第35章

兩人的視線撞上以後,偷聽被逮着個正着的虞文洛立刻往後仰了一截身子。

他這個動作顯得十分欲蓋彌彰。嚴言想吐槽,奈何還在講電話,于是只是毫無力度地瞪了他一下。

“你別瞎說啊,”他對着手機那一頭的安然說道,“沒這回事。”

“真的呀,你沒發現嗎,”安然語速飛快,“我今天暗中觀察了好久,覺得他特別極其無比的在意你。他一直偷偷往你的方向看,一有機會就過來和你搭話,那叫一個明顯!”

安然的觀察其實沒錯。可惜他少了一些關鍵信息,所以得出的結論才會如此可怕。

“他只是有事想和我說。”嚴言說到一半,因為苦于不知如何解釋伸手抓了兩下頭發。正當他微微側過頭,突然被吓了一跳:“你幹嘛呀!”

虞文洛幾乎是把耳朵貼在了手機的另一側。

嚴言一喊,他立刻縮脖子。但很快,他又不依不饒皺着眉頭再次靠了過來,一副就算被發現也要堅持偷聽到底的架勢。

嚴言在心裏偷偷檢讨,是不是自己太不兇了,才毫無威懾力。剛才明明想要狠狠瞪他,可對上那雙眼睛,竟完全用不上力。軟綿綿的,虞文洛根本不當回事。

“去去去,”嚴言往後躲,“貼得那麽近幹什麽,離我遠一點。”

“也沒有很近啊,我又沒有碰到你。”虞文洛說着把雙手藏在了身後。

這完全是在強詞奪理,他的肩膀和嚴言的緊緊挨在一起。皮膚沒有接觸,但體溫早已隔着夏日單薄的衣料傳遞了過來。

嚴言懶得和他理論,使出殺手锏,擡手向着廚房一指:“快去洗碗!”

今天晚上嚴言到家挺早的。惦記着虞文洛經濟拮據,他特地在路上買了兩人份的晚飯。吃的時候用了家裏的筷子調羹和放調料的碟子,如今正堆在水槽裏。

虞文洛皺着眉頭與他僵持了片刻,最終還是乖乖走進了廚房。

“不好意思,”嚴言對着手機嘆了口氣,“我剛才是想說……”

他的話被莫名興奮起來的安然給打斷了:“我才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呀?”

“沒事,”嚴言尴尬地咳嗽了一聲,“我是想說……”

“虞文洛學長原來是在家裏會洗碗的類型呀,”安然繼續說道,“他對你好好啊,太讓人羨慕了。”

“……”

嚴言反刍了一下方才的場景,覺得安然肯定是誤會了。安然極有可能認為虞文洛方才是想和他親熱,被打斷後不得不老老實實跑去做家務。

聽着多賢惠啊。

不知道要如何解釋的時候,不如跳過。

“你還記不記得打電話給我是想說什麽?”嚴言提醒。

他覺得安然對于自己的暗戀對象好像有點太不上心了。若真誤會了應天揚對他有意思,總該更在意一點兒吧。

“哦對對對,”安然繼續說道,“而且今天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我覺得很能說明問題!”

“什麽?”

“應天揚下午的時候不是因為角色安排的問題和導演糾結了好久麽,”安然說,“明明和他沒關系啊。”

嚴言立刻想起來了。

許多次要角色的演員都身兼數職。這個劇登場人物實在太多,嚴言在給應天揚替補的時候,其實也有在給很多邊邊角角的角色做替補,排練起來并不輕松。

有些角色戲份很輕,可演起來不容易。導演今天突然提出希望包括嚴言在內的幾個演員再多熟悉幾個角色,好等到實際上臺時更無後顧之憂。

具體分配時,本該和這個話題無關的應天揚突然出聲,發表了一堆意見。

他咖位大,一貫有發言權。以往自家劇團排演時,大家都很聽他的話。但這一次與人合作,性質就不同了。

導演有些不高興,和他拌了一陣。但最後,還是依了他的意思。人員分配重新進行了一番調整。

“怎麽,你也覺得他過分啦?”嚴言問。

“啧,我就知道你沒發現,”安然恨鐵不成鋼,“導演本來給你加的那兩個角色,全是動作戲。”

“诶?”嚴言愣了一下。

“在舞臺上翻來滾去,還不露臉,特別吃力不讨好的那種。現在給你的那兩個角色只要站着連兩句臺詞,輕松多了。”

因為商量到一半就改變了計劃,所以嚴言完全沒留意這些細節。他當時只擔心合作劇團的成員會不會因此感到不快。

“如果只有這一件事,那可能是我多想,”安然說,“但配合上他對你的那種強烈關注,就很明顯了嘛!”

這明顯又是因為信息殘缺造成的誤解。

應天揚會這麽做的理由只有一個。他在産科見過嚴言,知道嚴言懷孕了。

偶遇時虞文洛手裏還拿着兩張醫院發的宣傳畫報,上面畫着好大一個小寶寶,再明顯不過。應天揚在這兩天裏從沒問過他,嚴言原本只當他是專注于自己的事無暇分心所以完全沒注意。但現在看來,他觀察到了,只是沒提。

“……會不會有別的原因,”嚴言皺眉,“也不見得是為了我吧?”

