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峰回路轉
這夜蚩尤在營帳內輾轉難眠。
明日就是八月初五。
二十年前的八月初五正是火兒帶着兒子從千悔崖跳下的日子。其實每一年這個日子蚩尤都會獨自一人來千悔崖懷念親人。說是懷念而不是悼念，因為他從來不相信火兒母子真的死了。
這一次他故意拖延歸期，也是想在這個火兒離開他的日子，好好地懷念他們。
天快亮的時候蚩尤才模模糊糊地睡去。夢裏的火兒仍是一襲紅衣，她低飛在千悔崖下的山谷，衣袂飄飄，巧笑嫣然。蚩尤想伸手拉住她，她卻趕飄越遠。火兒也想伸手拉住他：“蚩尤，你記住，能分開我們的唯有死亡……”
蚩尤叫着：“火兒，火兒……”從夢中驚醒。
老毒跑了過來，他知道蚩尤又夢見火兒了。便說：“明日就是火兒姑娘的忌日，尊主去祭拜一下吧？”
蚩尤憤怒地望着他：“火兒沒有死。”
老毒連忙跪地：“是老奴亂說話了。老奴該死。”
蚩尤沒了耐心：“出去！”
待得屋裏只剩他一人，蚩尤不禁淚水模糊了視線：“火兒，你到底在哪裏？”
昆侖山。
旱神女魃從夢中醒來，喚了幾聲童兒。仙童給她倒了水來說：“娘娘是渴了吧。”
女魃說：“我剛才做了一個夢。”
童兒好像一點也不好奇，只是“哦了一聲。”
女魃說我夢見我們出去玩了，路上發生了許多事，我們還一起滅了一個吃人的樹妖，還遇到兩個姑娘。對了，她們是去找誰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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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童替女魃蓋好被子：”秋風漸涼，娘娘注意身體。“
女魃道：”又到八月初了？“為何每次八月初我總會做些光怪陸離的夢，夢境真實得好像真的發生過一樣？”
童兒笑笑：“一場夢而已，娘娘何苦執着？”
女魃說：“童兒，這些年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仙童唯唯諾諾：“有啊，我偷了南極仙翁的桃子，他沒懲罰我，還叫我別亂跑，好好照顧你。我前天打爛了你一個水晶墜子……”
“好了。”女魃被他唠叨困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我睡覺了。”
仙童又哦了一聲，退出房門。
替女魃關好門後，他嘆了口氣輕聲道：“說是要遺忘，卻仍在八月初會回到過去，娘娘，這個男人到底是個怎樣的人，讓你如此愛之深恨之切？”走了幾步，他又回過頭看看女魃的房門：“童兒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娘娘把你想忘記的東西都忘記。”
八月初五的清晨，鳳兒就穿着仙童給她的紅衣和女節一起來到千悔崖。
路過密林的時候鳳兒總感覺身後有人跟着，轉身一看又沒有。再走，又似有東西跟着，身後的草叢一陣異動，一陣山風拂過，空氣中飄蕩着一股蛇身上獨特的氣味。
鳳兒捏了捏女節的手，故意大聲說：“嫫母姐姐，你今天帶了煉妖壺來，看來是沒有用了，走了這半天，一只妖也沒碰到啊？”
女節心領神會，也大聲說：“早聽說這千悔崖邊的妖怪肉肥味美。尋了半天一只也沒碰到，太掃興了。”
鳳兒又說：“我最喜歡吃蛇肉了。嫫母姐姐呢？”
女節啧啧地說：“我呀，愛喝蛇血……想着那美味的新鮮蛇血溫熱地咽下喉嚨……”話未說完，只聽身後草叢裏有沙沙沙聲由近及遠，荒草亂動，應該是一只巨大的蛇妖。此時聽到二人的對話已經蒼惶而逃。
待蛇妖走遠，姐妹二人吸了口氣，癱坐在地上。鳳兒說：“吓得本姑娘一身冷汗。”
女節說：“原來你也怕的呀，我還以為你不怕。”
“它吃咱倆估計牙都不用，一口就吞下了，我怎麽會不怕。哈哈哈，幸好這蛇精笨，而且還知道有個降妖的嫫母。”
“哈哈哈以後見過了嫫母，畫她一張相貼咱身上，能驅魔避邪。”
姐妹二人等到天色漸黃昏也沒見蚩尤的人影。
女節說：“是蚩尤臨時有事來不了，還是咱倆被昨晚那混小子給耍了？”
鳳兒說：“再等等吧，我總感覺昨晚那女子跟蚩尤有着不為人知的瓜葛。記得大頭牛說過，我跟他一個故人長得好像，你昨晚又說我與神仙姐姐神似……”鳳兒頓了頓：“你說，大頭牛這個故人會不會就是神仙姐姐？”
女節想了想：“如果是，蚩尤那麽想念她，二人咫尺天涯，為何不相認不相見？呃……不想了，見了蚩尤，一問便知。”鳳兒趕緊說：“不行不行，我答應了仙童絕不在蚩尤面前提起他們。”
