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少年還未完全長成, 懷抱并不寬闊,卻足以把安恬嬌小的身軀淹沒。

他抱得越來越近緊,安恬甚至能感覺到他懷抱中帶着的怒意, 她身子都開始發疼。

于是安恬掙着被他雙臂牢牢捆住的胳膊:“唔!”

許嘉辭紋絲不動。

安恬的聲音從他胸口校服裏傳來:“許嘉辭!你放開!放開我!”

許嘉辭低頭嗅着她身上幽幽的香氣。

那晚她撲倒他懷裏時他曾經也嗅到過,不是香水味也不是洗衣液味,而是少女身上本來就有的香氣,帶着絲絲的奶味。

安恬再掙紮了半天也無果, 暗夜中臉已經燒的緋紅,她快缺氧了。

終于,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在安恬覺得許嘉辭是想用這種方式悶死她的前一瞬,身上的力道倏地消失。

安恬大口喘息着空氣。

她擡眼,月光下, 少年的眼神清明。

許嘉辭還記得剛才少女在他懷裏掙紮時的感覺,突然開口問:“你很讨厭我嗎?”

安恬聽後愣了一下, 然後沒說話, 只是緩緩別過頭。

有時候不說話,也代表着對問題的一種默認。

只是不想親口說出來而已。

“我問你呢。”許嘉辭語氣中多了些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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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恬還是不說話。

于是在沉默中,許嘉辭知道了她的答案。

他胸口倏地燃起一團怒火,突然抓起安恬的一只手腕:“讨厭我是吧。呵,那沈清越呢, 你讨厭沈清越嗎?”

安恬沒料到會從許嘉辭口中吐出沈清越的名字, 扭頭對上他的視線,安恬扭着被許嘉辭抓在掌中的手腕, 咬牙:“你放開, 許嘉辭,你放開我。”

許嘉辭一動不動, 面色冷冷,聽安恬不停的重複讓他放開她的話。

從什麽時候開始,安恬對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放開我”。

她仿佛無比排斥他的靠近,排斥他的觸碰。

就好像曾經,他站在那棟大宅子的門口,那個女人說他是髒的,身上流着低賤人的肮髒的血,尖叫着讓他滾。

許嘉辭吸了一口氣,少年清明的眼神一點一點的變深,像是這周圍無邊的夜。

她越讓他放開,越是掙紮,他便收得越緊。

“放開?”許嘉辭低低笑了一聲,“偏不放。”

他微微俯身,對上安恬黑暗中格外明亮的眼睛,說:“再說一聲放開,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在這裏操了你?”

此話一出,安恬呆住了,仿佛整個人都懵了。

她後脊發着涼,像是被什麽掐住了脖子,動也不能動。

眼前的少年比她高了一個頭還多,她曾經看到過他在樓梯間被女友親密地吻着。

許嘉辭十分滿意眼前已經呆愣掉的再也不敢言語的安恬。

他于是松開她的手腕。

少女依舊僵硬地站着。

許嘉辭微彎着腰,縮短兩人之間的身高差,對着她的眼睛問:“你跟沈清越什麽關系?”

安恬攥着拳,整個人開始輕輕發起了抖,對上少年審問的眼神。

“沒,沒什麽關系。”她梗了一下脖子,說。

許嘉辭似乎并不滿意這個回答,眯了眯眼,又問:“那你喜歡他?”

安恬聽後立馬搖頭:“沒有。”

許嘉辭聽後立馬笑了一下,然後似乎又想到了什麽,突然皺起眉。“他脖子上的圍巾你送的?”

安恬不知道許嘉辭為什麽會知道她送了沈清越圍巾,只能又答:“他過生日,大家,都送了禮物。”

許嘉辭皺起的眉心舒展開,直起身。

他似乎心情不錯,又撈起安恬剛才被他抓過的那只手腕。

安恬不由地被帶的向前一步,她“嘤”了一聲,聲音中夾着恐懼。

許嘉辭這才發現安恬手腕上多了只手表,只是是在晚上,光線暗,看不清什麽牌子的。

不過她自己買的手表又能是什麽好牌子,許嘉辭指腹在表帶上摸了摸,決定下次帶她去買塊好的。

然後他低頭,看到身前的人滿眼恐懼,似乎是真的怕……他現在就在這裏操了她。

許嘉辭揉了揉掌心安恬手腕,感受到她纖細的腕骨,然後“嗤”了一聲:“有二兩肉嗎?還是說你覺得我會對骨頭有興趣?”

