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4(12.18改錯字

譚緒淳要帶着江舒回到江宅的時候,江舒抱着譚緒淳的腿,覺得自己一定會吃一點排頭,她掙紮的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狄生,又把臉埋在緒淳褲子裏。

“我可不可以不回家?”她一臉期待的仰起臉,“你不會想看到媽媽打得我屁股開花對不對?”

緒淳好笑的把她拎起來,“你剛剛可一點沒在怕的。”

江舒趕緊搖頭,“那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緒淳起了逗弄的心思,放下她後蹲了半身,“你這麽怕你媽媽?”

江舒一臉認真,“女人是要疼的,可不能讓她們生氣。”

“呦,我們的小情聖,怎麽小小年紀就這麽憐香惜玉?”他屈起食指刮了她的鼻子,到底還是聽了她,給江家送了信,說她今天留宿譚府。

許喬聽到狄生帶來的消息,簡直是又氣又急,許茂琴也一臉擔憂,倒是不明真相的管家李長搖了搖頭,“太太,你也太慣着少爺了,不過是在外頭過了一夜。”

許喬的頭瞬間大了,她表情複雜的看了眼李長,你懂什麽?在外面有那麽多雙眼睛,江舒還是個孩子,要怎麽保守這個秘密?

她很想要趕去譚府把江舒追回來,但又怕這樣一來不合常理,反倒引起更多人的懷疑。

她坐立不安,唉聲嘆氣,連飯都吃不下就回房休息了。

且不說許喬她們聽到這個有多焦心,譚府的女主人聽到這個消息也并不高興。

雖不高興,但該給丈夫的體面還是要的。

柳汀打起精神張羅了一下,給回家的譚緒淳和江舒準備了豐盛的一桌菜。

盡管她對江舒分去緒淳大半的精力頗有怨言,但她的表面功夫向來到家,等他們到譚府的時候,她仍笑吟吟的朝江舒打了個招呼。

江舒對女人天生親近,呼的一下撲到柳汀懷裏,“幹媽,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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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汀笑着拉下她,“肯定餓了吧,來,吃菜。”

緒淳淡漠的眼神掠過她,似乎在同她說,不要玩什麽花樣。

柳汀的視線垂了下去,落座的時候給自己倒了一杯黃酒。

緒淳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江舒身上,他給她布菜,甚至剝蝦殼,剔去魚刺,充滿愛意的摸了摸她的頭。

柳汀倍覺刺眼的抿了幾口黃酒,自從他有了一個幹兒子便更少回家了。

呵,這個家于他是個牢籠嗎?

他竟是連看她一眼都不願意。

黃酒的後勁淳厚,她酒量一般,很快就有些暈乎乎的。

她覺得譚緒淳正用一種鈍刀割肉的方式,一點點的消磨她的生機。

譚緒淳這頓飯也吃得不得勁。

喂飽了江舒,他食之無味的放下筷子,抱起江舒,“我帶她去書房。”

他不去理會柳汀的黯然,心中卻也不曾有暢快的适意,只覺沉重。

他讓江舒練習寫字,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随手翻開一本書。

安靜一陣,電話鈴聲刺耳的響起,他接起電話,聽到有個恭謹的聲音問,“譚先生,請問您什麽時候再過來看看他?”

江舒此時舉着一張歪扭的字,“幹爹,這個字我寫得怎麽樣?”

“很好,你繼續練。”江舒聽話的又低下頭去臨摹。

“這幾天吧。”他挂斷了電話。

緒淳的心思不由飄到七年前。

餘玄同其實弄錯了一件事。

他的确厭棄柳汀,但不是他不願生孩子,而是柳汀生了另一個人的孩子。

未婚的他曾對女人、對婚姻都懷着浪漫的想象,早在軍校便提交了結婚申請,也是朋友中最早結婚的。

少年夫妻,不曾恩愛過是假的,可沒過多久,他和柳汀就顯示出截然不同的性格,他們之間隔着巨大鴻溝,彼此不能互相理解。

柳汀此時坐在客廳,獨自飲着酒。

她望着書房緊閉的門,搖晃的站起來,去看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

她的臉已常久不曾被自己的丈夫撫摸過了。

她每天摸着自己這張臉,覺得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她轉頭看着這空蕩蕩的屋子,聽見風透過縫隙的嗚嗚聲,覺得婚姻原來也就是這樣。

那麽的空虛沒有生氣,好像身處一個寒冷的冰窖。

他是不滿意她的,她是如此的淺薄單一,而他的心思卻又如此的厚重細膩。

可女人是那樣的珍貴,他雖然失望,但仍認可她是他的妻子。

他盡着一個丈夫的責任,換了任何一個女人,他都會這樣。

她該滿足吧。

一個溫和有前途,近乎完美的丈夫,僅僅是不愛她而已,僅僅是不喜歡和她交流而已,她有錢,有地位,她還要什麽呢?

是啊,她或許真的要滿足,可是她就是不行。

如果她不是柳汀,他仍會對另一個女人如此。

她告訴他,她不是任何一個女人,她就是柳汀,這世上獨一個的柳汀!

這世上最諷刺的事,大概就是他負起了責任,覺得他已經給了自己的全部,而在她心裏,她覺得自己一無所有,她要的是獨一無二的愛。

他沒有想到,她是那樣的膽大妄為。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那年他太年輕了,又剛剛被貶谪到雲貴,他怒不可遏的想要去告發她同人私通,卻愕然發覺,另一個背叛他的是自己的親弟。

他飲了一口茶,茶水滑入喉嚨,有些涼了,入口微澀。

而柳汀的頰上一片冰涼,她那時候在想什麽呢?

