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接住她,緊緊地抱住她,甚至最後還直接将她抱了起來,轉了好幾個圈。
剛才所有的不安和惶惑,在這瞬間煙消雲散。
她雙腳離地,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飛翔起來。
“不行了……我要暈了……徐恕你放我下來……”轉了幾圈,她胳膊緊緊摟着他脖子,免得萬一他脫手了自己飛出去,笑。
徐恕終于停了下來,她的雙腳再次落地。
她真被他轉暈了,停了下來,手還攥着他衣服,不然站都站不穩腳了。
“我以為你不來了呢……”
等那陣暈眩感過去,她趴他的耳邊抱怨,語氣帶了點撒嬌,話還沒說完,感到面上一熱,他雙手捧住了自己的臉,低頭凝視,眼眸一眨不眨。
趙南簫停了笑,看他。
幾個月沒看見真人了,視頻裏看不出來,現在才發覺,他好像瘦了,也黑了點,不過,笑起來的時候,顯得他整齊的牙齒也更加白了。
她的徐恕,還是那麽的帥。
“白天我沒帶手機,晚上才看到的,對不起……”
他說完就狠狠地親了她一下,又親了一下,連着親了她好幾下,再将她緊緊地抱在懷裏,抱了好一會兒,最後又低頭,親了親她披散着的濃密的發絲,這才終于放開了她,走過去拉來她丢在角落裏的大箱子,回來握住她的手說,低聲說:“我們走吧。”
趙南簫心裏充滿了甜蜜的感覺,跟着他牽手出了機場大廳,上車坐到副駕駛的位子上。
他幫她系了安全帶,說路上回去還要幾個小時,讓她累的話自己閉目休息。
趙南簫一點兒都不累,也不想休息,陪他上路,開到淩晨快一點,才終于到了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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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疼他這一晚上來回要連着開這麽久的車,也擔心他累,見縣城到了,就提議先在旅館裏休息過一夜,等明天再回項目部。
确實已經很晚,徐恕就将車開到他們上次住過的那間旅館,來到前臺登記入住,把兩人的身份證推了過去。
去年他們曾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趙南簫還記得今晚這個值班的服務員,對方大概也對他倆還有印象,看了好幾眼。
“雙人标間還是大床房?”
服務員核對着證件,順口問。
趙南簫不吭聲。
他看了身旁的她一眼,微微張了張嘴,沒立刻回答,神色顯得有點遲疑。
服務員又看了兩人一眼,跟着哦了一聲:“不好意思,沒大床房了,只有雙人标間。”
“可以。”
徐恕點頭,接過房卡,道了聲謝,幫趙南簫拉着箱子帶她進了電梯。
老舊的電梯不緊不慢地上升,在發出的古怪的嗡嗡聲中,将兩人帶到了要去的樓層。
他打開房間的門,讓她進去,說:“你累了吧,去洗澡吧。”
趙南簫嗯了一聲,從箱子裏取出要換的幹淨衣服,進了浴室。
關門的時候,她的手習慣性地伸向門鎖,停了一下,又縮了回來,不鎖了。
他沒進來。
她洗完澡,吹幹頭發,換上睡衣,出來前,照了照鏡。
睡衣的領口保守,就是有點短,長度在膝上,只夠遮一半的大腿。
平時也沒感覺,現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鏡子裏看着感覺全是腿,有點招眼。
趙南簫往下扯了扯,走了出來,見他随意靠坐在一張床上,手裏握着只遙控器,眼睛盯着對面的電視機。
電視裏放着貓和老鼠。
傻貓在前面狼狽地逃,身後追着大狗,老鼠在旁叉腰笑。
他看得聚精會神,好像完全被吸引了進去,連她從浴室裏走出來也沒反應。
“我好了,你也去洗吧。”
趙南簫停住,輕聲叫他。
他哦了一聲,視線在她一雙又白又直的美腿上停了一停,飛快地放下遙控器,從床上一躍而起,進了浴室。
趙南簫關了電視機,把大燈也關了,就剩一盞床頭燈,然後爬上了其中的一張床,輕輕拉上被子,人躺了下去,側耳聽着浴室裏發出的嘩嘩水聲。
水聲停了,她知道他快要出來了,暗暗一陣緊張,急忙翻了個身,背朝外地閉上眼睛,仿佛自己已經睡着了。
他出來了。
趙南簫感到他就停在了自己身後的床邊站着,心跳不禁加快。
過了一會兒,他輕手輕腳地上了邊上那另張床,慢慢地躺了下去。
伴着一聲開關響動的聲音,床頭燈滅了,房間随之陷入黑暗。
他大概真的累了,躺下去後,就沒再發出什麽聲音了。
趙南簫慢慢地放松了身子,人卻再也睡不着了。
她閉着眼睛,想起了去年她剛這裏時渡過的那一夜。
那晚下了大雨,到的時候,也是深夜了,她和他被迫落腳在機場附近的小旅館裏。
今夜此刻,和那一夜是這麽的像。
唯一的區別,是那晚上他們睡在一張床上,今夜卻是各自一張,那晚上她對他懷着成見和不滿,而今夜,他們已變成了曾經有過親密的情侶。
她實在是睡不着。
過了一會兒,轉回來,側對着對面那張床上的人,輕聲開口:“徐恕,你睡了嗎?”
