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
晚上十點。
陸彎彎看看時間,知道小寶寶該睡覺了,就把她抱到了床上,給她蓋好被子,還找了一本書來,“媽媽給寶寶講睡前故事好麽?”
明鏡睡覺前都要誦經,現在還沒安頓下來,練武、學習、誦經念佛這些日常課業,就暫時擱下了,等明天它去了福利院,福利院收它的話,安頓下來就可以接着做自己的課業,落下的也會雙倍補上。
如果福利院不收,它可以回清水鎮或者清靈山,它在清靈寺等師父回來,也是一樣的。
就是好舍不得爸爸媽媽呀。
房間裏很安靜,橘黃色的微光帶着暖意。
明鏡聽媽媽講着小美人魚的故事,一直看着媽媽,等念完了,就輕聲問,“媽媽,明鏡可以親親媽媽麽?”它給觀世音菩薩拜求,求媽媽一直健康快樂。
陸彎彎噗地笑出了聲,看着躺在床上姿勢标準的小寶貝,主動把臉湊過去了,“不需要問媽媽,明鏡想親媽媽可以立馬親媽媽,無論何時何地。”
陸彎彎就看見小寶寶笑起來,露出兩個好看的小酒窩,清澈空靈的大眼睛裏卻有晶亮的水汽。
親親落在臉上,陸彎彎從那軟軟的觸碰中感受到了珍貴和珍惜,莫名的心中酸澀,脫口問,“寶寶,今晚上和媽媽一起睡好不好。”
那它就很想和媽媽一起睡,但是不行,明鏡搖頭,“和哥哥一起睡。”
蘇世陽提溜着小魔王進來,就看見小寶貝在親妻子,頓時醋了,“寶寶,爸爸親自去接你,不但沒有手串,也沒有親親。”
他說完也不嫌丢人幼稚,真就把臉伸過去,得了小寶貝一枚親親,爽朗地笑出來,又把蘇杭丢去了浴室,“快點刷牙洗臉,洗完來睡覺,免得一會兒咣當咣當把妹妹吵醒。”
蘇杭本來打算在小胖家住,住到忘記光屁[]股這件事再回家,小胖說妹妹都是愛哭的讨厭鬼,跟屁蟲,醜八怪,讓以後不要帶妹妹玩,他聽了不爽,想也不想就立刻反駁:
“那是你妹妹,我妹妹很漂亮,比宋詩妍都漂亮!”
“還很堅強,被蛇咬了都沒哭!”
“而且就算哭了也很可愛,世界第一可愛,不接受反駁!”
小胖很吃驚,小胖他爸就笑說他估計一輩子都要住在他家了,他正郁悶着,就被老爸拎着後衣領拎回家了。
回來發現他居然還要和小和尚一起睡,他就更絕望了!
進門前爸爸勒令他,要和妹妹一起睡,要對妹妹說晚安,不然就再揍他一頓。
蘇杭焉嗒嗒地洗漱完,出來在爸爸媽媽壓迫的目光中,悶悶對小和尚說了聲晚安,躺在被窩裏了。
“睡吧。”
陸彎彎俯身在小寶貝額頭上親了親,“寶寶晚安。”
“爸爸媽媽晚安。”
出了卧室,陸彎彎不放心,在門外聽了一會兒,才和丈夫輕手輕腳下了樓,“我定了鬧鐘,明早起來給寶寶煮海鮮粥,寶寶太瘦了,玲玲一樣是五歲,但是比咱們小寶貝胖多少,個頭也高,寶寶看起來真的太小只了。”
玲玲是她閨蜜郭雲溪的女兒,大名葉玲玲,蘇家沒有這樣柔軟可愛的小生物,所以就算玲玲有些刁鑽的大小姐脾氣,她也挺寵這個小姑娘,有時候郭雲溪他們夫妻忙,就會把小姑娘送來蘇家住,她也樂意照顧這些可愛的小天使。
但是現在陸彎彎覺得自家的小公主比玲玲可愛一百倍,這真是繼杭杭之後,老天爺恩賜給她最好的禮物了。