安恬低頭咬着唇,沒說話。

葛萱說許嘉辭喜歡漂亮發育好的,唐芷姣人美個高腿長,四中肥大的校服也擋不住姣好的身形,确實如此。

可是許嘉辭喜歡什麽樣的跟她有什麽關系。

許嘉辭看到少女垂下睫羽。

掌心貼着少女手腕上細嫩的肌膚,讓人心裏有種莫名的躁,他似乎想說什麽,最後喉結動了動,又什麽都沒說。

許嘉辭牽着安恬走出學校這塊鬧鬼的“禁地”。

安恬來的時候腦子是懵的沒注意,出去的時候已經清醒了,她忍不住去看四周陰森的樹林,頭頂有烏鴉叫着飛過,仿佛有什麽東西随時要竄出來,于是不由地把許嘉辭再跟緊了一點。

許嘉辭感到少女的靠近,唇角悄悄浮現一抹笑意。

終于走了出來。

整個世界仿佛都開闊了,頭頂路燈溫暖而明亮。

晚自習已經下課好一會兒了,不遠處有稀稀拉拉從教學樓往宿舍走的學生。

安恬看到不遠處的人,咬了咬唇,最後還是動了動自己一直被許嘉辭抓在掌心的手腕,低聲道:“你……放開我。”

許嘉辭這才松開安恬手腕。

安恬立馬埋頭跑走了。

許嘉辭立在原地,看着少女跑走的背影,然後又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

仿佛還能感覺到少女手腕肌膚細膩的觸感和香氣。

****

第二天,沈清越問到安恬她昨晚被誰叫走了,怎麽直到下課都沒回來。

安恬突然想到昨晚許嘉辭的逼問。

她筆尖停駐,找了個七班班上有事的理由搪塞了過去。

沈清越點點頭:“這樣啊。”

他似乎想到什麽,又說:“對了安恬,你這星期回家嗎?”

因為臨近學期末了,安恬最近都是隔一周回一次家,上一周回過,這周不回。

“不。”安恬搖搖頭。

沈清越:“我就是想告訴你,如果你周末不回家的話就盡量不要出學校,也別去學校外面的那條街吃飯了,那條街最近有點亂,九中的人最近老愛往那裏跑。”

安恬點頭:“嗯。謝謝。”

這事葛萱也跟他說過。

九中是市裏離四中距離最近的一所中學,走路的話大概二十分鐘就到了,騎自行車更快。

然而就是這麽兩所中學,學校的風氣幾乎完全相反,四中雖說有許嘉辭這種人,但是大體風氣還是很好,教育質量更是領先,而九中則年年升學人數市裏倒一,收的學生都是其他學校都不要的類型,校領導又不得力,所以校園風氣極差,打架鬥毆對他們來說就跟玩兒似的。

而最由于市政街道規劃的原因,九中校外小吃街網吧游戲廳都暫時停止營業配合政府裝修,九中的學生沒地方去,好些便騎車來四中校外的網吧和游戲廳來玩。

安恬前天下午本來想跟葛萱出去吃飯,結果看到小吃街好些染着紅毛綠毛穿九中校服的學生,于是兩人便回來了。

四中校方對此也很頭疼,想管又不知道怎麽管,畢竟是別的學校的學生,所以只好對內讓四中學生少去外面走動,并且派了保安在街上巡邏。

不過保安的巡邏僅限于周內,周末的時候,街上便沒人管了。

所以其實不用沈清越提醒,安恬也是不會去的。

安恬安安穩穩在學校裏度過了一個周末,中間只搭公交車去了一趟商場超市,然而周一一到,她還是聽見有人出事了。

幾乎是整個學校都在傳――

七班許嘉辭跟九中的人打了。

許嘉辭打架本來并不奇怪,他跟外校的打,跟社會上的小混混打,然而他這次的打架貌似比以前所有次加起來都要惡劣的可怕,九中打架的人裏有好幾個都被擡進了醫院,而許嘉辭,沒進醫院,被帶到了警察局。

