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

打不通了,從前幾天開始,一直提示關機狀态,這讓和林雪櫻保持半月一通話的蘇雅陌大感不妙。

雪櫻她……是不是出事了?看着網上鋪天蓋地的新聞,看來很有必要實地證實她的猜測。

近段時間,柳言一直處于極度亢奮中,好多年了,他都已經忘了高興是什麽滋味了。

确切的說,是從有蕭逸這個礙眼的對照物開始。

“言言,你看人家蕭逸,比你還小一歲呢,多懂事!”手裏捏着泥巴的柳言懵懵懂懂的看着一臉不豫的長輩。

“小言,你看人家蕭逸,功課做得多好!”還是小學生的柳言不甘的望向人群中間的蕭逸。

“言言,你看人家蕭逸,英語說得多流利!”柳言吐血,蕭逸那家夥小時候本就是英國出生成長……這也能比?

“柳言,我讨厭你!看看人家蕭逸,再看看你,你太沒風度了!”

蕭逸,蕭逸,蕭逸,這個名字已經成了他生命中的夢魇,這混蛋英國呆得好好的,非要回國來,硬生生把自己比了一截下去。

如果沒有蕭逸,他柳言會是c市年輕一輩中最令人側目的天才!

蕭逸現在有多惱恨,他就有多快意。

這種快意,甚至比當年蕭逸第一次得知楚清音所愛的人是他柳言時,他臉上流露出的恨意更令他興奮。

人人都誇他天資聰穎,人人都說他心思深沉,再優秀又如何?他不需要比蕭逸聰明,只要他手裏牢牢攥着楚清音,這個優秀的蕭逸就只會是他的手下敗将!

對于楚清音,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是有的,但遠遠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麽多。他對女人沒多少興趣,更不明白蕭逸這麽一個絕頂聰明的人為什麽就在楚清音身上載這麽大的跟頭!在他看來,總歸是要娶妻子的,娶誰都一樣!

他很滿意自己的表現,所有人都以為他愛楚清音愛得不可自拔,不惜和蕭逸對上,連那個狡黠如狐的楚老頭都被他騙過了,至于蕭逸,他還以為,他能與楚清音結婚,真是因為他的算計麽?

蕭逸是個可怕的對手,可只要一扯到楚清音的事,他的精明就立刻打了對折。當年他将計就計成全了那兩人,手段還很不成熟,留下不少的線索,也不知道蕭逸是被興奮沖昏了頭還是視而不見,愣是一點兒沒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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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徹底打垮對手之前,要适當的喂他一點甜頭,他是很好的遵循了這個原則,在用楚清音作為利刃□□蕭逸的心髒之前,他可是将楚清音包裝好了送到他面前——沒有經歷天堂,又怎麽能感受到地獄的可怖?

而這個私生子就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楚清音什麽性子他太了解不過,有他在旁邊煽風點火,這幾年楚清音就像一把軟刀子,來來回回的折磨他,有了私生子這個離婚由頭,楚清音就能光明正大的狠紮他一下,他就不信,蕭逸能在短時間裏振作起來。

柳言慢慢的踱到落地窗前面,看着外面如螞蟻般的人群車流,心情大好,多年的夙願終于要達成了,連天空也比往日更藍,陽光也更加燦爛。

只是他的好心情,很快被來人打消了。

“柳總,林小姐來了。”林小姐是柳言特別交代過的客人,不需要預約,直接轉到秘書處。

“也是該來了……”柳言看着明淨的落地窗上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微微輕笑,“請她進來。”

配合着他剛剛收到的消息,這場會面應該很有趣。

“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把孩子還給我!”林雪櫻口氣很不好,雖說這場策劃她也參與其中,但是當看到報紙、網絡、新聞裏大篇幅關于這場豪門愛恨糾葛的報道,她心裏屬于母親的那一部分本能,又依稀浮出心底。

婦人弱也,為母則強,她本身并不是個狠得下心的女人,對于這場策劃中的報複也是一時沖動,等沖動漸漸冷卻,利用自己孩子浮起的愧疚感又充斥了整個心房。

報複……有什麽用呢?傷害已經造成,時間無法倒流,與其仇恨他人,倒不如為自己的未來打算。

就算現在有家難回,父母都在氣頭上,但她還有孩子,她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她要把孩子養大,她已經失去了做一個好妻子的資格,那麽,她就要做一個好母親。不能讓孩子在這種環境裏長大,她想給他一個安定簡單的環境……所以,她要離開這裏!