蘇世陽心情很好,他對其他家的小姑娘本來也就算不上熱忱,現在就更自豪了,“不是我想炫耀,但是明鏡真是我見過最乖的孩子了,之前準備的那些玩具都是給男孩準備的,要不成,得重新買,專門打掃出一間房間給寶寶做玩具房吧,寶寶一直住在山上,她師父又很嚴厲,估計都沒什麽時間玩的。”
陸彎彎點頭笑應了,想了想,忍不住問,“老人家還好麽,身邊有沒有人照料,可以接過來一起照顧麽?老人家把寶寶教得這樣好,肯定花了很多心血,我們可以出錢給老爺爺看病呀,要是怕寶寶傷心,背地裏偷偷的也成。”
蘇世陽搖頭,當初他和妻子說得很簡單,略去了駱清書,只說明鏡是清靈寺一個老和尚帶大的,但駱清書身邊有世界上最專業最權威的醫療團隊,再加上他本身在這方面就很精通,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肯定會親自照管小寶貝,直到小寶貝長大成人。
蘇世陽沒說話,陸彎彎心裏就明白了,但她心中感恩,總想做點什麽,“以前我們去秦嶺風景區玩,就很喜歡那裏,不如我們捐點錢給秦嶺風景區,維護環境用。”就是那樣的好山好水,才把寶寶養得這樣鐘靈毓秀。
“成。”
蘇世陽點頭,也不想戳破當初去玩妻子嫌累唉聲嘆氣說再也不會去的事實,當下就從自己的賬戶上劃了一千萬,以私人名義讓秘書捐給秦嶺自然保護區了。
一千萬不多,但稍稍表達一下他們的感謝和感激吧,駱清書說小寶寶也是一個秦嶺小衛士,他們一家子,自然是要整整齊齊的。
房間裏安安靜靜的,蘇杭躺在被窩裏,想着旁邊躺着個女孩子,心裏有點點別扭,還有他被看光的事,想起來就讓他不自在極了,但是又想這是自己的妹妹了,他看電視裏面哥哥都要好好照顧妹妹,因為妹妹年紀還小,睡着了會踢被子,或者動來動去的,萬一掉下床去,就很危險。
而且他們中間隔着的距離都可以劃船了,他想抱抱妹妹,也想親親妹妹,剛才跑出去,他都看見了,妹妹還親了爸爸媽媽。
他想說話,又不知道怎麽說,一動就想起小和尚說自己屁股上有痣的事來!啊啊啊!
而且他這樣是不是就代表要投降,以後不想過好日子了麽?
小和尚像小天使一樣乖,以後所有人肯定都會說,你看看你妹妹,比你小,比你聽話懂事!你怎麽這樣……
明鏡卻知道哥哥沒有睡,它練武,習武的人會聽音辨位,一呼一吸靜動分明,床很大,哥哥躺在最遠端,被子直接把腦袋悶在了裏面,一動不動,呼吸卻很不均勻,長長短短深深淺淺,昭示着主人煩亂的心緒。
明鏡一手抱着師父的外袍,一手抱着小木魚,輕輕喚了一聲,“哥哥……”
蘇杭腦子裏都是自己光屁[]股被小和尚看光的場景,聽了喊聲身體僵硬,不想回答,但又怕她鬧起來哭,就悶在被子裏惡聲惡氣地應了一聲,“幹嘛?”
明鏡坐起來,聲音也軟軟的,“哥哥不要生氣,好好睡覺,今天天黑了,太晚了,明天一早明鏡一定會離開這裏,不跟哥哥搶爸爸媽媽。”
“真的?!”蘇杭直接從被子裏坐起來了,狂喜過後又莫名其妙的覺得胸腔裏發悶。
明鏡重重點頭,“真的。”師父說不能犧牲別人的幸福換自己的快樂,而它是佛祖的弟子,要更懂得舍,和放下。
蘇杭竟然下意識的想拉住她。
可這不是他和陸錦衣希望的結果麽?他一開始計劃就是這樣,欺負小和尚,讓他在蘇家待不下去。
現在願望達成!