或許是想報複他?所以找了一個萬般不如的人。

或許是想尋求一絲溫暖,不管那溫暖背後隐藏着什麽危險。

或許是,她的人生都被安排好了,可一路充滿了壓抑和痛苦。

她似乎能明白自己媽媽曾經說過的話了。

忍耐、忍耐,女人若不會忍,是要吃苦頭的。

緒淳無意識的搓了搓右手的手指,他弟弟至今還是一個哨兵,申請多年都被國家駁回結婚的申請,至今沒有資格擁有一個妻子,他就連轉讓妻子都做不到,他甚至還要替他們隐瞞,因為一旦暴露,自己的弟弟也會被送到傾蘭苑那髒地方去。

他懦弱的弟弟在事情曝光後除了向他下跪什麽話也沒有說,就連孩子也沒想過養。

他只能選擇沉默,看着這個背叛自己的女人繼續挂着自己妻子的名頭。

這世上沒有什麽事比這個更讓人難以接受了。

江舒敏感的發覺緒淳低落的情緒,她走過去爬上緒淳的膝頭,“幹爹,你好像很難過?”

緒淳摸了摸她的頭,“你字寫好了?”

她扁了扁嘴,早知道就不過來關心了。

她人小,腕上力氣不夠,寫的字也慘不忍睹,“還行吧,你要檢查嗎?”

緒淳笑了笑,望着她孺慕的臉龐,想起另一個孩子,一時竟有些心軟。

“小舒,你明天先不去上學,陪我去另一個地方好不好?”

似乎到了一定年紀,人的心就不會那麽堅不可摧,反而會有所動搖。

江舒裝作勉為其難的樣子同意了。

事實上,只要是出去玩的提議,她都可以同意。

晚上緒淳問她要不要和他一起洗澡,她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媽媽說我是大孩子,我要一個人洗!”

同樣的理由,她也強烈要求一個人睡覺,這自然是許喬的教育成果。

緒淳對此只覺得,這孩子小小年紀倒是很獨立啊。

江舒很快熟睡了,緒淳半夜還起床看了眼,發覺她蜷着身體皺着眉,仿佛正在做惡夢。

他輕輕的拍打她,她才漸漸呼吸平緩。

第二天她醒來簡單梳洗一番,緒淳就帶着她去了市郊的一家療養醫院。

因處于植被豐富的郊外,這裏空氣清新,面積廣闊。

她拉着緒淳的手,有些狐疑的望了望四周,發覺這裏老年人占了大頭。

不難理解,往往最好的醫生和醫院都分布在市裏,住在療養醫院往往只是為了讓餘生過得更舒服一點而已。

“等一下我們接個哥哥回家好不好?”

“是誰啊?”

緒淳頓時覺得有些難以啓齒,“在法律上,他是我的兒子。”

而在生理上,我是他的伯父。

江舒并未發覺他的難堪,她只是跳着走路,關注點卻是,“那不是又多一個哥哥照顧我?”

緒淳靜默了一下,“嗯。”

江舒還不懂大人的煩惱,她松開了緒淳的手,兀自在這廣闊的場地來回跑鬧,讓一衆旁邊圍觀的老人側目。他們已有很久沒感受到蓬勃旺盛的生命力,他們羨慕的看着年幼的孩子,不自覺便浮起微笑。

緒淳帶着江舒接近目的地,她遠遠便看見一條纖細白皙的手臂“挂”在欄杆上擺動,她微微害怕的停了下來,随即看到一顆黑色的腦袋也探了出來。

她從沒看過這樣一張漂亮的臉蛋,卻也從沒看過這麽淡漠的神情,就好像生無所戀,死無畏懼。

他的眼睛朝她望了過來,眼中一片荒蕪,仿佛只是一個木頭做的人偶,卻恰巧活着而已。

她有些怯怯的擡起眼睛,問緒淳,“是這個哥哥嗎?”

緒淳點了點頭。

江舒便湊了過去,語氣中有着自己都未察覺的小心翼翼,“哥哥,我是江舒,我和幹爹是來接你回家的。”

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望了一眼她,又望了一眼緒淳,将頭靠在手臂上,仿佛充耳不聞。

“希孟,”緒淳推了推眼鏡,“我想你不用住在這裏了,跟我回家吧。”

譚希孟掏了掏耳朵,似乎旁邊站着得不是兩個大活人,而是擾人的蒼蠅。

江舒順着他的視線,有意讨好他,“哥哥,你在看什麽?是雲嗎,還是花、樹葉、小鳥?”

譚希孟終于分了點注意給她,他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好吵。”

她輕輕拉住了他的手,用雙手包住了,“哥哥,這樣你手就不會冷了。”

緒淳看他們兩個“有說有笑”,便一個人先行去辦出院手續。

譚希孟被江舒纏着,冷淡如他,也不得不因為她微微困擾。

他的“爸爸”很久才來看他一次,這個“弟弟”這麽熱情,是“爸爸”的私生子嗎?

那為什麽還要接他回家?

直到他聽到江舒叫緒淳“幹爹”,他的視線有一瞬冰冷。

他盯着緒淳,有些不明白。

你已經忽略了我這麽多年,為什麽還要接我回來,看你們父慈子孝?

餘玄同看着這個被領回的孩子,有些懷疑的看了眼好友。

緒淳從沒承認過自己有過兒子,這孩子的來路恐怕大有文章。

只是多年朋友,兩人已有默契,緒淳既然不想解釋,他便也不過問。

“他多大了?”

“七歲。”

“既然來了,不如和小舒一起去上私塾吧。”

江舒則在院子裏,她頭一次有了差不多年齡的玩伴,興奮的跟着希孟打轉,“哥哥,這個酥糖好吃,你嘗嘗;哥哥,你會放風筝嗎,我們一起放啊?哥哥……”

譚希孟看着這跟在後面的小不點,倍覺無聊的撐臂看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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