柳言嗤笑,林雪櫻的想法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而他,是個精明的商人,揣度和誘導人心正是他的強項!

其實在知道林雪櫻的存在後,他是有一點訝異的。他不明白,蕭逸那樣精明的家夥,怎麽會找這樣一個柔弱得如同菟絲子般的女人做替身。處于他們這樣位置的人,無異于在刀尖上行走,一個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場,所以,像林雪櫻這樣行事優柔寡斷,耳根子軟的人一直是他們敬而遠之的。

這樣的人,也最容易被煽動。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讓她的仇恨之火更旺盛。

“林小姐後悔了?別忘了,我們的計劃才剛剛開始。”柳言挑眉。

“計劃?”林雪櫻尖銳的駁斥道:“你也知道計劃?可是你根本沒有按照我們說好的那麽做!”

“林小姐,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意外,不可能任何一個細節都與設想中沒有絲毫出入,只要大體上不出錯不就行了?”柳言輕描淡寫的說。

林雪櫻冷笑:“可是,那些被忽略的細節卻是讓我的孩子不得安生的東西!”

說完,她丢出一張報紙,朝上的那一面,幾乎有大半張登載的都是林雪櫻那個不滿半歲的孩子!

柳言瞥了一眼,嘲弄的說:“林小姐,你不會不知道嬰兒的生長非常快吧?不到半歲的孩子不都長得差不多……再隔幾個月,等他張開了,還有誰會認識他的臉?”

“不行!”林雪櫻斬釘截鐵說,“你的做法,讓我很難再相信你!這場鬧劇,我不參與了!”

原本在她想來,柳言只會将這個消息透露給相關的幾人,從而激起楚家的不滿,拆散那兩人。可是,這事居然鬧到滿城風雨,各大報刊、雜志、網站都以此為噱頭吸引人氣,據說還有導演正在籌備以此為原型的電視劇,投資商還不少。

這種事對蕭逸影響大,對楚清音影響也不小,柳言不是愛她愛到發瘋嗎,為什麽就不顧及下這件事情鬧大了後對楚清音名譽上的影響?

還是說,他為了拆了楚清音的婚姻,已經無所不用其極了?

柳言的笑冷凝了片刻,就當林雪櫻以為他會褪去那張溫和的面具時,他的臉上又突然挂起志在必得的笑意:“孩子的事等等再說,我剛才收到個消息……也許你聽了,會改變主意。”

他的笑裏似乎含着不詳的預兆,林雪櫻心裏狂跳:“什麽事?”

“林小姐有多久沒與家裏聯系了?”

他突然問了一個看似毫無關系的問題。

可林雪櫻心裏的恐懼越來越大,“這不關你的事!”

柳言用一種很奇特的眼神看着她,像憐憫又像是同情,他慢慢的開口,可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尖刀,深深的紮進林雪櫻心裏,“林小姐,你父親中風了!”

林雪櫻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反應,腦中有一時的空白,無意識的重複道:“中風……”

“很遺憾,你沒有聽錯。”

時間像被無線拉長,柳言一張一合的嘴被分解成無數零碎的畫面,當思緒跟不上身體時,她的身體已經本能的做出了反應。

林雪櫻突然發了瘋一樣奪門而出,柳言的秘書本來守在門口,見了狀若癫狂的林雪櫻正想阻止,卻被柳言叫住了。

“由她去吧!”柳言看着她的背影,悠悠的說:“這一局,是我贏了!”

秘書猛的垂下眼簾,柳言臉上那運籌帷幄的笑讓他通體生寒……永遠不要和這個人作對,他告訴自己,永遠不要背叛這個人,他是個玩弄人心的高手,是個不折不扣的惡魔!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家鄉,更不知道她是怎麽走到醫院,她知道她現在很狼狽,滿臉涕淚,頭發淩亂,活脫脫一個瘋子!

所有的情緒在她隔着玻璃看到病床上靜靜安睡的父親時爆發了,那是……父親?

那個儒雅溫和、學識淵博的父親……那是什麽,他身上密密麻麻的管子是什麽?

她眼前發黑,手腳冰涼,猶如置身冬日寒窟。

是上天覺得給她的懲罰還不夠麽?

