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修改/全部替換
和亞德烈的母親見面,說實話方星宿心裏是有點緊張的。
不過在碧翠絲夫人明确表達自己反對的态度之後,方星宿如釋重負。“好的,我知道了。”她說。
似乎還有點無奈、疲倦——經歷了生娃帶孩子,還要經歷應對惡婆婆、被婆家所厭棄。在凡俗婦人的生活裏越陷越深了呀,方星宿,你真有出息。
另外她還隐隐有些恐懼:我不要這樣。
可是具體不要哪樣,她少見的有些搞不清楚。
見了碧翠絲夫人以後,方星宿更加的深居簡出。之前是不肯踏出西奧多德府,現如今是連房間門都懶得出去了。她現在一天至少要睡十六個小時以上。加布利爾看她那樣子,如果不是要喂菲尼克斯吃奶,怕是一整天都可以沉睡不醒。
“我身體沒事,就是到了該冬眠的時候了。”她解釋說。
“哦,小姐,正視您的內心吧,您這是思念成疾啊。”加布利爾溫柔地說:“亞德烈也過分了。無論如何也不可以這麽長時間不聞不問啊!”
“絕!對!不!是!我對他,沒有那多餘的、莫名其妙的、充斥着欲望的愛情!”她抱着菲尼克斯在房間裏走來走去:“現在的這種狀态多好啊!他終于不膩膩歪歪地纏着我了,我的世界終于清淨了,多好啊!我非常、非常喜歡!”
“我記得沒錯的話,你們倆個一開始的時候,是您纏着他的呀,您很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時間,您總是尋找機會接近他、去跟他摟摟抱抱——從什麽時候情況開始改變的呢?哦,那個新年之夜!”加布利爾回憶道。
“亞德烈只是我的熱源!”方星宿急切地打斷他:“他甚至不是唯一的!他是可替代的!——哦,對哦,冬天這麽難過,我狀态這麽差,幹嗎不找第二熱源給熱療下?!”
她伸手取過桌子上的信函,尋找起來:“對了,就是這個,共進晚餐的邀請。回複安定尼爾,我接受了!”
“哦不是吧小姐?”加布利爾試圖阻止她:“開啓和一個男人的糾纏以忘卻另一個男人?這種事情不适合您!”
“說了,他們都只是熱源。”方星宿固執己見。
加布利爾無可奈何。他接過邀請函準備為她安排。然而看清信中內容,他驚訝失聲:“晚宴地點是海洛伊絲宮?難不成皇太子殿下準備來真的?小姐你真的要小心了。”
“那個地方有什麽特別的嗎?”方星宿懶懶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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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已故皇後最喜歡的宮殿。在這種地方宴請女士,皇太子的用意之所在可想而知。”加布利爾說:“說起已故的皇後,北方的海洛伊絲,那位可是一位傳奇的女士啊——小姐您要不要聽她的故事?我知道的可比一般人多哦!”
“說說看。”方星宿坐下,倒好茶水,做出聽故事的樣子。
受到如此待遇顯然激發了加布利爾講述的欲望:“先從出身說起吧,陛下出身名門懷特布拉家族。這是一個古老的家族,族譜足可上溯到青色帝國時代。這個家族世代統領北方軍團、鎮守帝國從阿斯納郡到東桑郡之間的北方邊境,以族人的忠誠勇猛為世人所敬仰,亦以族人的美貌出名。是的,他們的美貌值絲毫不弱于他們彪悍的戰鬥力。那是一種像冰雪一樣的美貌,所以他們又被稱為冰雪家族……”
“每次講故事你都遲遲切不進主題。”方星宿無奈地提醒他。
“抱歉,還是說皇後陛下。因帝國的宿敵、北方肯納王國的強大,在常年的作戰中,懷特布拉家族凋零殆盡。陛下出生之時,家族中已經只剩下她與她的祖父二人。然而感謝諸神對這個忠誠的家族的眷顧,陛下雖然生為女人,但武力值卻達到家族中沒有人可以達到的高度。陛下的祖父刻意培養,等到陛下十餘歲的時候,已經是名震帝國的北方戰神了。”
“在陛下進入适嫁年齡之時,她失去了她生命中的第一個重要的男人,她的祖父去世了。然而很快,又有一個重要的男人出現了——并不是如今的萊卡三世陛下,而是另一位傳奇人物,康斯布萊爾公爵……”
“等等!”方星宿打斷他的話:“康斯布萊爾公爵?”
