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茍且偷生

? 接下來的幾天,季小北過得算是苦不堪言,沈遇棠變着法子罰她,不是跪就是不準吃飯,再不然就是各種粗活都讓她做。

其實做粗活沒什麽,跪一跪也沒什麽,但不吃飯跪着就是大問題了,往往季小北一跪就是到日落夕陽,然後昏昏沉沉之間看見沈遇棠那家夥嗜着薄笑居高臨下的讓她起身,于是她起身再一頭栽下去,沈遇棠的笑意就越發深了。

到底季小北猜測不了沈遇棠的心思,他大可不必這樣大費周章的折磨她,若真的想要她死,也不過用他那好聽的聲音說出一句輕飄飄的話,她人頭立刻就會落地。

而沈遇棠不殺她,反而一直戲耍一般,讓季小北覺得受辱,更加堅定了要殺了他的想法,但也只是想想罷了。

入了秋後,季小北明顯感到天氣一天比一天涼起來,搬了一大堆沈遇棠的秋衣惡狠狠的往水裏一扔,濺起水花來。

季小北猛的坐下,一邊給沈遇棠洗着所謂的放太久發潮的衣服,一邊暗地裏詛咒他穿衣服永遠不幹淨,但那厮總是一身白衣,卻不染塵埃的,季小北覺得這個詛咒可能永遠都不會呈現了。

洗到一半,季小北只覺得那個腰酸背痛的,停下來休息時,就聽聞了嬌笑聲,季小北就忍不住朝笑聲看去,只見七八個莺莺燕燕踏着碎步從不遠處走過,季小北瞬間明白,這些估摸就是沈遇棠養的姬妾了。

聽聞這些姬妾都是朝廷的大臣送給沈遇棠的,一個個都是絕色美人,沈遇棠來者不拒,全部都收下了。

可季小北來到沈府快一個月了,沈遇棠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樣,除了那一日林夙玉的事,季小北心一緊,不想再去回憶,只能默默低下頭,又開始洗起衣服來。

待把衣服全部洗好晾起來時,已經是饷午了,季小北洗了一上午的衣服,早就累得頭暈眼花的,看着那清一色的白袍,煩悶不以,想要在衣服上做手腳,又怕受責罰,最後還是只能忍下一口氣,回去交差。

拖着身子到了沈遇棠的書房,還沒有走近,就聽見裏頭時不時的嬉笑聲,季小北猶豫着要不要進去,最終還是踏入了房門。

映入眼簾的是六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圍在懶懶躺在軟榻上的沈遇棠身邊的景象,沈遇棠嗜着淡漠的笑,那些個美人一個個卻笑得花枝亂顫的,季小北真是覺得她們很厲害,對着沈遇棠還能笑得這麽開心。

剛才還覺得這厮清心寡欲,現在這麽一看,倒是個浪蕩公子了,來得不是時候,季小北當然想很識趣的退下去,可沈遇棠卻好像沒有這個意思,邪魅一笑,修長的手勾了一個美人的頸脖,幽深的眸放在有些尴尬的季小北臉上。

“林府的奴才都死了,就獨留了她一個,你們說說,這該叫什麽?”

他的聲音還是那麽好聽,可季小北瞬間就蒼白了小臉,咬着牙死死的瞪着沈遇棠,如果說他是想要她難堪的話,他很好的做到了。

美人連忙附和,掩了嘴笑道,語氣說不盡的不屑,“奴家最看不起這種貪生怕死賣主求榮之人,公子還留着她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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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小北的臉色又蒼白了許多,手緊緊的握了起來,忍不住差一點就要哭出來,到底這一次很有骨氣的沒有哭出來,只是努力瞪大了眼睛。

