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風雨無情

? 回去的時候,季小北依舊坐在沈遇棠前頭,可沈遇棠的手卻只是拉着缰繩,再也沒有抱着季小北。

季小北被颠簸得厲害,不得不緊緊拉着抱着馬,身後的沈遇棠渾身散發着冷若冰霜的氣質,春末溫暖的天瞬間就猶如寒天飄雪起來。

沈遇棠說她不知好歹,說她讓他寒心,可是沈遇棠,若她真的答應和他在一起了,到頭來,受傷最重的還是他。

季小北不要沈遇棠傷心,更不要沈遇棠恨她,與其這樣,還不如永遠都不要開始,他做他的逍遙公子,她做她的卑微奴才。

可能等不到梨花盛開的那一天了,等不到和沈遇棠一起看梨花的那天了。

季小北看着滿路的野花綠樹,紅了眼眶,沈遇棠騎馬的速度快得讓她害怕,可她不敢說,也無心欣賞回路的美景,只是想着快一點,再快一點回到沈府,避免與沈遇棠二人相處的尴尬。

到沈府的時候,沈遇棠直接下馬,甚至都未曾看季小北一眼,季小北坐在馬背上,看着他決絕離去的背影,自己默默翻下了馬。

剛剛踏地,就有點點滴滴的雨打在她身上,季小北往天邊看去,黑雲壓城城欲催,繼而雨點越來越大,如潑灑一般的倒下來,打得她身上隐隐作痛。

季小北奔跑着回自己的小房間,淋了一聲雨,衣服濕噠噠的貼在身上,雨水順着臉頰話落跌在地上,季小北冷得打了一個噴嚏,趕緊着房裏找了毛巾擦幹自己,又換了幹爽的衣裳,才是覺得舒适了些。

一放松下來,季小北突然覺得有些空,呆呆的坐在床上,抱着被子,什麽都不想去回憶,卻又偏偏有許多東西壓在心裏,哭又哭不出來,喊也喊不出來,連找個人傾訴都沒有,現在想來,在沈府,除了沈遇棠和徐旭,她結交的人,真的是少得可憐。

也難怪,自己在他人眼裏是所謂的背叛原主子的狼心狗肺之人,又怎麽會和自己交好呢?

外頭的雨越來越大,像要把天地淹沒一樣,季小北一驚,想起那棵小樹苗,猛的從床上爬下來,帶了油紙傘,急匆匆往沈遇棠房間的方向奔去。

繡花鞋踩在地上濺起點點水花,剛剛換好的衣裳裙擺在花雨中又盡數濕了,季小北沒有心情理會,一心一意想要跑到梨樹旁邊。

奔跑着不多時也到了沈遇棠門前,沈遇棠房門禁閉,季小北只看了一眼,強迫自己不去看,才轉頭去看梨樹。

梨樹在風雨中搖搖欲墜,好似下一秒就要倒下來,季小北連忙奔過去,可梨樹經過這麽多天已經比她高了兩個頭,季小北無法,只好惦着腳尖很是費勁的将傘撐在梨樹上,雨水打在她身上,通過袖口滑到她的身子裏去,冷得她一個勁打哆嗦。

轟隆一聲,一陣悶雷,在季小北耳邊炸開,季小北一吓手一抖,紙傘差一點從手裏滑落,緩過神又繼續惦着腳尖,雨水無情往她身上怕打,季小北眼裏被雨水朦胧,眼前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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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似乎有一個修長的身影執着紙傘往她而來,季小北心頭一酸,分不清到底是哭了還是沒有哭,抹了抹眼,沈遇棠離她三步的距離,一身白袍染了雨水,素白的手抓着紙傘的骨柄,面上的表情淡漠得不見一絲情緒。

“回去。”他沒有上前,聲音被淹沒在雨聲裏,季小北只能從他一張一合的唇型判斷出他在說什麽,甚至還能感受他那冰冰涼的語氣。

季小北搖着頭,哽咽得快說不出話來,“雨太大了,我怕梨樹被淋壞。”

“我說回去。”沈遇棠微微拔高了音量,眸子微眯,抓着骨柄的指骨泛白,如最剔透的玉。

季小北雙手雙腿都酸痛不以,沈遇棠染了涼意的聲音讓她更是覺得想哭,可她還是依舊搖頭,她不要回去,梨樹是沈遇棠送給她的,如果梨樹死了,那麽她和沈遇棠唯一的一點點聯系也就斷了。

二人都靜靜的看着彼此,一個淡漠得近乎無情,一個執着得近乎偏狂。

在雨水将二人的視線的模糊的時候,季小北看見,沈遇棠涼薄的唇微微挑一個弧度,“既然你想作踐自己,那就今天都不要回去了。”

沈遇棠話落,在雨中回身,在季小北的視線裏一點點遠去,直至行至門口,穿越大雨将目光落在季小北身上,只一眼便收回,入了屋,輕輕關上門,阻隔了季小北所有的視線。

季小北眼睜睜看着沈遇棠離開卻什麽都做不了,她不是不想回去,只是不想梨樹傷了而已,沈遇棠不明白她的心意,她也不需要他明白了,也不能讓他明白。

剪不斷理還亂,就這樣決絕一些,對二人都是最好的。

雨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反而越來越大,季小北冷得身子一直在發抖,渾身都濕透了,雙唇蒼白如紙,力氣也漸漸被抽離,只是靠着意志在撐着。