可為什麽,為什麽不報複在她身上,做錯事的明明是她啊!

林雪櫻終于忍不住,趴在玻璃上失聲痛哭起來。

“誰?”突然,病房裏的隔間‘啪‘的一聲打開了,母親滿含疲倦的聲音響起。

反射性的,林雪櫻立刻把自己的身體藏在雪白刺眼的牆後,她不知道母親會以何種态度對她,但是她自己,早已沒有臉面面對父母了。

大概母親是累極了,瞧了沒人也沒有出來看,她慢慢坐到床邊的座椅上,輕輕地叫了林父幾聲,見他沒有回答,也沒在意,為他撚了撚被子,就着座椅打起盹來。

從林雪櫻的角度的窗戶看去,剛好看到母親的側面,她不由又是一陣陣心抽。

母親的容顏,在林雪櫻記憶裏停留的,一直是她剛剛上大學的時候。她還記得,母親很會保養,四十幾歲的人,看上去就像三十多歲,多少和母親同齡的朋友、同事都羨慕她那依然烏黑的頭發,布滿紅潤的雙頰……多少人向母親探尋保養的秘方,那時候,母親的臉上幾乎從未出現過這樣的神色。

這樣憔悴、滄桑又絕望……

她鬓間生出銀絲,雙頰布滿蒼白,眼角又紅又腫,泛起血絲。

不敢再看!

不忍再看!

她跌跌撞撞的離開了。

這座熟悉到了骨子裏的城市,如今卻空寂得要将她吞噬。

還有什麽好在乎的呢?

她已經沒有家了……或許,連家人也要失去了。

事到如今,她還有誰可以傾訴呢?

☆、第 14 章

? 蘇雅陌很詫異的接到林雪櫻的電話,有別于以前的溫婉和猶豫,她聽到林雪櫻在電話那頭用非常平靜和堅定的聲音說:“雅陌,大概我這一生就是這樣了,這樣……一條道走到黑。”

陡然間,她生出一絲不祥,連忙追問:“雪櫻,你在說什麽?又出什麽事了?”

“雅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林雪櫻仿佛輕笑了一下,接着說:“也許你很為難,但是……如果我有什麽事,我的孩子……你能幫我照顧一二嗎?”

“什麽孩子?什麽你有什麽事?”蘇雅陌吼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他不讓我好過,我憑什麽要讓他好過……雅陌,我只有拜托你了,好不好?”

她話裏的‘他’是誰,不言而喻。

“蕭逸他是不是又做了什麽?”蘇雅陌追根究底的問,她聽得出,恐怕林雪櫻已經被逼到底限了,要不然,這麽優柔的一個人,怎麽可能說出這麽決然的話?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蘇雅陌才聽到林雪櫻帶着哽咽和迷茫的聲音:“我沒有家了,雅陌……我沒有親人了,他們,他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

“他們不會原諒我,我也不會原諒我自己……”

蘇雅陌聽得心裏一震,雖然不清楚來龍去脈,但她知道,林雪櫻恐怕是精神臨近崩潰。

“雪櫻,你先冷靜,千萬不要沖動,我這邊的事情交接完了就過來……”

“不,”林雪櫻截斷她的話,“我已經決定了,你來不來都一樣……不,最好別來。”

蘇雅陌還打算勸她,但電話那頭已經響起‘嘟嘟嘟’的聲音,林雪櫻把電話挂了,等蘇雅陌再撥過去,電話已經是關機狀态。

蘇雅陌急了,她不知道林雪櫻具體要做什麽,但她知道,她肯定是把矛頭對準了蕭逸。

怎麽辦,怎麽辦?

蘇雅陌恨不得立刻飛到林雪櫻身邊,可是她手上有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她确實抽不開身啊!

想了半天,她還是給蕭諾打了個電話。

“雪櫻?她怎麽了?”