她确實是不知道她這樣的人活着世間上還有什麽意義了,就像沈遇棠所說,林府的人死的死,遣送的遣送,唯一一個好好站在這裏的,只有她一個人,她自己都覺得可恥了。

季小北不回話,那雙眸裏的情緒太多,多到讓沈遇棠過于熟悉。

季小北就見沈遇棠好看的眉微微蹙起,一把推開懷裏的美人,美人一吓,直直就往一旁栽去,他的聲音陰沉得可怕,“季小北,滾出去。”

得了沈遇棠一句話,季小北猶如得了救命稻草一樣,直接就往房外跑去,還沒有踏出屋子,眼淚就刷刷的往下掉,季小北怎麽擦也擦不完。

沈遇棠就是個變态,季小北一刻也忍受不了了,這樣肉體與精神的雙重折磨下,心裏唯一一點點念頭也消失殆盡。

她為什麽要殺了沈遇棠,林府的仇和她有什麽關系,她充其量也不過一個奴才啊,只是一個奴才,憑什麽她要去替林府報仇,她有什麽資格,是了,她連資格都沒有的。

季小北終于是萬念俱灰,什麽好死不如賴活着,都是屁話,這樣的日子,過得還不如死了痛快。

季小北這樣想着,直直就往沈府的池子奔去,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就沒有什麽仇了,不會傷心,不會哭泣,也不會在夜裏夢回林府血光滿天的那一晚吓得驚醒,再也不會日日夜夜擔心受怕了。

“噗通”一聲,府裏過路的下人只見一抹青色身影往水裏砸去,砸出一朵巨大的水花,落水的人之略微掙紮了幾下,就往池子裏陷下去,一層層漣漪泛開來,不見了人的蹤影。

季小北很難受,難受得想要死去,呼吸不過來,只能劇烈咳嗽喘氣,五髒六腑都揪得疼了起來。

季小北覺得自己真是命大,這樣都沒有死成,所以在睜開眼睛入眼是自己住的那一間小房子時,忍不住眼淚就嘩啦啦往下流。

自己才活了十六年,最好的年華,卻偏偏要去自殺,這也就罷了,偏偏還死不成,現在半死不活成了鬼樣子,怪得了誰,季小北咬了咬牙,到最後只能把過錯推到了沈遇棠身上。

徐旭推門而入,面色是難得的陰沉,臉上的褶子都因此平了很多,季小北呆呆看着他,竟然有些心虛,不敢說話。

“我還以為你這丫頭是個惜福的人,怎麽卻是這麽想不開。”徐旭壓低了聲音,走近了幾步。

季小北忍不住反駁,發現一開口喉嚨疼得火辣辣的燒,她卻還是固執的斷斷續續把話說完,“旭叔以為這是福?這明明是禍,沈遇棠那混蛋...”他就是一個禍害人的大變态...

後面的話,在季小北看見徐旭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依舊一襲白袍的沈遇棠戛然而止。

“繼續說。”沈遇棠冷笑一聲,步子緩緩的走到一旁坐下,嗜了薄笑,見季小北不說話,微微挑了挑眉,“連死都不怕了,還怕說我的壞話?”