這場大雨足足下了半個時辰才是終于有緩下來的趨勢,季小北這才放心的笑出來,梨樹在她眼前變得模糊,她強打精神,往沈遇棠的房間看去,房門禁閉着,沒有一絲絲的縫隙。

季小北又再一次體會了一次頭重腳輕的滋味,踩着棉花一樣的步子暈暈乎乎回自己的房間,連忙又換了衣服滾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起來。

以前生病的時候,府裏的嬷嬷都會幫她用熱水擦身,給她蓋厚厚的被子,天大的病,睡醒就會去了一大半,來沈府後生病,會有徐旭給他送藥,可是現在她和沈遇棠鬧得這麽僵,徐旭應該也不會理她了。

沈遇棠以後也都不會理她了,是她親手把沈遇棠推開的,季小北将頭埋進被子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淋雨淋太久,體內水分太多,季小北眼睛一眨,眼淚就稀裏嘩啦往外流,瞬間就把整張臉打濕。

季小北渾渾噩噩,渾身滾燙無力,被子突然一下子讓人掀開,季小北一驚,淚眼朦胧的看向來人,就見沈遇棠黑着一張臉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剛剛沈遇棠讓她今天都不準回來,她自作主張回來了,沈遇棠一定是來興師問罪的,想到這裏,季小北眼淚刷拉拉的又是往下流止不住。

沈遇棠靜靜的看了季小北一會,眸子的陰冷越來越重,然後一把就将季小北拉起來,讓她的臉對着自己的臉。

季小北哭得抽抽搭搭想要去推沈遇棠,可是渾身無力,到最後卻讓沈遇棠一下子揉進了懷裏,緊緊的抱住,不讓她動一分一毫。

“你就不會說句軟話嗎,哪怕一句都.....”哪怕一句他都不會讓她在風雨裏一個人,沈遇棠突然一把将季小北抱起來,讓她的頭埋進自己的懷裏。

季小北哭得不能自我,哪裏還能去回答沈遇棠的話,被他這麽一抱,只能死死挂在他身上,從他胸口擡起頭,睜着朦胧的眼睛看着沈遇棠。

沈遇棠惡狠狠瞪她一眼,惡聲惡氣說,“看什麽,不準看。”

季小北被他一喝又重新把自己的頭埋進他的懷裏,眼淚鼻涕都往他胸口上蹭,現在的哭,她都不明白是因為委屈還是因為生病,或者是因為沈遇棠竟然還會理她了。

沈遇棠抱着她出了房間,走過水榭花林,季小北聞見他身上淡淡的藥味,想到他因為留下病根該是時不時喝藥的,若不然,怎麽又會有藥味沾染呢?

季小北不喜歡藥味,過于苦澀,可此時此刻,她竟然有些眷戀沈遇棠身上的味道,沾染了他身上特有的清香,讓她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迷迷糊糊的時候,沈遇棠好像把她放在一張軟榻上,季小北實在暈得很,沒有力氣睜開眼去看,輾轉睡去。

似乎有大夫在給她診脈,又似乎聽見沈遇棠冰冰涼詢問的聲音,還有溫熱的藥水灌入她的口腔,苦得她想要吐出來。

季小北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夢裏她依舊生活在林府,夢見了慈祥待她的林文之,夢見了刁蠻嬌弱的林夙玉,夢見了林府與她交好的下人,夢見了那些滿臉皺紋的嬷嬷把剩下來的偷偷拿給她吃。

夢裏的人會笑會哭會跑會跳會生氣會和她說話,季小北覺得這個夢太美好,開心得她喜極而泣。

于是在轉換了那夜每個人臉上的驚恐,那夜一聲聲的尖叫,那夜撲鼻令人作嘔的血腥的時候,季小北渾身冷汗尖叫一聲猛的睜開眼睛,像一條上了岸的魚目光呆滞的看着床帷。

過了許久,季小北目光才漸漸清明過來,觸及窗邊一身白袍背對她的沈遇棠,心裏一陣波濤洶湧。

“你父親是何人?”沈遇棠關了窗,将外頭的陽光阻隔,回過頭面無表情看着床上一動不動的季小北。

季小北心裏一滞,幾乎要不能呼吸,閉了閉眼,扯着嗓子回,“奴婢從小沒有父親。”

沈遇棠抿唇,踱步走到季小北床沿坐下,伸出手探了探季小北的額頭,季小北沒有躲,沈遇棠的聲音帶了一絲溫和,“退熱了,你在夢裏一直喊着父親,你想找到他?”

季小北閉上眼,抑制住奪眶而出的眼淚,偏頭,哽咽,“是他不要奴婢的,奴婢又何苦去找他?”

沈遇棠沒有回話,替季小北蓋好被子,季小北睜開眼看他,他依舊臉上淡淡的沒什麽表情,和季小北對望了一會,最終還是季小北受不了他幾近冷淡的目光合上了眼。

季小北聽見沈遇棠起身衣服摩擦的聲音,聽見他輕輕的腳步聲,聽見木門開了又關的聲音,于是伸出手去觸摸沈遇棠剛剛坐着的地方,還殘留他的溫度,溫暖得季小北一睜開眼看見空蕩蕩的房間立刻就被刺痛得眼淚嘩啦啦往外滲,瞬間就沾濕了整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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