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寒冬的深夜裏,亞德烈就那麽一身薄衣坐在花園裏喝悶酒。
方星宿站在房間的陽臺上看了他一會兒,面無表情地轉身回房,把落地窗重重關上。
旁邊房間的陽臺上,加布利爾将這一切盡收眼底。他想了想,覺得自己有必要和亞德烈談談。他穿上外套,下樓往花園走。
不過卻有人搶在他前面了。
哦,不,是有魚。
“想清楚了沒有?準備怎麽辦?”昆邊給自己倒酒邊問亞德烈。
“剛才我是不是太自我、太混蛋了?”亞德烈反問它。
昆拍拍他肩膀:“很有自知之明嘛,少年。”
亞德烈嘆口氣,拿起酒瓶,給自己的酒杯再次倒滿。
“不過我能理解你啊,失去力量,成為她保護下的小玩物?開玩笑!”昆挑挑眉說:“遇到這麽一個強橫的女人,某些方面是讓男人無法忍受的。”
“星星是強大,不是強橫!”亞德烈糾正它:“而且我也沒有無法忍受,我是愧疚……”他将一整杯酒一飲而盡:“非常愧疚。”
“她曾說過,她在她原來世界是近神的存在。我想她那個時候一定享受着無上的尊榮。可是現在,你看,我連一個安寧無憂的生活都不能給她。”亞德烈說:“她為我付出了那麽多,又為我牽扯到一連串的麻煩與陰謀中來,而我何德何能呢——你們都知道了吧,就連作為熱源,我也不是唯一的!”
“很高的思想覺悟嘛少年。”昆語帶諷刺地說:“當初你死纏爛打的時候怎麽就沒想到這些呢?”
“對啊,我這是怎麽了,現在她回應了我,她接受了我的感情,我卻正在失去那種不顧一切愛她的勇氣。”亞德烈的眉頭緊緊皺起:“我怎麽會變成這樣。”
“其實情況很簡單,就是她實力過強,你沒法完全掌控她而已。”昆悠然地搖晃着酒杯說:“破解這個局面的方法也非常清晰明了,就是擁有比她更強的力量。”
“呵呵,好像我想不到似的。”亞德烈嗤笑一聲:“你倒是告訴我怎麽做到!我連日以繼夜修煉的這一點力量也要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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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眼眸一動,不明意味的眼波在亞德烈臉上打個轉兒:“我的确是能告訴你——然而你能做到嗎?!”
亞德烈因酒精而潰散的眼神瞬間凝聚。“為了她,我能做到任何事情。”他看向昆說。
“哪怕背叛你的光明諸神,投向魔的懷抱。”昆不動聲色地飲酒。
“你在說什麽?”亞德烈手中的酒杯被他捏碎。他銳利的目光緊緊盯着昆,仿佛是第一次見到這條美人魚似的。
而昆卻轉移目光:“啊,似乎也不用改變信仰。只不過力量的來源是獸人。”
亞德烈突然閃電般出手,掐住了昆的脖子:“你到底想說什麽?你是獸族的奸細嗎”
“三百年前,獸皇帝弗尼為光明王與永恒大神官聯手所敗。他的頭顱被割下,然而他并沒有死。即便頭顱被割下,只要他不想死,就可以不死。獸族将帝弗尼的頭顱連帶三分之一的力量搶回了魔顱山,而身體以及三分之二的力量。”昆扭頭:“被封印在了那裏。”
亞德烈順着它的目光望去,那裏,巍峨的中央神殿鑲嵌寶石的尖頂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雖然身體上明顯的獸族特性被去除了,然而你心裏也明白吧,你本質上就是一個獸人。”昆的聲音裏增添了一種誘惑的魔力:“別的人不可以,然而你可以。你可以在廢掉現在的修為後,使用這個力量,龐大的力量。”
亞德烈看着神殿,掐住昆的手慢慢松開了。
也許是受沖擊太大,亞德烈匆匆離開了。昆依舊坐在原地喝酒。
“偷聽了這麽久,還不出來嗎。”它說。
花木被拂開,加布利爾從那後面走過來。吸血鬼素日輕盈的步伐現在格外的沉重。昆微微一笑,為他遞過一杯酒。然而加布利爾沒有接。“你想做什麽?”他問。
“為我親愛的主人分憂解難啊。”昆滿不在乎地說。
“關于你剛才說的獸皇帝弗尼的事情我也聽說過。”加布利爾說:“恰好比你所說的多一點。”
“哦?是什麽,說來聽聽。”昆擡頭笑問。
月光是那麽亮,然而加布利爾卻覺得看不清它的臉。他深吸了一口氣說:“當年帝弗尼戰敗,光明王與永恒大神官卻無法殺死他。于是他們将他的靈魂與軀體分離,分別封印。現在我們知道他的頭顱在魔顱山,他的身體在中央神殿,那麽,他的靈魂,他的靈魂在哪裏?”