季小北這下子覺得真是可以去死了,緊緊抓着被子,支支吾吾說不出來一個字,求救一般的看向徐旭,徐旭嘆了口氣,在季小北的目光下慢慢退出了房間,順手帶上了房門。

季小北心慌起來,抓着被子就想下床,腳剛剛伸下去,又想着沈遇棠就在那裏,下去無疑是送羊入虎口,急急忙忙把腳收了回來,躲在了床上。

沈遇棠輕輕笑出聲,季小北實在想不出有什麽好笑的,但沈遇棠向來陰晴不定,想笑就笑,季小北也管不着。

季小北見沈遇棠站起來走到一旁,才發現那裏竟然放着一晚藥汁,季小北吓得四肢僵硬,想這估計就是傳說中的□□了,沈遇棠是真的想要她的命了,甚至還親自動手。

萬念俱灰的時候,沈遇棠已經斷了藥走到她床邊坐下,季小北想往後退,卻發現這床實在太小,退無可退,睜着一雙有些無神的眼睛緊緊盯着沈遇棠那張魅惑衆生的皮相。

“喝了。”沈遇棠素白的手舀了藥,就遞到季小北面前,櫻紅色的唇緊緊抿着,說不出的好看。

季小北實在是怕死怕得要緊,方才有勇氣往水裏跳,真是人生最勇敢的事了,這樣的事,一次就夠了,不想再來,可竟然沒有等她為自己剛才不珍惜生命而後悔,這條小命就要搭送着沈遇棠手裏了,與其這樣,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還有骨氣一些。

沈遇棠看出她的小九九,有些忍俊不禁,繃着的臉松了松,直接把藥往季小北嘴裏送,“好了才能快點侍候本公子。”

季小北一聽是真的藥,放下心裏,詫異沈遇棠竟然親自給自己喂藥,打了一個寒戰,這就是人們所說的打個巴掌給顆甜棗了。

欺負自己的人是他,照顧自己的人也是他,對自己壞的人是他,對自己好的人也是他,季小北竟然有些分不清好壞了,心裏委屈又不敢哭,只能由着沈遇棠近乎粗魯的喂藥。

一晚藥下來,季小北原本蒼白的臉也嗆得紅潤了許多,劇烈咳嗽時,發現沈遇棠果真不是侍候人的料,這樣的喂法,死人都要給喂活了。

沈遇棠喂好藥,似乎心情不錯,将藥碗放在一旁,盯在季小北臉上,目光有些玩味起來,輕笑一聲,“果真是命賤,三番兩次都死不成。”

季小北強忍住想要上前一把把他那脖子掐斷的沖動,好不容易對沈遇棠有一點點的改觀又恢複了一開始的深惡痛絕。

“你別救我我就一定死了,你也落得個安樂。”也不用在這裏冷嘲熱諷,無端做起這些侍候人的事來。

沈遇棠不說話,只是看着季小北,眼裏的情緒太多了,季小北看不清楚,想起什麽,索性也豁出去了,問道,“我像誰?”

林府遇難,他把自己帶回來的時候,分明聽見他對徐旭說的一句“她太像了。”

究竟像誰,沈遇棠透過她在看誰?

一聽這話,季小北就見沈遇棠原本還算得上和顏悅色的臉一下子就黑了下來,變臉之快讓季小北幾乎要佩服得五體投地。

“下一次再想死,好好考慮,你一死,我就讓人給你陪葬。”沈遇棠輕飄飄的說着,真是輕松的樣子,然後站起身,近乎殘冷的笑容看着吓住的季小北。

“你...”季小北咳嗽起來,指着沈遇棠說不出話,心裏隐隐有不安之感。

“她們都死了。”沈遇棠湊近季小北的耳邊,輕輕吹了一口氣,季小北好不容易紅潤起來的小臉剎那間又盡數褪了血色。

“誰?”到最後她只能顫顫巍巍抖出一個字來。

沈遇棠不回答了,對上她睜大的眼,笑了笑,端的是傾國傾城,可季小北卻覺得恐怖至極。

到沈遇棠走後,季小北還是不能從他剛才的話走出來。

她們都死了,那些剛剛還看見的,圍在沈遇棠身旁巧笑的女子都死了,因為她季小北,是她季小北害死了她們,無形之中害死了她們。

季小北回過神的時候整張臉都被淚水打濕了,壓抑着不敢哭出聲,把自己埋進了被子裏,抽抽搭搭的許久都停不下來。

沈遇棠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混蛋,季小北只覺得以後的日子會是暗無天日的,想死沒死成,以後卻連死都不可以了,雖然她也不一定會再有那個勇氣,但總歸真是應了那四個字,茍且偷生。

季小北又看不起自己了,在被窩裏對沈遇棠的罪行念念有詞,念到實在抵不住睡意了,才是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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