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許嘉辭也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麽樣松開手的。

只發現等到自己回過神來時, 安恬早就已經走了,他的身前空空蕩蕩。

操場上沒有人,只有頭頂的旗幟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點了支煙。

****

最後一節精英班的課上, 安恬走到教室門口時,默了默,然後走到座位上。

沈清越已經來了,正在整理這節講課要用的資料。

安恬低頭看看手中之前那個咖色的禮物盒, 然後把禮物盒推過去,低低道:“沈清越, 這個, 還給你。”

沈清越手上動作一頓,然後看到安恬推到自己桌上的禮物盒,他打開, 裏面是之前他送給她的那塊手表。

“為什麽?”沈清越皺了皺眉,問。

安恬咬着唇:“它太貴了, 我之前一直不知道。”還當是幾十一百塊的雜牌。

沈清越笑了一下, 重新把表推給安恬:“一塊表而已,送給你了就是你的,哪有再還給我的道理,你戴着很好看,收下吧。”

安恬一個勁搖頭, 說什麽也不再收下。

沈清越最後無奈, 又笑着說:“那如果下次我送你個便宜一點的,是不是就會收下了?”

“不, 不。”安恬慌了起來, “你不要這樣子,我……”

她突然沒有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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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越笑着, 微微偏了一下頭:“嗯?”

似乎在問她為什麽不繼續說下去了。

安恬臉倏地紅了,她表情為難,然後轉過身,不說話,開始埋首做題,只是平常一道一眼就能看出答案的題,她卻選錯了。

沈清越也不再追問,笑着轉身坐正,上課鈴響了,他把那個禮物盒随意扔進了桌簍。

反正他那塊也不見了,她這塊不戴了也沒關系。

*****

一個星期過後,聖誕節來了。

平安夜,學校超市和外面小商店的蘋果價格越炒越高,品相最差的都是五塊一個,好一點的十塊,有包裝的十五,禮盒裝的二十。

于是這個時候才體現出葛萱提前一個星期買好蘋果是多麽明智的舉動,下午下課的時候,她挑了個最大最紅的給安恬。

“安恬,這個給你!”

安恬什麽也沒準備,有些不好意思。她其實本來想買的,送給班上比較親近的同學,但是沒想到蘋果漲價的幅度實在是令人咋舌,她錢不多,便只能作罷。

葛萱:“沒事啦,你是我見過最大方的學霸,以前班上那些成績好的每次都把作業本護得死緊,生怕別人看一眼似的,只有你這麽大方,借我那麽多作業!”

安恬接過蘋果:“萱萱,以後要自己做作業了,高考我不能幫你。”

“好的啦。”葛萱吐吐舌頭。

或許是因為剛考過這學期的最後一次月考,整個學校都洋溢着節日到來的輕松和喜悅,就連學校食堂窗口上,也貼了幾張聖誕老人的頭像,學校超市還放棄了聖誕快樂歌。

學校裏好些女孩子們手裏都捧着蘋果,笑容甜蜜,要在今晚把蘋果送給喜歡的男生。

葛萱跟安恬吃完飯回教室,安恬在回到自己座位時愣了一下。

葛萱:“卧槽。”

安恬課桌上擺了很多蘋果。

有的用精致的紙盒裝着,沒有包裝的,也都又大又紅。

葛萱:“這,這誰送的啊。”

後排的謝菲菲湊上來:“人送的呗,剛才我進教室,都有一個小男生叫住我讓我幫他把蘋果放到你們班安恬桌子上,那個,”她指了指其中一個粉色包裝的,“就是他讓我放安恬桌上的。”

葛萱:“那他說他是誰了嗎?”