“該問問你那個好哥哥到底又做了什麽!”蘇雅陌沒好氣的說。

“我不知道啊!哥哥和雪櫻早就斷了!等等,難道……”說到這裏,蕭諾的聲音啞了。

“到底出了什麽事兒?”蘇雅陌急急的追問。

“那個孩子……”

“什麽孩子?”蘇雅陌狐疑的說,對了,剛才雪櫻在電話裏也提到了孩子。

“雪櫻和我哥的那個孩子……現在鬧得滿城風雨!”蕭諾苦悶的說:“我大嫂也知道了,現在天天在家裏鬧着離婚,我哥煩得不行。”

“那孩子不是已經拿掉了嗎,楚清音還有什麽好鬧的!”蘇雅陌很不爽楚清音,雖然在這件事兒上她幾乎沒有什麽錯。

蕭諾猶豫了很久才低低的說:“沒有拿掉,還生下來了……哎,現在連楚老爺子也開始公開表示對大哥的不滿了。”

“怎麽會?”蘇雅陌難以置信,那個手術可是她親自陪着雪櫻做的,這……到底是哪裏出了纰漏?

“大嫂鬧着離婚,我哥生氣極了……所以雪櫻那邊,也許是哥哥動了什麽手腳?”蕭諾猜測道。

“你哥真是個人渣!”蘇雅陌咬牙切齒的說,“孩子是雪櫻一個人能生下來的嗎?出了事兒就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他怎麽不去死?”

蘇雅陌已經百分百的确定,蕭逸肯定是做了什麽,要不然以林雪櫻那種優柔寡斷的性格,怎麽可能變了這麽多?

還有,她希望自己幫她照顧孩子,為什麽不自己照顧?她……是不是要做什麽傻事?

蕭諾連聲安慰,以蘇雅陌如此重的口氣,不難想象她有多生氣。

“這邊先交給我處理,你放心,我會看好雪櫻的。”

蘇雅陌想了想,“我盡快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好,三天……不,兩天就好,這兩天雪櫻就拜托了!”

“放心。”收了線,蕭諾很是苦惱,原本他只是想借着大哥和雪櫻的事探探長輩的底限……而且,他心裏也希冀着,大哥若是真和雪櫻在一起就再好不過了,對于楚清音那個大嫂,他早就非常厭煩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哪裏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麽大!

聽說雪櫻的父親躺在病床上,基本上是過一天是一天了……

他承認,這事兒他哥确實做得不厚道,為了私生子的事兒,楚清音天天跟大哥鬧,大哥也是被她鬧出了火氣……只是,他卻報複到林雪櫻的父母身上,不得不說,這一招釜底抽薪太狠了!

如今雪櫻根本就是把他哥當做仇人來看了,哪裏還有繼續的可能?

而自己……蕭諾心裏亂得不行,雖然不願承認,但若說柳言是幕後的推手,那他就是幫兇!

若是林雪櫻知道……不,無論她知不知道,作為蕭家的一份子,他和林雪櫻的關系再也回不到從來,他擔憂的是,若是蘇雅陌知道,那恐怕他們這輩子都沒有可能了!

林雪櫻獨自沿着小徑慢慢的走,這裏真是……太熟悉的。

真沒有想到,有一天她會主動回到這裏。

記的她離開這裏時,心裏就暗暗發過誓,再也不會踏入這裏一步,這個……讓她充滿了痛苦、心酸和悔恨的地方,記錄了她作為蕭逸的情人三年來的點點滴滴。

就像一個巨大的金絲鳥籠,鳥兒在裏面呆得久了,就忘了自由的味道和回家的路。

……一旦開始回憶,就滿是悔意。

她在一幢別墅前面停步,那樣的熟悉,熟到了骨子裏,就算閉上眼睛,也能清晰得記得它的每一個角落。

這正是她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突然間,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些本該遺忘的回憶。

還記得三年前,蕭逸第一次帶她到這裏來的畫面。

那時候,她還涉世未深,還有屬于年輕人的朝氣和屬于韶華少女特有的嬌蠻。

“以後,你就住這裏。”蕭逸在她唇邊印下一吻,低低的在她耳邊呢喃細語。

感受到耳邊的熱氣,林雪櫻的臉唰的紅了,“你,你讨厭!”

蕭逸輕笑,攬住她的腰:“怎麽讨厭了?”

“你這樣,總感覺我是為了錢才……”

話還沒說完,腰間就被蕭逸掐了一下,“胡思亂想!”蕭逸輕斥。

林雪櫻扭捏了一陣,還是鼓起勇氣說道:“以前租的那個小公寓挺好的,我還是續租好了。”

蕭逸沒有說話,林雪櫻看到他慢慢淡下來的臉有些忐忑。

過了好一陣子,蕭逸捧着林雪櫻的臉,認真的說:“你是我的女人,我養你是天經地義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最好馬上忘掉!”