昆把酒杯放下。“他的靈魂,被大神官封印于一個聖杯之中。幾十年前,在中央神殿內部權力鬥争引起的混亂中,聖杯離奇消失,輾轉落入陽光海海盜之手,最後,一條愚蠢的美人魚在機緣巧合之下,破壞掉了聖杯上的封印。當時周圍沒有別的活物,帝弗尼的靈魂只好暫時占據這條蠢魚的身體。”
“那就是,你。”加布利爾頹然坐倒。
“帝弗尼是一個尊稱,也是一個簡稱。全名是,昆·萊安·帝弗尼·尤利西斯·霍爾·奧斯維德·史都華德·西巴斯丁·雷哲。”昆說。它眼角餘光瞅加布利爾一眼,然而加布利爾低頭沉思,它看不清他的神色。
“你想利用亞德烈,取回你的力量,是不是?”許久,加布利爾開口說。
“繼續猜。”昆挑眉說。
“你不可以傷害他們。”加布利爾說着,躍起向着亞德烈離開的地方追去。
昆看着他的背影,自嘲地搖搖頭。
“你說,你爸爸是不是躲起來,不見媽媽了?”清早起來,把房子裏裏外外找了個遍沒看到亞德烈,所有的傭人也一問三不知,方星宿不高興地和兒子說話。
菲尼克斯也東張西望地尋找爸爸。
“他會想通嗎?還是會一直躲着媽媽?”方星宿一邊給兒子加衣服一邊說:“媽媽是不是該沖到軍部去,把他揪出來?媽媽不想等。可是揪出來之後再怎麽辦?用強制手段嗎?會不會不太好?可是不這樣要怎麽做呢?”
她越說越郁悶:“我現在感覺你爸爸比你還難搞。他真是媽媽的克星!”
菲尼克斯小朋友察覺他媽媽的心情不好,因此格外的乖,讓伸手伸手,讓蹬腳蹬腳。
早餐桌上方星宿又察覺加布利爾不在:“他去哪裏了?”
昆聳聳肩:“誰知道呢,那個愛多管閑事的家夥。”
此時房子的管家——就是亞德烈在沃特要塞的那個老管家烏爾,昂首挺胸地走進來通報:“您的表妹安娜小姐與貝琳達小姐求見。”
“哦,她們怎麽知道我住這裏了?消息好快。”方星宿伸手示意:“請她們到會客室。”
“表姐!”姐妹花現在看方星宿的目光幾乎要把她生吞活剝:“可知我們身上肩負着重擔?”
“什麽?”方星宿艱難地招架住一個往她身上挂的,支撐住另一個往她懷裏滾的。
“你從來不肯出門不肯見人!”貝琳達嚷嚷:“整個帝都所有小姐都來找我們!想從我們這裏打探消息!”“拜托了,表姐,你一定要告訴我們,否則我們是不敢回府的——這一大早,那裏已經淪陷了!”安娜懇求。
“小姐們都這麽閑嗎?”方星宿搖搖頭:“好吧你們可以告訴她們。事情很簡單,我和亞德烈從去年開始就在發展一段真摯的感情。而皇太子殿下,我們有過一段接觸,限于友誼階段。就是這樣。”
“求你了表姐!”“太沒誠意了!”姐妹花自然不滿足,希望獲得更多細節。然而很明顯的,方星宿不想說,她對待她們态度雖然和藹,然而無形中散發的強大氣場卻讓姐妹花不敢放肆。她們也就就不敢追問。漸漸地話題偏移到別的上去了。
“表姐你現在可是帝都風頭最盛的人呢,把那個巫婆芙蘭朵遠遠比下去了。”安娜說。
“是啊是啊,不過表姐低調的,那個芙蘭朵,以前不知道有多麽招搖呢,趾高氣揚的跟個女王似的——她明明是個巫婆她怎麽敢把頭擡那麽高!”貝琳達說。
“她的聲譽不是還不錯嗎?發生什麽事了嗎?”方星宿問。
“是的是的!”姐妹花一起緊張的點頭:“表姐你一點沒有聽說嗎?”“表姐你這麽封閉的生活真的不感覺悶嗎?”
“到底是什麽事啊?”
姐妹花向方星宿湊湊:“據說她吃嬰兒!”
“什麽?”方星宿條件反射地抱緊了懷中的菲尼克斯。
“她吃嬰兒來保持自己的年輕美貌!”貝琳達捂着臉說:“據說是一些不檢點的女人流産的嬰兒,但是也有的說是從鄉下買來的嬰兒!”
“城中市民連續丢失嬰兒,據說是被那個芙蘭朵巫婆抓去吃了!”隔了一天,林利子爵夫人來拜訪的時候,流言又變樣了。
方星宿心不在焉地應付着她們。有別的事情擾亂着她的思緒:亞德烈這兩天都沒有回來,加布利爾也是!
此時,在中央神殿地下數米的地牢之中,加布利爾奄奄一息,鋒利的銀釘從他掌心及腳踝釘入,把他牢牢釘在牆壁上。
“所以,還不承認擄吃嬰兒的事實嗎,肮髒的吸血鬼?”一個冰冷的聲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