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1

江舒在碼頭送別希孟, 沒想到竟又遇上故人。

她剛坐上人力車,眼睛習慣性往旁邊一瞟,連忙叫停, 從車上跳了下來。

她小跑幾步追上前頭正交頭接耳的兩人, 拍上了他們的肩膀, 朗笑道,“都說有緣千裏來相會, 無緣對面不相識,二位哥哥還記得小弟我嗎?”

兩人面面相觑,一個問“你是?”, 另一個卻一拍腦袋認了出來, “嗨,這不是希孟小兄弟嘛!”

江舒眼珠轉了轉,一時沒點破自己的身份, 連忙揖了揖, “扶桑一別,沒想到我們還能在這遇到, 還有位哥哥在麽?”

兩人開心道, “他呀, 現在還在平京呢!”

“哦?”她嘻笑道,“二位哥哥要是有空的話,這次就讓我作東, 小弟請你們吃酒去!”

兩人是豪爽脾氣, 也不同她客氣,當下便連聲應了, 只不過憋了笑,“你可得少喝點啊, 免得再變‘豬頭’。”

還是江舒連拍了好幾遍胸脯說自己現在能喝酒了,兩人才半信半疑。

她帶着兩人去了口碑最好的酒樓,點了兩道冷菜,三素兩葷。

分別是拍黃瓜和蜜棗,正好解一解暑氣;素菜選了香菇青菜、魚香茄盒和糖醋耦絲,葷菜則是豉油明蝦和紅燒小排。

兩人常在外飄泊,本就更喜歡家常菜。此時滿滿一桌珍馐擺在面前,自然食指大動。

江舒這才叫了酒,“哥哥們常年走南闖北,是喜歡黃的還是白的?”

兩人俱笑道,“既是江南,自然黃酒為上。”

江舒聞言,“好啊,這酒樓有自釀的黃酒,”她眯眼回味,“我以前嘗過,味道清香醇厚,今兒正好請哥哥們嘗嘗。”

過不多時,桌上便多了三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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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開泥封,黃酒的悠香便傳入三人的口鼻,其中一人哈哈一笑,撫了撫肚子,“不錯,好酒啊,光聞這味我就饞了。”

三人拿起筷子墊了點肚子,便開始推杯換盞。

待到盡興,其中一人起身去結賬,掌櫃一臉為難,“這,你們桌已經買了啊。”

他只好坐回原位,常年跑商,他性子便是有一說一,當下直言道:“希孟,你今兒請我們吃酒,哥哥們臊得慌,”他笑着拍掌,“這樣,明兒我們請你吃酒,有來有往嘛!”

江舒有意結交,哪裏會推辭。

這樣接連喝了兩天酒,兩人同她迅速親厚起來。

江舒知道三人常去平京,便趁機提了個合作方案。

之前的那場大游|行,使得平京很多知識分子嶄露頭角。

江舒需要一個中間人替她走動,在平京設立一個報社的分支機構,向這些知識分子約稿。

在這個文盲遍地的華國,物以稀為貴,導致文化人賺錢最是容易,寫個稿教個書都可以得到不少的收入。

平京作為帝都,有不少高等院校,自然而然成了華國的文化中心。

比起家鄉,平京簡直是學者遍地。

雖說希孟也在平京,但希孟的性子使然,你能想象他愉快的結交陌生人?而且多是清高自傲的文化學者?

這不是勉強他麽?

江舒深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也有自己擅長的一面,實在不必強人所難。

一旦勉強,事情便是做成也不甚美。

有些朋友要以感情維系,而有些朋友則需交換利益。

這三兄弟見多識廣,為人長袖弄舞,她相信,就算是有意向文化界示好,也不會有人認為他們滿身銅臭,從而心生厭惡。

她開出了一個不容拒絕的價格……

她這邊還愉快的用着希孟的名字,倒不知因她之故,希孟一抵平京就出了問題。

希孟一下火車便被帶到總統府,緒蒙本來正看文件,就聽聞他到了。

他想起幾年前希孟的“調皮”樣子,唇角帶了笑,“讓他進來。”

希孟跟着秘書走進書房,緒蒙穿了一套渾藍西服,腳穿一雙棕色皮鞋,正點燃一支煙要放到嘴裏。

聞聲擡頭,“你來啦!”一回身,緒蒙的眼睛剎時睜大,手不禁顫了下,随即放下臉來。

他抿直唇線,手上用勁,不自覺把煙捏得變形。

“譚希孟?!”他冷着聲問道。

希孟的眼睛掃過緒蒙的臉龐,最終定格到與己如出一轍的冷眸上,“我是。”

緒蒙打量他許久,不得不承認比起那“西貝貨”,這個希孟的五官氣質簡直是他的翻版。

可是,“如果你是希孟,那之前自稱希孟的小混蛋是誰?!”