不論什麽打架,只要一旦涉及警察局,事情貌似就不簡單了。

又有人說之所以許嘉辭這次闖的禍特別大,是因為有個被打進醫院的九中的學生家裏也有點勢力,怕是許嘉辭那個大佬爸爸都擺不平。

安恬聽後眼前一黑,胸口氣都喘不上來。

無關其他,好歹,她跟着許嘉辭一起長大,她也看着他,長成現在這個少年。

為什麽,為什麽總是這樣。

許嘉辭的年紀,他不應該坐在教室裏好好上課讀書的嗎,他為什麽總是這樣,像個影子一樣流竄在落寞的街頭,跟同類的不同類的人用暴力說話。

張培勝本來每周開學都要點點人的,但這周卻對許嘉辭的缺席閉口不談。

安恬一放學便迫不及待回到宿舍,給趙姨打了個電話。

趙姨在電話那頭不住地嘆氣。

安恬也沉默。

或許是因為出了事,下午放學後,學校外面小吃街全都冷清了下來,就連之前常出現在這裏穿九中校服的人,也不見了蹤影。

安恬站在街上。

她四處望了望,似乎是在尋找什麽地方,許嘉辭跟九中的人打過架。

寒風蕭瑟,枯葉被風卷上天,又落下地。

身邊經過一個人,沖她傻傻地笑。

安恬本來一直很怕這個人,但今天看到他對他笑,她突然發現自己也不是那麽害怕了,也回笑了一下。

那人縮起脖子,吸溜着鼻涕走了。

天氣已經很冷了,身上只穿一件滿是油污的不知是從哪兒撿來的薄夾克,腳下的鞋一樣一只。

四中的人幾乎都知道他,因為他總是在小吃街上撿學生不要的東西吃。

他是個流浪兒,智商有問題,很傻,可能是因為小吃街裏吃得多,所以流浪到了這附近。沒人知道他從哪裏來,也沒有人知道他家住在那裏。

他看樣子比四中的學生也大不了多少。

安恬在街上站了一會兒,想許嘉辭不知道現在究竟怎麽樣了。

然後她輕輕嘆一口氣,旁邊的包子店,付了一籠小籠包的錢,讓老板娘待會兒看到流浪的少年路過的話,就把這籠包子給他。

安恬走出店鋪,擡頭望了望霧蒙蒙的天,決定不去管許嘉辭。

許嘉辭一個星期都沒來學校。

如果不是他的書還在,安恬甚至以為他不會來了。

不過即使書還在,他也可能真的不會來了,反正那些書他也沒碰過幾筆。

平常跟許嘉辭走得近的幾個男生也都安靜了下來。

許嘉辭這次是一個人打的架,他們似乎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現在小團體沒了主心骨,所有人都恹恹的。

又一個周末,安恬回家。

她在開門前一直在想這個家自己不知道還能回來幾次,沒了許嘉辭,趙姨的工作也結束了,這裏,不僅是她,就連趙姨,也沒有理由再住下去了。

其他倒還好,只是見不得許嘉辭了,以後她該要繼承他的遺産該去哪兒領。――安恬又條件反射一般想到了這裏。

她立馬暗罵自己一句,怎麽這麽大了還在想這個,然後收拾了一下情緒,開門。

安恬回家,悶悶叫了聲“趙姨”。

卻不見趙秀梅的回答。

電視開着,聽聲音在放球賽。

安恬一邊換鞋一邊擡頭。

然後她看到許嘉辭,正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不過不是平常的許嘉辭,眼前的許嘉辭嘴角青紫,額頭上也有一塊青,隐隐泛出血跡。

安恬張了張嘴,呆在了門口。

許嘉辭看到門口呆愣的少女,“哼”了一聲。

安恬聽到他的哼聲,這才回手愣愣地關上門,走了進去。

她不知道在警察局的許嘉辭為什麽又出現在家裏,也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麽話。

盡管有滿腹疑問,她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安恬沉默着,想直接往書房走。

許嘉辭在她把方向轉向書房時突然叫了一聲:“過來。”

安恬頓下腳步,轉身。

許嘉辭挑眉:“你就不過來看看我傷的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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