“沒。”他立刻應她。
“我剛想起來有個事,來之前,我媽叫我問下你,我們大概什麽時候準備結婚。她挺關心的。”她狀若閑聊地說。
這回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沉默。
趙南簫等了一會兒,感到有點難堪,懊悔自己問他這種問題。
顯得挺蠢的。
他們才交往了多久?
多少的戀人,愛情長跑了多年,最後不也是轉身再見?
她“呃”了一聲,正想收回自己的問話,忽然黑暗裏聽到他說:“我可能要改行了,不過要先搞完這個項目手頭的事。等我這邊不幹了,你嫁我好不好?你能不能幫我和你媽解釋下,再給我一年……”
他頓了一下。
“應該不用一年,我估計到年底,應該就差不多了。”
他這會兒即便說出他還沒玩兒夠,想自由,現在還沒打算結婚的話,她的詫異也絕不會比聽到他此刻的話要來得巨大。
她太驚訝了,從床上爬了起來,探身伸手開了床頭燈,看着他。
他仰面躺着,被子胡亂地壓在腹上,閉着眼睛。
“徐恕你怎麽回事?好好的,怎麽突然打算改行?”
他睜開眼睛,轉頭看她一眼。
“也沒什麽,就是工作後覺得厭倦了。這種工作也不适合我這種人吧。”
他說完,朝她笑了一下,就又閉上了眼睛。
趙南簫還是覺得有點難以置信:“不會吧?我看你挺負責的呀,而且,這專業你學了這麽多年,在上頭已經花了這麽多的時間精力……”
他好像沒興趣再說這個話題了,還是閉着眼睛,沒反應。
趙南簫停了下來,但真的有點不甘心,繼續看了他片刻,爬下自己
的床,坐到他邊上,伸手推了他一下。
“你別睡!其實一直以來我都有點不懂,你怎麽最後真的會幹了這一行。高考前我記得我問過你,你說是你爸的意思。那後來呢?後來你完全可以另外的選擇。”
“我真覺得,以我對你的了解,你自己要真沒興趣,怎麽可能會因為你爸的一句話就決定了這麽重要的事?現在又這樣放棄,你不覺得挺可惜嗎?”
徐恕再次睜開眼睛,對她笑道:“以前我就随便報的,後來想着都已經學了四年了,被沉沒成本綁架,就繼續搞下去了。現在真覺得不合适我,還是早點結束好,要不然損失更大。你說呢?”
他的語氣聽起來很輕松,絲毫不在意的樣子。
趙南簫頓了一頓:“那徐叔叔呢?他知道了嗎?”
“我跟他說了。”
“他怎麽說?”