希孟微微一愣,很快回憶起江舒曾經在外用過他的名字,他勾唇笑了,語氣親昵,“她倒的确是個‘小混蛋’。”

緒蒙見他語氣熟稔,顯然交情不淺,便眯起眸,“既然認識,那我就不追究了。”

把香煙叼在嘴裏,緒蒙斜睨一眼,“你該叫我什麽?”

希孟頓了頓,他以為這會很難說出口,沒想到對着這張臉,他倒天生有些親近之意,“爸。”

緒蒙好心情的舒展眉眼,“私下裏你便這麽叫吧,平日裏你還得叫我總統。”

希孟應聲,緒蒙望了望案頭的文件,“今後,你便跟在我身邊做事。”

正說話間,秘書送來兩份急件,緒蒙打開一看,不由挑起眉毛。

這兩份急件,一份寫得是東北告急,另一份則是湘譚霍明征公開表示對他意見很大。

他将文件摔在案上,微阖眼睛,這才不過多久,鷹派就開始亮爪了?

東北告急之事,他是早有預料的。

他也是當過兵的人,這片國土上鴉|片橫流,有些人沒有錢,知道軍中有軍饷可以領,便申請當兵。征兵處招不滿,自然不設限制,這些人可以去打仗?

而軍隊更是爛到骨子裏,上層與無良商人長期合謀,大量購買的軍用棉衣,送給拾破爛的都不會要;進口的槍械更是時常啞火,嚴重影響作戰。

小兵指望不上,指望上層用兵如神?更不用想了,現在只要你有錢,買個軍銜都是實價。

這樣能打贏,那才是天降奇跡。

緒蒙現今火燒眉毛,卻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能派哪個去增援?

這附近的軍隊,哪個不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呢?

随便挑一個出來,都是比誰更爛而已。

緒蒙忽覺,他這總統之位一下子變成了燙手山芋。

若是棄車保帥,難免要承受全國人民的震怒;可要是和扶桑硬頂,卻也是生生在送人頭。

他扣了扣桌,思索良久,随即下了兩道命令,一是“攘外必先安內”,霍明征在國禍時居然不曾和總統戰線一致,其心可誅;二是東北不予抵抗,以免兵連禍結,波及全國……

這兩道命令下去,國民一時并不知道。

江舒卻是知道內情的,連忙讓手下的記者去搶新聞。

她有了橫財,向來出手大方,記者們平日生活清苦,為了賺這豐厚的報酬,當然各自發揮聰明才智。

當東北徹底淪陷,全國皆是嘩然。

扶桑是什麽國家?

以前可是跟在華國身後的小弟,雖說現今是發達了,但華國人自覺對上它,不可能會輸。

華國歷史悠久,打仗就打仗吧,戰争多不勝數,哪個會怕它?

可是!你相信嗎?

扶桑居然真的打下了東北?!

正在衆人百思不得其解之時,江舒所在的報紙拔得頭籌,第一時間公布了總統所下的兩道命令,一時間名聲大臊,也就此掀開一場輿論大戰。

有旗幟鮮明支持總統聲讨霍明征的,亦有反對總統消極抵抗,竟對扶桑如此軟和的。

一時間國內議論紛紛,無數學者在報紙上掀起罵戰。

在此期間,江舒又成功邀請了數個學者成為長期供稿人,文章多針砭時弊,對戰況分析也入木三分,在文化圈中更是風頭無兩。

江舒倒并不安心止步于此,她想了想,去街上晃了圈,随便找了一個混混,給他遞了點引見費,“小兄弟,我想見見莫漢笙莫大哥,你能幫我引見一下嗎?”

混混掏了掏耳朵,笑嘻嘻的又伸出手,“你要見莫大哥,這點錢可不夠!”

她心中嘆了句,有道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小混混這麽不知足,真是可惡!

她只好又拿了點錢出來,小混混才領着她去見莫漢笙。

莫漢笙穿着一身練功服,剛和人喂完招,坐下沒一會兒,就有人說要找他。

“讓人進來。”

江舒一進門,他便上下打量,見她面龐圓潤,眼眉飛揚,笑容十分可親,但就是不認識啊。

“你認識我?”

她當初那副鬼樣子,他能認出來也是有鬼了。

不過她向來秉承“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莫漢笙雖曾受命要拿她,卻對她的印象頗為不錯。

她正要說自己是希孟,卻又擰眉思索。

莫漢笙路子廣,譚緒蒙之前召了希孟回京,恐怕有很大機率知情,她要是再稱希孟,只怕不妙。

她這才作揖,“小弟曾化名譚希孟,和莫大哥談過心,不知莫大哥還記得我嗎?”

“是你?”莫漢笙起了興趣,“你真名叫什麽?”

“我是江舒。”

作者有話要說:

“朋友”的N種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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