“沒錯。您也聽說過公爵的赫赫威名吧!”加布利爾興奮地道。
方星宿腦中浮現自己的廚師長揮刀剁骨的淡定平和身影:“繼續。”
“那時候公爵還沒有繼承家族爵位。他來到北方加入了皇後陛下的軍隊。很快,他憑借自己才華嶄露頭角。整整有七年時間,公爵與陛下,他們并肩戰鬥,構築起最堅固的北方戰線,同時将肯納王國最精銳的軍隊消耗殆盡。他們被所有人看做是再合适不過的一對。”
“可是七年之後,影響深遠的立冬之戰爆發了。這場短暫然而壯烈的戰争,讓肯納帝國元氣大傷,帝國從此擺脫了兩面受敵的困境。同時帝國也付出了數城被屠、北方軍團幾近全滅的代價,公爵更是英勇殉國。”
“英勇殉國嗎?”
“是。那個時候有人質疑公爵在戰争中以平民的生命為代價獲取戰争的勝利,陛下受召前往帝都接受訊問,皇帝陛下對她一見鐘情。就這樣,一代戰神入主宮廷,三年之後,皇太子誕生,而皇後陛下難産去世,傳奇就此落幕。”加布利爾搖頭嘆息:“多麽波瀾壯闊的一段歷史啊!”
而方星宿眼眸中滿是懷疑:“明明是陰謀氣息滿溢的一段歷史啊!”
海洛伊絲宮位于帝都城外群山環繞的一個小湖之畔。不同于皇宮的高大壯麗、裝飾繁雜,海洛伊絲宮的外觀嬌小玲珑又簡潔明朗。從看到它的第一步起,方星宿就喜歡上了。
“非常抱歉,殿下臨時受到陛下宣召,要晚一些時間到達。”宮門外,宮殿的管家畢恭畢敬地迎接了方星宿。
“無妨。”方星宿扶着腰說。背上的束胸系的太緊,她簡直沒法彎一彎腰。這是梳妝時安娜和貝琳達兩姐妹的傑作——“說實話我真的很想把表姐你的小腰勒斷!”安娜惡狠狠一拉。“然而皇太子殿下還是不會看我們一眼!”貝琳達沮喪地一拽。
“可否引導我參觀一下這座宮殿?”方星宿向管家說。
“當然,您請。”管家為她引路:“這座宮殿名為海洛伊絲宮,是以先皇後的名諱命名。皇帝陛下将之作為結婚禮物贈送于皇後陛下。皇後陛下非常喜歡這份禮物。她婚後的大部分時間都在這座宮殿中度過。同時也是這裏誕育了皇太子殿下。所以這座宮殿對皇太子殿下而言,可謂意義重大……”
“這就是皇後陛下,北方的海洛伊絲?”方星宿打斷他的話問。他們正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的兩邊,挂了一幅又一幅人物肖像。所有的肖像都是同一個人,一位擁有冰雪般聖潔空靈氣質的女士。
“沒錯,這就是皇後殿下。”管家咳嗽一聲說:“容我提醒您,北方的海洛伊絲這種稱呼,呃,您最好不要再使用,已經很多年沒有人這樣稱呼皇後陛下了。”
“哦,是嗎?然而傳奇豈會被刻意的遺忘所抹殺……”方星宿喃喃道。
“女士,請慎言!”管家掏出手絹擦擦額上薄汗。
方星宿沒有說話,她甚至沒有看管家一眼,然而管家突然就感覺如墜冰窟,無法呼吸。
“我想一個人欣賞下這些畫像,可以嗎?”方星宿終于開口了。
“當、當然。”管家鞠躬退下。就這麽簡單的動作,他竟然感覺小腿肚子在發抖。
方星宿一幅一幅畫像看過去。衆多的畫像幾乎囊括了那位皇後的所有生活內容:公務、宴飲、侍神、玩樂、夫妻情深……存在于畫像中的她,沒有痛苦沒有悲傷,有的,只有微笑。她的面龐高高揚起,嘴唇彎出好看的弧度——這個弧度,或者說這整個的氣質神态,似乎在哪裏見過啊。
方星宿的腦海中蹦出一個畫面:
“哦,是嗎,您同意不會再糾纏亞德烈?那太好了。”碧翠絲夫人歪歪頭,嘴角一彎。
太像了!盡管容貌迥異,可是這氣質神态簡直如出一轍!等等,還不止,頭上的蝴蝶結、右手腕的銀鏈、遮蓋喉嚨的高衣領,所有畫面裏的皇後,無論做什麽樣的裝扮,都必備這三個元素。而數日前來出現在她面前的碧翠絲夫人,頭上戴着與年齡不符的蝴蝶結發卡,擡起的手腕間不經意露出細細的銀鏈,天鵝絨的老舊外套下,是完全不搭配的高領襯衫……
方星宿思考的如此入神,以至于安東尼爾何時出現她都沒有察覺。
“啊,殿下,請原諒我的失禮。”她颔首道。
按禮節此時該行屈膝禮的。然而畢竟還有點小清高的心理在,方星宿不願意向任何人做小伏低。安東尼爾回應屈膝禮的手勢都做出去了,他只好順勢指向了畫像:“無妨。其實我覺得你的身影和我的母親很像。”
“我聽說過皇後陛下的故事,還真是令人欽佩。”方星宿說:“古老家族的最後血脈,北方邊境的守護神,帝國史上可排名前五的軍事奇才。多麽遺憾不能與她一會。”
“以及一個倒黴的妻子與母親。”安東尼爾自嘲地搖搖頭。
“我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方星宿說:“這裏有這麽多皇後的畫像,可是在皇宮中,我卻一副也沒有見到,別的地方似乎也沒有見到過。感覺就像整個國家的皇後畫像都被收集到了這座宮殿中。”
“既然無法挽留,那就讓她完全消失。”安東尼爾沉默了一會兒才說。
“哦?這想必是皇帝陛下的意願。”方星宿說:“再對比您現在的行為,唔,還真是有趣。”
“有趣?”