女節狡黠地笑笑：“這個好辦，你答應了，我可沒答應。”
鳳兒抓着女節的衣袖搖晃：“好姐姐，仙童他們既然不願被提及，想來是有原因的，我們依了仙童吧？”
女節說：“好好好，鳳兒說怎樣就怎樣……”
說着話，鳳兒肚子咕咕地叫了。女節笑着說：“在這守了一天，咱們可以心比石堅站成雕塑，肚子不答應了。”
鳳兒看看四周道：“這樣吧，姐姐在這等大頭牛，我去找點野果子。”
女節說：“還是你在這等，我去找果子吧，我怕蚩尤萬一來了，我留他不住，讓你錯過了向他求救的機會。”
鳳兒想想，覺得也有道理。可她還是不放心女節一個人在山裏轉。
女節看透了她的心思說：“我不走太遠，不會迷路的。”
鳳兒這才說：“好吧。”
女節轉身朝密林中走去。
話說這女節其實是非常聰明有心計的女子。她走到高處，看了一下山勢，選了一處要到千悔崖必經的地方。然後爬上樹休息了片刻。
沒過多久，蚩尤還真朝這裏走來了。蚩尤獨自一人，沒帶随從。
蚩尤走着走着，天上掉下來一個姑娘。蚩尤一伸手，接住了她。姑娘低頭答謝救命之恩。
蚩尤一看：“怎麽是你？”
女節擡頭：“原來是魔尊蚩尤。”
蚩尤便問：“昨天你們不是在山下叫嚣我不是英雄好漢麽？今天怎麽又進山了。”
女節嘆息一聲：“妹妹是救夫心切，多有得罪。”
“救夫心切？”蚩尤說：“鳳兒和姬軒轅他們成親了？”
“沒有成親，但也跟小夫妻差不多了。”
“哈哈哈，”蚩尤笑道：“沒想到女節姑娘如此大度，被人搶了夫君還和她一起來求我救人。”
女節說：“難道還要跟鳳兒記仇不成？我和鳳兒不是親姐妹甚是親姐妹……這本來就沒情沒份的夫君，搶了也就搶了。”說到這女節脈脈含情地看着蚩尤。
二人目光相遇，蚩尤先躲避開來：“那你們怎麽到這深山老林來了？”
“鳳兒貪玩，要進山獵兔，這兔子沒抓到，鬧着餓了，我來采點野果給她充饑。”
蚩尤笑了：“真是傻丫頭，這樹的果子有毒。”
“啊？”女節說：“我還真沒用，整天呆在裏做針線女工，竟不知道什麽果子能吃，什麽果子不能吃。”
蚩尤說：“我順便為你們采一些吧。”
走了一陣，他飛身上樹，真摘了好些又大又甜的果子。
女節啃了一口：“好甜，想不到堂堂魔尊，也能認得野果子。”
蚩尤淡淡地說：“我也是個人。”
二人邊說話邊往千悔崖走。快到目的地時，女節緊趕了幾步，走在蚩尤前面。
她故意使勁扔果子過去：“果子來啰。”
鳳兒見果子過來了，只顧接果子，退到崖邊。誰知崖邊土壤松軟塌了一塊，鳳兒跌了下去……
“火兒”蚩尤叫了一聲也飛身下去。
女節狡黠地眨眨眼睛，一絲笑容浮現在嘴角……
這蚩尤急馳而下，妥妥地将鳳兒接住，一把攬她入懷：“火兒……”
鳳兒被緊緊地抱着，動彈不得，頓了一下才說：“大頭牛，是我，鳳兒。”
蚩尤一聽，把她放地上：“怎麽會是你？”
鳳兒說：“就是我啊。”說完可憐巴巴地望着蚩尤。
蚩尤有些生氣：“誰允許你穿紅衣服？”
鳳兒上前沖他嘿嘿一笑，還轉了一個圈：“好看麽？”
蚩尤說：“說吧，這招誰教你的？”
鳳兒問：“什麽招？”蚩尤一伸手抓着鳳兒的脖子，像提小雞似的把她拎起來：“別考驗我的耐心……”
鳳兒呼吸不得，但想着自己親口許諾對仙童說了不能提及他們，就絕對不能說。死也不能說！鳳兒閉嘴，眼角流出一滴淚，從蚩尤手上劃過。這滴淚水讓他又想起了他的火兒。鳳兒這身打扮，太像火兒了。他松開手。鳳兒跌落在地，咳了幾聲。
蚩尤知道強迫鳳兒說也是沒用了，一個連死都不怕的倔丫頭，她想要保守的秘密，你又如何威逼得出來？
蚩尤轉過身，看着千悔崖底的野花藤蘿，悠悠地說：“二十年前，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的一個人，穿着紅衣，從千悔崖跌落下來，至今下落不明……”雖是背對鳳兒，鳳兒看不到蚩尤的臉，但也能感受到蚩尤此時的心情。
鳳兒踮起腳尖，拍拍蚩尤的肩膀說：“世事難料，說不定哪天她就出現在你面前了……”
蚩尤流了淚，想着：“這丫頭突然一襲紅衣出現，定是有原因的。定是有人授意。是火兒想讓我放過姬軒轅吧？”
“你告訴我是誰叫你這身打扮來千悔崖的，我就把解藥給你。”
“我答應了那個人死也不說。”鳳兒含淚滿眼乞求地看着蚩尤：“既然救軒轅無望，不如你也給我種個樹人蠱，讓我和他一起死吧？”
蚩尤連看也不看鳳兒一眼。
他扔給鳳兒一個藥瓶子：“這次就看在這紅衣服面子上，放姬軒轅一馬。”
鳳兒接過解藥，喜極而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