“嗯……”安然想了一會兒,問道,“應天揚以前在你們團裏,也經常這樣提意見嗎?”

“是啊,”嚴言點頭,“他很喜歡出主意的。”

應天揚工作以外話不多,但在排練階段很愛發表觀點。态度不算強硬,但絕大多數時候都會被采納。除了身份因素,還因為他的建議一般都很有價值。

“他一直像今天這樣……呃……”安然想了想,最終還是用了個貶義詞,“無理取鬧?”

應天揚今天确實沒給出有說服力的理由。這也是氣氛一度僵硬的最大原因。

這麽一想,沒別的原因了。

嚴言在短暫的一瞬間有些懷疑應天揚是不是為了給自己施恩,好讨取人情,讓自己閉嘴。可轉念一想,若非安然觀察到了這些細枝末節,根本沒有人會知道他的用心良苦。

“他提建議都是從演出本身考慮的,”嚴言說,“應老師今天應該确實是為了照顧我吧……”

“哇,那我的結論沒錯了!”

“不是不是,”嚴言趕緊解釋,“我……我身體不舒服,怕拖累大家所以沒說出來,但應老師知道。他大概是擔心我會堅持不住。但他對我肯定不是那個意思!對了,他關注我肯定也是這個原因!怕我突然暈過去什麽的!”

“你不舒服?”安然聽完立刻擔憂了起來,“是生病了嗎,嚴嚴不嚴重?”

“不嚴重不嚴重……那個,虞文洛他不是燒到四十二度麽,他傳染給我了。”

“發燒也會傳染?”

“……流感,是流感。”

“啊呀,那你更應該好好休息啦,萬一大家都被傳染了可怎麽辦!”

“……”

嚴言痛苦。撒個謊,怎麽就這麽難呢。

“對不起,我沒考慮到那麽多。但其實我已經快好了……我剛才說反了,是我傳染給他的。傳給他我就好了。”

安然被他鬧糊塗了,愣一會兒後才說道:“那你也要小心身體啊。哎對了,虞文洛學長昨天才燒到四十二度,你怎麽今天還讓他去洗碗呢?”

“……”嚴言扶住了額頭,“他喜歡做家務,做家務帶給他快樂。快樂了,病就容易好。”

“居然還有這種愛好,學長你可真是有福啊!”安然感慨。

“呵呵,呵呵呵呵。”

“虞文洛學長真是優質Alpha!”安然說。

嚴言心中暗自腹诽,什麽優質,明明是幼稚Alpha。

安然又繼續說道:“雖然應天揚也很不錯,但你可不能三心二意啊!”

“我解釋到現在,你還誤會,”嚴言無語了,“應老師和我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應老師關心我,只是因為……”

就在此時,背後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原來這個故事裏你還真的有擔任角色啊。”

嚴言心中咯噔一下。

虞文洛成長了。他洗碗變快了。

“所以,他只是因為知道我懷孕了,才幫了個忙,”嚴言把虞文洛按在沙發上,“明白了嗎?”

“……他為什麽對你這麽好?”虞文洛說。

嚴言又答不上來了。

“有沒有可能他總是過來找你不是因為夏沫姐,而單純是因為你?”虞文洛又說。

嚴言大幅度擺手:“那不可能!”

雖說許多事情是旁觀者明,但今天親身品嘗過那份作為電燈泡的尴尬後,他太清楚自己的定位了。

“應老師會幫我只是因為他人好吧。”他說。

“人好,所以和那麽多Omega不清不楚?你之前還說他渣呢,這麽快就覺得他人好了?”

“……有些人私生活混亂,但作為朋友不壞,”嚴言說,“再說了,他亂來也是和Omega。正常Alpha就算接受Beta,也不會選擇我這樣的好不好?”

“誰說的?”虞文洛立刻皺起了眉頭,“你又不是Alpha,你怎麽知道Alpha喜歡什麽樣的。”

“安然不知道內情胡亂猜也就算了,”嚴言哭笑不得,“你瞎折騰什麽呢?”

“我沒有啊,”虞文洛扭過頭,“我本來也沒說什麽,是你非要解釋一大堆。”

“……”

“你好奇怪啊,之前也是,”虞文洛繼續嘀咕,“一直幫他說好話。你不是不喜歡Alpha嗎?”

“我什麽時候說他好話了?再說這和我的取向又有什麽關系?”

“之前讨論劇本和角色的時候。”

嚴言回憶了一下,想起來了。那時候虞文洛懷疑應天揚故意霸戲,壓着他不讓他上臺。但那确實是毫無根據的猜測。

“我只是說兩句實話而已,”嚴言無奈,“應老師平時人挺好的,他對待工作是真的很認真。”

虞文洛還是不看他:“哦,那麽好啊。”

“……”嚴言哭笑不得,“好好說話,陰陽怪氣什麽呢。”

“你區別對待,”虞文洛說,“你對他的那些事太過度關心了。”

嚴言關心的不是應天揚,是夏沫。但這一點,他誰都不想告訴。

“算了,”眼見虞文洛油鹽不進,他幹脆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随便你怎麽想吧。”

歸根結底,他到底有什麽非要向虞文洛解釋的必要呢。

他們只有那張證是真的。別的,全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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