蘇杭忽略心裏的難受,點頭嗯了一聲,被子往頭上一捂,不再說話了。
房間裏安靜極了,明鏡輕輕從床上下來,先把東西收拾好,它随身帶着的物品不多,就是小金缽,小木魚,小背簍還有師父的外袍,外袍和小木魚裝到小背簍裏,小金缽裝不下了它抱着就可以。
明鏡收拾完拿筆寫了字條留給爸爸媽媽,絞盡腦汁想了一個爸爸媽媽不會擔心的原因,寫好,疊好,放在書桌上,這才重新爬上了床。
蘇杭躺在被子裏一直很緊張,聽見小和尚重新躺回床上,心裏這才安定了些,他不打算睡,撐了好一會兒,卻不知不覺在小和尚的呼吸聲中慢慢睡着了。
明鏡一直都是清晨五點半起,今天躺着腦子裏一直都是和爸爸媽媽哥哥們相處的情形,睡不着,到點它就起來了。
一二月份這會兒太陽沒出來,天還沒亮,但銀裝素裹的世界把一切都照得亮亮的,根本不需要點燈。
哥哥呼吸均勻睡得很沉,明鏡輕手輕腳背起小背簍,抱着小金缽出了房間門,下樓,開門,門房裏面的叔叔太累了正在打盹,它沒有打擾,自己從車道的橫欄下走出去。
出了小區明鏡這才回頭看了看別墅的方向,在心裏祝福爸爸媽媽和哥哥們,昨天這一整天對它這只小饕餮來說,是新奇又珍貴的一天,很開心。
明鏡呼了口熱氣,拿出手機查地圖,先找到市福利院的位置,查完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對的,顧朝琛那個人類崽崽就在市福利院!它還能在那裏遇到顧朝琛!
從蘇家到外面主路上需要走二十分鐘,現在是六點,第一班公交車從城裏的公交車場發車,六點三十分鐘會到這裏,時間剛剛好。
走出了小區,天邊也漸漸亮起來了。
明鏡抱着小金缽,背着小背簍去公交車站,路過一處草叢的時候聽見了一點叽叽、叽叽微弱的叫聲,循着聲音的方向走過就輕呼了一聲。
有一只小貓咪正縮在女貞叢下瑟瑟發抖。
明鏡忙跑過去,小貓咪皮膚皺皺的,小腦袋有楞有角,身上只有一層稀疏且短的胎毛,是一只小小的斯芬克斯貓,現在縮在雪地裏,風一吹,整個貓咪就蜷縮得更緊了,渾身都打顫,呼吸一會兒深一會兒淺的很不安穩,明顯是被凍着了。
脖子上有項圈,但沒有名字聯系電話,明鏡在周圍四下跑着看了幾圈,看不出小貓咪是從哪裏來的,就又折回來了。
天太冷了,呼出來的都是白氣,它今天怕在外流浪受凍生病,就把兩件棉衲衣都穿在了身上,還圍着圍巾,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走了二十多分鐘,渾身暖洋洋的。
它可以把棉衲衣分一件給小貓咪。
明鏡先把自己的小背簍放下擱在一邊,脫了外面防水的這一件,比劃了一下長度,剛剛好,帽子還可以遮住小貓咪的頭。
斯芬克斯貓總體來說是一種很溫順的貓咪,尤其還是小幼崽。
明鏡小心把貓咪抱起來,發現小貓咪身後還窩着三只黃黃的絨毛小鴨子,貓咪的身體一起來,小鴨子們全都醒來了,冷得緊緊地擠成一團,叽叽吱吱地叫。
肯定是太冷了,才會抱在一起取暖的,要不是貓咪,可能小鴨子就凍死了。
“你也是一只慈祥的小貓咪呀。”
小貓咪被抱起來就開始不安地掙紮,明鏡在清靈山和很多小動物生活在一起,對貓咪的脾氣性格也有一點了解,輕撫着安慰小貓咪,再給它穿上衣服,小貓咪就安靜下來了。