“随便我。”
趙南簫沉默了,在他床邊繼續坐了片刻,回到自己的床上,關燈躺了回去。
她心裏有點亂,因為突然得知的這個消息。
真的太突然了。
她忍不住回顧自己。
做一個像姥爺和父親那樣的人,從事他們熱愛的事業,是她從小就立下的志向,大學畢業後,因為自己感情糾紛導致媽媽頭部受傷,那段時間身體不好,加上她不想和前未婚夫再在同一個地方朝夕相對地求學,當時也來不及另外申別的院校了,考慮過後她決定先工作陪伴照顧媽媽。想繼續深造以後也多的是機會。
後來她工作了,不可避免的現實和理想落差,一度也曾令她對自己的職業規劃産生了迷茫和顧慮,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下去了,直到去年,她來到這裏,作為其中的一份子,參加了這個大橋的項目。
條件很艱苦,但她喜歡這種氛圍。和周圍那麽多優秀的人一起工作,用自己的所學,一起解決一個又一個遇到的問題,這讓她得到了一種很大的成就感。漸漸地,她覺得自己又重新找回了當初的信念和熱情,更為自己去年在最難熬的時刻沒有立刻放棄而感到慶幸無比。
而現在,徐恕卻突然告訴他,他想要離開了。
誰人都會迷茫,也有權力去回頭審視自己從前做出的選擇。
她曾經有過,徐恕現在當然也可以。
但無需否認,在她最迷茫的時候,工作中徐恕所表現出來的專業、負責和熱愛,也曾對她産生過很大的積極影響。
現在他卻告訴她,他要走了。
她當然會尊重他自己的意願,被強加幹涉之苦,她在自己媽媽這裏已經體會頗深。但她的心裏,禁不住還是随之生出了一種深深的遺憾和失落。
有點像是被抛棄了的感覺。雖然她自己也知道,這樣的想法很荒唐。
她背對着他,閉着眼睛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感到他從床上下來,爬到她這邊,鑽進她的被窩裏,從後輕輕抱住了她,在她耳邊說:“項目部裏工作很多,我想盡快做完再交接掉,所以之前很忙,晚上回去也遲,怕打擾你休息,就沒天天聯系你,你別多想。”
趙南簫轉身鑽進了他的懷裏,伸出手也抱住了他的腰,輕輕搖頭:“沒事。”
他仿佛籲出一口氣,繼續抱了她一會兒,忽然親了親她溫暖而飽滿的額,用溫柔的聲音說:“那你好好睡吧。我睡相差,萬一踢到了你,我先回我那邊睡了。”
他又輕輕地放開她,回到了他自己那張床上。
這一夜,趙南簫睡睡醒醒,根本沒法睡好覺,他好像也沒怎麽睡得着。
第二天早上六點多,兩人就起床回了項目部。
胖大姐的孩子已經入學,趙南簫搬回到自己原來的那間屋,和徐恕又比鄰而居,中間只隔一道板牆。
兩人還是和以前一樣,白天各自工作,晚上他要是回來得早,就一起做事,有時他來她這邊,有時她去他那屋,反正現在全項目部的人都知道他倆好了,也不必再顧忌被人看到什麽的了。
徐恕現在對她比以前更好,也更體貼了――前些天她來了例假,肚子痛,和老陳請了個假,說人有點不适,回來想休息下,他知道後班也不上了,很快就跑回來陪她,得知是例假的原因,去網上查怎麽辦,接着給她泡紅糖水,搞熱水袋,以前連自己的襪子都不肯洗的人現在幫她洗衣服,晚上還抱着她,幫她輕輕揉小肚子和腰,一直折騰到半夜,倦極,才抱着她沉沉睡去。
趙南簫自然無比感動,但也更加費解。
就這麽短短幾個月的分別,現在回來,她感到徐恕一夜之間就成熟了許多,當然,也變得沉默了許多――如果沉默就是男人成熟标志之一的話。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做出了新的職業選擇,才導致了性格的變化,還是性格的變化,促使他去重新思考他的職業規劃。
她當然也喜歡現在這樣的徐恕,以前她就希望他能更成熟點,免得自己走哪都感覺像是帶了個弟弟,現在一夜之間他好像真的長大了,她再想起從前那個橫沖直撞會抱着自己叫小南姐撒嬌要親親的徐恕,心裏總是覺得有點遺憾。
并且,他也真的太尊重她了,尊重得她有時懷疑他要不是對她沒了興趣,就是身體機能的某個方面出了隐患。
從她回來之後,瞞着媽媽偷偷帶過來的那盒子東西就根本沒機會用,一直還藏在她那口箱子的隐秘夾層裏。
趙南簫心裏覺得越來越堵,膈應,但這種事又不好意思主動問他,免得他以為自己是欲女。何況現在工作确實非常忙,他不用說了,她也是。
大橋在山坡兩側的東西兩座索塔已同步開工,兩座都是高度約兩百米相當于七十層樓高的龐然大物,在這樣的風環境裏施工,要保證抗風的支撐,更要保證抗震性能,如何實現設計院當初的設計,對施工方不但是個考驗,對于負責指導的設計院一方來說,同樣是個挑戰。
一忙起來就是早出晚歸,天天泡現場,也就沒有功夫再去想這些了。
趙南簫把自己的各種雜念丢在了腦後,又忙了一段時間,想起只剩下奶奶相依為命的小姑娘小玲,自己以前答應她再去看她的,來了也有些時候了,就在這個周末抽了時間,和徐恕一起回了趟移民村,沒想到傍晚回來的時候,得知了一個消息。
和西引橋相連的配套山體隧道在開掘進入七八百米的時候,突水突泥,今天還出現了一次大面積塌方,幸好發現預警,及時撤離人員,沒有造成傷亡。為了保證施工人員生命安全,工程停止,現在正召開緊急會議,商讨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