他的眼睛是那麽清澈,語氣如此堅定,說出的話又是柔情蜜意到極點,林雪櫻只覺得心跳得厲害,沉溺在那一攤溫柔裏無法自拔,那個時候,蕭逸就是她的全世界。

因為不想被看輕,所以不願意接受蕭逸的錢,想出去租房子,想上班掙錢,想過獨立自主的生活……只是,在蕭逸那溺死人的溫柔裏,她暈乎乎的接受了蕭逸的一切。

如今猛然回想起來,才覺得可笑至極!

既然都做了男人的情人,還希望男人看得起你?哈,笑話!

這與拿沒拿男人的錢無關,既然自己都自輕自賤了,還妄想得到尊重,還不可笑嗎?

只可惜,這個道理,她現在才明白!

她擲盡青春才得到的悔悟。

蕭逸養她,就像養他那條獵豹,好吃好喝的養着,閑暇時逗逗樂……只是投入不了什麽感情。

或者,她比獵豹更不如,她不過是個替代品,一個正品還在的,充滿瑕疵的替代品。?

☆、第 15 章

? “林小姐,請進!”門口的秘書維持着恰到好處的熱情将她引進去,既不生疏也不過分熟稔,林雪櫻看了她一眼,不由得想起柳言所說的,蕭逸是個非常難以對付的敵人。确實,連他身邊的人都是如此精明圓滑,她真是蠢得可以,呆在他身邊三年,對他的了解,恐怕還不如那些小報記者。

還是那個熟悉的大廳,奢華、雅致,蕭逸搖了搖手上的酒杯,淡淡的說:“你來了。”

這簡直就是一句廢話,但如今以他們的關系,大概也只有這些客套的廢話。

這個大廳的裝潢,似乎和她還在這裏的時候一模一樣呢!

下一刻,她就按捺住心裏的胡思亂想,你還在他抱有期待嗎?你別忘了,他是怎麽對待你的父母的!

心裏一遍一遍這樣告訴自己,只有一刻不停的這樣催眠自己,才能将曾經的那些愛戀通通抛出自己的世界之外……曾經,那樣的愛過他,深入骨髓。

看着這個自己生命中唯一愛過的男人,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有太多太多的問題,最後只凝成了一句話。

“為什麽這麽對我?”

似乎沒有想到林雪櫻會問出這麽低級的問題,蕭逸看了她一眼,充滿蔑視:“你不是都知道了?”

“我知道?”林雪櫻低低的重複。

“我的底限是什麽,跟了我三年的你會不知道?”蕭逸冷笑,“誰允許你去找她的?”

林雪櫻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來,她停了一會兒,然後激動的說:“是,就算我觸及了你的底限,那你為什麽不直接沖着我來?為什麽,為什麽要告訴我爸爸媽媽,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的,他們……他們怎麽受得起這樣的打擊?”

林雪櫻的情緒非常激動,蕭逸帶的那幾個保镖都不由得上前了幾步,蕭逸卻毫不在意的揮手讓他們退下。

蕭逸對林雪櫻的質問置若罔聞,而是突然說起另一個話題。

“你是學歷史的,那應該對古代的刑法有一定研究了?”

林雪櫻不知他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恨恨道:“什麽意思?”

蕭逸仍自顧自道:“古代的通奸罪你一定知道吧?雖然通奸的男女會受到很重的懲罰,但是其家人……或者說,女方的家人受到的懲罰更大。”

林雪櫻心裏冰涼徹骨,她突然明白為什麽蕭逸會說起這個。

“知道為什麽嗎?那就是懲罰女方的父母沒有管教好女兒……法律都這樣規定了,當然是有道理的。”

“所以你說,我為什麽不告訴你的父母呢?沒有管教好自己的女兒,他們應得的!”

林雪櫻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一樣恨自己,恨蕭逸。

他沒有錯,錯的全是她,還有她的家人!

這樣的言論,讓林雪櫻止不住的發抖。

恨!

好恨!

她自輕自賤,卻累得父母被跟着奚落。

可是蕭逸,所有人都可以罵我,但是你不行!

你沒有這個資格!