天上開始飄雪,周圍也沒有可以遮擋風雪的地方,這裏連公交車站臺都是敞篷的,明鏡先把小貓咪放到一邊,就在灌木從裏刨開了一個洞,樹枝墊在下面,圍巾在灌木從裏挂出一個圈來,手伸進去,不太能感受到呼呼的風了。
“小貓咪乖乖待在這裏,不要亂跑,就不會被凍了。”
明鏡把小貓咪放進去,看它舒舒服服窩下來,小腦袋湊過來舔它的手,就彎了彎眉眼,把小鴨子也一只只捉住捧上去,放到棉服的袖子裏,這樣就會好一點,斯芬克斯貓通常都是有主人的,天一大亮,主人起床發現小貓咪不見了,肯定會來找,現在還是太早了。
來了一輛121路公交車,從車上面下來一個小孩,消瘦的小身體,臉上,手臂上還帶着傷,穿着一件棕色的羽絨服,是顧朝琛。
車還沒到站顧朝琛就認出小和尚了,下車立馬往這邊跑過來了,看真的是小和尚,就緊張地問,“小和尚,你怎麽會在這裏,他們打你了嗎?”
他一直擔心小和尚,昨天就來過一趟了,本來是打算到這裏再找個小賣部給小和尚打電話,結果這地方都是花花草草還有樹木,連人都很少,別說是小賣部了,找了一久找不到,只好折回去,查清楚了別墅區和小賣部到底在哪裏,早上才又過來,沒想到一來就看到小和尚孤零零的蹲在雪地裏。
看見是顧朝琛明鏡都下意識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是在做夢,“顧朝琛,你怎麽會在這裏?我是在做夢麽?”
顧朝琛看見他手上新增加了創口貼,更緊張了,“受傷了麽,是不是很疼。”
明鏡搖頭,它有點激動,這種時候遇到一個認識的人,真的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明鏡揪着小背簍的袋子笑起來,“沒有打我,爸爸媽媽對我很好,可是家裏的哥哥都不喜歡我,小孩子必須要有監護人,所以我打算去福利院,問院長媽媽能不能收留我,要是不能,我就回清靈山生活了。”
它知道錦衣哥哥也不喜歡它,因為錦衣哥哥把手串丢在垃圾桶裏了,那串手串現在就裝在它斜跨着的小布包裏,黑木果是很珍貴的藥材,平常帶在身上都能清除身體裏的濁氣,它打算送給想要的人類,或者留着自己帶。
雖然它最希望的是哥哥能喜歡。
明鏡心裏悶悶的,又深吸了一口氣,拿起了自己的小背簍,“顧朝琛,我們去坐車。”
小和尚看起來很難過。
每一個小孩都對自己的爸爸媽媽抱着喜歡和希望。
得到了又失去,是一件非常讓人傷心的事。
顧朝琛有些笨拙地伸手,學着當初小和尚的樣子,抱了抱他,并不說話,只是抿抿唇,把手裏提了一路的小蛋糕給小和尚,“給你吃。”市福利院裏也有學生在上學,他請這些學生幫忙擴散代替寫寒假作業的事,很快就找到了活,市裏面的作業比鎮子上的要難,但也不算太難,他能做,收了定金,夠買一個小蛋糕的,草莓味的。
明鏡聞到了蛋糕的香氣,還有糖的甜味,眉開眼笑地接過來,想坐下來拆開,看車來了,就說,“車來了,顧朝琛,我們先上車,去了城裏,找個地方坐下來吃。”
顧朝琛點頭,“小背簍給我,我幫你背。”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明鏡搖頭,但顧朝琛堅持,明鏡就把小背簍給他了,只是它一走,身後就有窸窸窣窣的動靜,貓咪還窩在圍巾裏,小鴨子已經笨拙蹒跚地從上面跳下來了,一只,兩只,三只,歪歪斜斜小跑着追在它身後,明鏡往回放了兩次都沒成功,知道小鴨子肯定是不小心把它當成媽媽了。