謝菲菲:“那倒沒有。哎呀,暗地裏的愛慕者嘛。”

安恬被她們說的有些難為情,挑了兩個包裝最好的,一個給謝菲菲一個給葛萱:“給。”

正好她也不用買了,把蘋果都分給了周圍的同學,最後只剩下兩個。

冬季的白天總是格外的短,還沒上課,天便已經黑的差不多了。

夏天的這個時候大家大都還在外面逛,等到上課鈴響才會踩着鈴回教室,而冬天,現在這個時候教室裏,除了許嘉辭後面那一群人座位還空着以外,其他人差不多都已經坐滿了,吵吵鬧鬧,教室裏暖氣很暖和,把每個人臉頰上都熏得紅紅的,沒人肯在寒風肆虐的室外多待。

本學期最後一次月考七班的成績還不錯,張培勝允許今晚先上一節自習,後面兩節自習可以在教室裏放電影。

平安夜,外面寒風呼嘯,全班的同學擠在溫暖的教室裏看電影,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徐智先拿着u盤上講臺,對着多媒體熟練鼓搗一陣,電影便開始了。

坐在教室前後靠牆位置的同學順勢關掉燈。

教室頓時籠罩在漆黑裏,只有前方多媒體屏幕亮着光。

徐智先放的是一部溫暖輕松的外國輕喜劇片,很符合今天的氣氛。

安恬給自己洗了個蘋果,坐在座位上,一邊小口小口啃着蘋果一邊看電影。

電影都放了近二十分鐘了,教室後排空着的那些座位的主人才浩浩蕩蕩從後門進來。

其中許嘉辭手裏拎着一個蛋糕。

是剛才路上一個女生把她攔下來硬塞給他的,然後話都沒說一句,便紅着臉跑走了。

許嘉辭不愛吃甜食,把蛋糕扔給徐朝飛他們。

電影繼續放着,教室後面男生分蛋糕時有稀稀疏疏的響動,安恬抱着蘋果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又轉過身,繼續看電影,時不時被其中情節逗得會心一笑。

由于今晚不少班上都組織了活動,所以精英班今晚的課也都取消了,放大家回自己班,安恬不用最後一節去上課,可以完整地看完這部電影。

大家都很安靜,幾乎誰也沒有注意到窗外已經開始紛紛揚揚飄起了雪花,直到下課鈴響,第一個出教室門的男生驚叫道:“下雪了!”

“啊?”一聽下雪,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從電影中奪走,紛紛擠到窗口,擦掉窗上的白色水汽,往外一看,外面正紛紛揚揚地飄着鵝毛般的雪,這雪似乎已經下了好一會兒了,走廊欄杆上已經積起了薄薄的一層。

“哇!”女生們頓時驚喜不已,紛紛湧出教室。

徐智先把放了一半的電影點了暫停,等下節上課後繼續放。

海城雖說是北方城市,但是冬天的天氣一直以幹冷為主,很少下雪,即使是下也不會下多麽大,很少像現在這樣,在平安夜下起了大雪。

安恬也跟着出了教室,她趴在欄杆上,伸手去接天空落下來的雪花。

“聖誕快樂!”

“Merry Christmas!”

大家都大聲給彼此送上祝福。

葛萱剛才摸過雪,奸笑着走到安恬身後,突然把自己冰冷的手掌放到安恬的後頸處:“聖誕快樂!”

“啊!”安恬被冰的一個激靈,趕緊躲開,然後又不服氣地用自己的手去冰葛萱。

兩個人鬧成一團。

突然有人找過來,說是叫一下安恬。

“啊?”安恬和葛萱同時停下打鬧,安恬疑惑地走過去,“誰找我?”

過來的是一個女生,安恬不認識,她手裏抱着一個小禮物盒。

她把禮物盒遞到安恬面前:“這是別人托我轉交給你的。”

安恬:“誰啊?”

女生笑了笑:“禮物你收下就好啦,人不可以告訴你。”

她見安恬不肯伸手,于是硬把禮物盒塞到安恬懷裏:“吶,收下,我走啦。”

安恬往手中的禮物盒看了看,依重量,應該也是個蘋果。

上課鈴響了。

同學們都湧進教室,剛才還熱鬧的走廊又安靜下來。

徐智先接着放電影。

葛萱一進教室就慫恿安恬:“快打開看看。”

安恬拆開禮物盒,卻發現不是蘋果,而是一顆小水晶球。

水晶球裏是一顆小聖誕樹,以及一棟小房子。

教室幽暗的光線裏,她把水晶球倒了一下,水晶球裏也紛紛下起了雪,落在聖誕樹和房頂上。

“哇。”葛萱都看呆了,“好漂亮啊。”

安恬把放下水晶球,又發現盒子裏還有一張卡片。

上面寫了四個字,“聖誕快樂”。

葛萱湊過來,看到卡片上的字:“這是誰送的啊?送蘋果的不署名,送水晶球的也不署名?”