那一張她迷戀的三年的俊逸臉龐,如今看來,堪比惡魔。

她知道他狠,沒想到,他會有這麽狠。

蕭逸看着她蒼白的臉,很是解氣:“回去告訴你的新飼主,他要玩,我就陪他玩。但是林雪櫻,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我奉勸你一句,這場游戲,你玩不起。”

“哦?他是這麽說的,呵,還真是有自信。”柳言聽了林雪櫻的敘述後,毫不在意的嬉笑,他明白,扳倒蕭氏是個非常長久的工程,如今只不過是收點利息,只要讓蕭逸焦頭爛額一段時間,他的付出就是有回票的。

林雪櫻的臉色依然不好,柳言搖搖頭說:“你說你是為什麽啊,送上門讓蕭逸奚落一頓……我明明提醒你了,你又不聽。”

林雪櫻說:“你應該慶幸我去了,因為……這更堅定了我要和他作對作到底的決心。”

柳言不由猜測,蕭逸到底奚落林雪櫻了什麽啊,居然讓她對他的仇恨累積得這麽深,如果說以前林雪櫻對與蕭逸作對這事兒還有賭氣的成分,如今,那就是真真切切恨上他了。

不要小瞧一個女人的仇恨,當她絕望到極點的時候,任何事都做得出來。

當流言越演越烈,楚清音的離婚協議書送到蕭逸面前時,那個意料之中的噩耗終于傳來了。

林雪櫻從柳言那裏知道這個消息時,她居然沒有流淚。

“很抱歉,你的父親兩個小時之前,去世了。”

是解脫吧?林雪櫻想,他終于可以遠離這個世界的污穢,清清白白的去了。

不!在他清白的一生裏,她這個女兒是唯一的敗筆。

柳言突然覺得她很可憐,剛才就連他收到消息時,也呆愣了很久。

不可否認,他是這一系列事件幕後的主使,打擊蕭逸的事,他一向是不遺餘力的。而林雪櫻,只能說她命不好,在這一連串的事件裏,作了先鋒炮灰,但縱然如此,他也從來沒有想過,這還不算正餐的計劃中,居然會鬧出人命!

當他從秘書那裏得到消息時,突然就浮現起一絲虧欠的情緒來,他花費了兩個小時來醞釀措詞和平複心情,卻沒有想到,林雪櫻聽了這個消息,居然會那麽平靜?

還有什麽想不到的呢?

那一天,她隔着玻璃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親時,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了。

那樣青灰的臉……透露着死氣。

她不想在外人面前哭,脆弱只能留給自己,淚水在外人面前一文不值。

她嘗試着撥打母親的電話,她以為母親再也不會搭理她,卻沒想過,母親不但接了她的電話,甚至她非常平淡的讓她回去一趟。

母親是……打算原諒自己嗎?

她突然有了一絲期待。

也許……也許是父親的逝世讓她太過孤獨,所以原諒了自己?

她這樣勸慰自己,并很快收拾好了行裝,連同那個小嬰孩。

所以,當母親将那張具有法律效應的親子關系斷絕協議書放在她面前時,她還猶自不敢相信。

她忘了,這個世界上有一種無法挽回的仇視,叫漠然。

她最親愛的母親,已經視她為路人!

“簽字!”從她回到家開始,母親只冷漠的說了這兩個字,沒有預想中的憤怒與仇視,只剩下對待陌生人的疏離客套。

當連恨意都不再有的時候,那才是真正的殘忍。

她沒能參加父親的葬禮,所有的親朋好友對她都不曾有什麽過激的言辭,只是視而不見而已。

這才是最大的報複—林雪櫻這個人,在故鄉已經死去。

蕭諾關上郵件,不由得眼前發黑。

那封郵件,是他私下的合作對象柳言發來的,雖然他們兩人一起策劃了進來一連串的事件,可那都是針對蕭逸,林雪櫻只不過是被牽扯進來的小卒子,可現在,打擊蕭逸的成效還沒見到,但林雪櫻的父親卻因為這件事去世,雖說這種事情在詭谲的商海中難以避免,但他心裏是十二分的不安。

畢竟林雪櫻是他大學時期的好友啊!

在那個純真、簡單的校園時代裏,他生命裏的愛情、友情都是如此幹淨,讓他緬懷。

設計林雪櫻,确實是迫不得已,他也恨蕭逸,或者說,他更恨蕭氏一族傳承的門風,如果說在大學之前他只是消極的反抗,那經歷私奔事件後,他就是一門心思的想毀滅它了。

就是那種古板、陳舊的東西毀了他的初戀,甚至于到現在,他也必須在明面上和蘇雅陌保持距離。

他無數次在心裏暗想,如果蕭氏的掌權人換成他,是不是可以改變這種局面?