“您的父親,在失去您的母親後,将她在這個世界裏的一切痕跡抹殺,以求不觸及傷口。而您呢,為了不重複您父親的悲劇,選擇摒棄那些柔軟的情感,讓自己冷漠的不像個人類。這些是有趣呢。”方星宿說。
她還真的是看的透徹。安東尼爾心想。“你認為這些是有趣?”他說:“你對有趣的定義很獨特呢。”
“是啊,人與命運的對抗,七情六欲的釋放與壓抑,這些在我看來有趣極了,是這個無聊的世界裏最鮮亮的色彩。”方星宿說。
“不過只要在旁邊看看就好了,不要陷進去。”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神明顯呆滞了起來,她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
怎麽會有這麽矛盾的女人存在,安東尼爾看着這樣的方星宿想,有時候可惡如惡魔,有時候高深如神祇,又有時候,比如現在,柔軟到極點,并且影響着這冬日的空氣也變得柔軟,又随着呼吸蔓延到人心裏……
安東尼爾閉閉眼,把這柔軟從身體裏驅逐。就像她說的,做個冷漠的人就好。他對自己說。
晚餐的菜肴,是皇宮首席廚師從三天前就開始準備的,精致程度可想而知。可惜,用餐的兩個人都無心品味。
“這酒不錯。”方星宿向安東尼爾舉杯致意,旋即一飲而盡。
“235年的泉珠,那年是個好年份。”安東尼爾揮退侍者,親自為方星宿倒酒。
“酒精,加一個熱吻,她就會是您的了。”碧翠絲夫人的話一直在耳邊盤旋,這讓他的耳尖慢慢燒了起來。
方星宿又是一杯酒入腹,她白膩的肌膚上慢慢蔓延開一種晶瑩剔透的粉紅,那是任何胭脂水粉都調不出的美麗色彩。
而今晚,這美麗的色彩注定要被狠狠蹂/躏,抱歉。安東尼爾再次傾斜酒瓶,讓玫紅的酒液充盈酒杯。
酒精已經開始發揮它這夜的使命了。方星宿輕輕側首,靠在了安東尼爾身上。“你看,”她指向窗外:“明月疏雲,流風回雪,還有美酒,多麽美好的夜晚。”
“是,最重要的,是有你。”安東尼爾伸手拂向她的臉龐。
然而讓方星宿一轉頭躲了過去。這讓安東尼爾心中一沉。然而旋即方星宿又伸開雙臂抱住了他的腰。
“不,最重要的,是你在。”方星宿心滿意足地把臉貼在他身上蹭蹭:“好熱。這才是一個完美的夜晚啊。你看,我是多麽容易被滿足啊!我多好啊!還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嗎?”她不停的嘟嘟囔囔。
“是的,沒有人比你更好。”安東尼爾附身捏住她的下巴,想親吻她,可是方星宿一轉頭,又躲開了。“我只要熱一小會兒,就好了。”她小聲道。
“你說什麽?”安東尼爾沒有聽清,然而方星宿又不說話了,只埋首于他懷裏鑽啊鑽不知道想鑽到哪裏去。安東尼爾感覺口幹舌燥。他伸手又倒了一杯酒 ,送到方星宿唇邊.“喝了它。”他的聲音低沉中帶着點強迫的意味。
方星宿閉着眼睛,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殷紅的唇濡染着酒液,還有一點點流淌到雪白的肌膚上,格外的誘惑。安東尼爾感覺自己的忍耐力已經到了極點。他伸展雙臂,把方星宿抱了起來。方星宿迷迷糊糊的,就只顧着抓住被安東尼爾匆匆放下、差點倒掉的酒杯。
“你要做什麽?”她用一種委屈的語氣問。
“我要你。”安東尼爾在她耳邊說。
他忽然感覺到頭上有冰涼的液體流下。那是方星宿把抓着酒杯的手高高揚起,酒夜在燭光下發出瑰麗的光芒,汩汩流過安東尼爾白金的頭發,流下他繼承了母系冰雪家族而來的雪樣肌膚。
“然而我只要亞德烈。”他聽到方星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