安恬放下卡片,搖了搖頭:“不知道。”

葛萱重新看向那顆水晶球:“嗚嗚嗚好羨慕哦。”

安恬沒說話。

她知道是誰送的。

即使沒有署名,但是她能認出卡片上的字跡。

是沈清越的。

安恬凝着那顆水晶球。

她知道自己還不回去了。

因為她還回去,沈清越也會說這顆水晶球不是他送的。

她手足無措起來。

水晶球裏的雪花還在緩緩地落着,像外面的世界一樣,靜谧而和諧。

電影在晚自習結束後十分鐘才放完。

安恬拿起自己最後還剩下的那顆蘋果。

她把蘋果握在手上,去沈清越的班級。

可是他們班好像下課下的很早,燈都已經滅了,教室裏空蕩蕩。

安恬只好下樓,一步一步,往宿舍的方向走。

因為已經下課好一會兒了,路上人很少。

地上的積雪被踩成一條路,變成水,濕漉漉的。

雪還在下,只是比最開始小了不少,安恬低頭走得小心翼翼,依舊把蘋果抱在手中。

突然,她看見眼前出現一雙鞋。

然後她擡頭看去,看到許嘉辭站在她面前。

許嘉辭校服外面套了件黑色的羽絨服,他把羽絨服敞着,雙手揣在衣兜裏。

他一眼就看到安恬手中抱着的那顆蘋果,笑了一下。

“你下課後一直在教室等我?”

安恬:“唔?”

許嘉辭點了點頭:“我有點事所以先走了,忘了提前告訴你。剛想去找你,你就已經下來了。”

安恬表情有些懵。

許嘉辭呼了口氣,然後沖她伸出手:“好了,給我吧。”

徐朝飛說安恬下課後沒走,一直在教室裏抱着顆蘋果找他。他聽後立馬往教學樓趕,在路上碰到了安恬。

安恬低頭看向自己手裏的蘋果。

許嘉辭:“嗯?”

安恬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許嘉辭,好像誤會了。

只是……

安恬握着手中的蘋果,躊躇了一下。

反正過了今晚再送,也沒有意義了。

于是她把蘋果遞給許嘉辭。

許嘉辭接過蘋果,在手裏抛了兩下,感受到沉甸甸的分量。

安恬見他收下蘋果:“那我先走了。”

“等等。”許嘉辭突然叫住她,他低了低腰,湊到安恬面前問,“你,送姓沈的蘋果沒有?”

安恬目光先是看向被許嘉辭拿在手裏的那顆,然後悶着搖了搖頭。

許嘉辭臉上笑容倏地明朗。他很少這樣笑過。

他說:“我送你回宿舍?”

“不用了。”安恬立馬拒絕道,然後往上拉了拉外套拉鏈,把手揣進衣兜,頂着風走了。

許嘉辭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安恬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然後他低頭看着手裏的蘋果,似乎是怕把它凍着一般,許嘉辭把那顆冰涼的蘋果放進自己的衣服裏包着,用體溫去暖。

回到宿舍,許嘉辭把蘋果放在桌子中間,掃開旁邊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住的是學校的兩人間,另一個床位沒人,所以他是一個人住。

他靜靜盯着那顆蘋果,那種興奮感從脊背一直蔓延到全身,甚至讓他渾身都忍不住顫,像是什麽要從他身體裏沖出來。

他把拳捏的死緊,忍住那種快要迸發的沖動。

沈清越有圍巾算什麽,一條破圍巾而已,他可有蘋果。

她親手送給他的。

這蘋果一直放在許嘉辭桌子的最中間,他一直舍不得吃,直到最後已經脫水快要腐爛了,許嘉辭才把它洗了。

他捧着一顆表皮已經因為脫水而發皺的蘋果,吃得那麽小心翼翼。

每一口都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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