一旦生出這樣的念頭,它就像樹種一樣,在他心裏生根發芽,漸漸長成參天大樹。

為了自己的未來,他決定拼一把,所以必須移開前面的攔路石,他的哥哥蕭逸。

蕭逸是個非常完美的人,至少他表現在公衆前的形象幾乎沒有一絲瑕疵,想要動搖他的地位根本不是他這個手頭既無人脈又沒有實力的二少爺能做到的。

所以,在欲望的慫恿下,他和柳言聯手了。

借由情婦林雪櫻來打擊蕭逸一事,是蕭諾首先提出來的,後續的一連串計劃則是由柳言策劃且實施的。

他就是始作俑者,而且,下黑手的對象還是自己的好友和親兄長!

這一刻,他真的覺得心裏沉重得無以複加。

佛家有雲: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但是,當她回頭的時候,再也看不到立足的海岸,周圍是茫茫的苦海,早已是回頭無岸。

不是所有的錯誤,都有贖罪的可能。?

☆、第 16 章

? 三個月後,柳言得意的遞給林雪櫻一張五百萬的支票,笑嘻嘻的說:“謝謝你的協助,林小姐,合作愉快。”

蕭逸和楚清音終于離婚了,雖然現階段還動搖不了蕭逸掌權人的地位,但是此次事件對他畢竟還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污點,來日方長,柳言不着急。

林雪櫻大大方方的接過支票,“雖說這是商業機密,不過恕我冒昧,我還是想多問一句。”

柳言頓了一下,心裏隐隐約約猜到她想問什麽。

“這個事件裏,蕭諾參與了多少?”

柳言沒有立即作答,而是沉默的看了她很久,才回答:“林小姐,有些事情心裏清楚就行,何必非要問出來呢?”

合作了這麽久,讓他對林雪櫻這個人還是有了一定的了解,曾經看到檔案袋裏沉默、文靜、溫順的林雪櫻,真的是眼前的這個人嗎?

眼前的這個合作夥伴,是連他都不得不稱贊的人才。

眼光獨到、出手犀利,這次的計劃中,她真是功不可沒,若不是顧及到她曾經與蕭逸的那點兒糾葛,他還真想聘她進入自己公司。

和蕭諾口中那小白兔的形象截然相反,這完完全全是一朵食人花。

所以,蕭諾和自己聯手的那點兒算計,在她接手這些資料後,又怎麽瞞得住?

林雪櫻笑了笑,沒有什麽憤怒的意思,她半是開玩笑的問:“楚小姐離婚了,你準備多久向她求婚?”

見她沒有多糾結那些話題,柳言也笑着回答:“我的底兒你還不清楚麽?還問這種無聊的問題?”

林雪櫻一臉真誠的誇道:“你真是個玩弄人心的高手,就這點上說,蕭逸遠遠不及你。”

“別,別這麽誇我。”柳言連連擺手,“我從你的話裏聽出了諷刺。”

“我當然是真心誇你。”林雪櫻淺笑,“把這勢頭保持下去,弄垮蕭氏根本不成問題。”

“沒這麽容易!”柳言沒有被勝利沖昏頭腦,“這次是有心算無心,何況還關系到蕭逸最心愛的女人,我占了絕對的主動,下次可就沒這麽容易了。”

“這麽說你就更應該盡快迎娶楚小姐了。”林雪櫻分析道:“一則可以拉攏楚家,二來嘛,以後再針對蕭逸時,你可以讓她為你打頭陣,以蕭逸對她的感情,這絕對很輕松。”

“這是當然。”柳言笑着說:“對她我還是能把握住。”

看着他志在必得的神情,林雪櫻突然覺得楚清音真是笨得出其。

或許再等幾年,楚清音會無比後悔選擇和蕭逸離婚,為了所謂的愛義無反顧的投入柳言精心設下的陷阱。

除了蕭逸,或者她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對她如此掏心掏肺的男人。

不過,這都與她無關了。

從今天起,她将退出這場大戲,她唯一的願望,就是撫養女兒平平安安的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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