“吱吱嘎嘎……”
天太冷了,這樣剛長出絨毛的小鴨子走丢在這裏,會被凍死的,明鏡有點愁,自己也才五歲大呀,根本沒做好要當媽媽的準備……
可是小鴨子沒開智,如果在路上亂跑,可能會被凍死,也可能會跑到馬路上去,那樣太危險了。
明鏡看了看自己的小背簍,還裝得下兩只,剩下一只可以暫時放到小金缽裏,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不會當媽媽也得學起來了,好在它在山上養過很多小動物,養鴨子也沒問題的。
明鏡就把小鴨子裝起來了。
顧朝琛看小和尚的動作,明白他要幹什麽,欲言又止,但最終沒說什麽,只是把裝着蛋糕的塑料袋退下來,“它會拉屎,用袋子裝起來,再放進去。”
顧朝琛說得很直接。
明鏡就被逗笑了,佛家弟子通常不說屎字,因為不文雅,它通常會說出大恭,或者是如廁,現在聽顧朝琛大大方方說拉屎這樣的話,就被觸到了奇異的笑點,抱着小金缽笑起來了。
悲傷也就被驅散了很多,明鏡接過口袋,把兩只楓葉腳小鴨鴨放進口袋,再放到小背簍裏,顧朝琛看見小背簍裏有大和尚的僧袍,知道小和尚是不想弄髒僧袍,就不再說什麽了。
買完蛋糕他還剩下一點錢,等到了城裏,可以重新給小和尚買一個吃飯的碗。
小鴨子一直對着明鏡啾啾啾,好像喚媽媽一樣,吃了點面包後,毛茸茸的小腦袋一直蹭它,軟軟暖暖的。
兩人上了520路公交車,一人一塊錢,顧朝琛投了兩塊,可能因為是過年,又很早,所以車上還沒有人。
司機叫陳東民,一路都是空車狂奔,一大早看上來兩個小孩,就奇怪問,“大過年你們要去哪裏,你們的爸爸媽媽呢。”
就是這個小和尚粉嘟嘟的,抱着個金缽缽,金缽缽裏還有個探頭探腦的小黃鴨,可愛得很,他忍不住看了好幾眼。
顧朝琛回道,“去市福利院。”
陳東民的目光就變得同情憐憫起來了,這路車第二十一個站站名就叫市福利院,他就經常拉一些孩子,有些是上下學,有些出來撿點瓶子賣,賣藝,大過年的,昨晚雲池大壩這裏放煙花,人多,估計是出來找吃的。
陳東民心裏嘆氣,從口袋裏摸出兩張五十,塞到小和尚的小金缽裏,“天太冷了,不要在外面跑,一會兒先在春風街下車,今天那也擺攤賣吃的,先買點吃的吃飽肚子,過個年,以後好好學習,書讀得好,就不怕餓肚子。”
才這麽小的孩子,真是造孽啊。
顧朝琛要還回去,明鏡知道這個施主大叔沒有惡意,就把自己的錢拿出來給叔叔看了,“叔叔,我們有錢。”
兩張一百塊,還有一些散錢,仔仔細細疊得整整齊齊,錢很舊,看得陳東民心裏不好受,硬是不要,“拿着,算叔叔過年給你買糖吃的。”
明鏡就沒再說話了,師父說它可以接受一些人類适當的善意,記住這些善意,然後把再把這些善意回饋給人類或者是社會,這在佛門被稱之為緣法。
明鏡摸了摸布袋子,只有它送給錦衣哥哥的手串還在,明鏡把手串遞過去了,“叔叔,這個是小僧編的,可以送給叔叔嗎。”
小和尚軟軟糯糯的,一只手拿着小金缽,一只手上捧着手串,問得很認真,陳東民樂呵了一聲,以為小孩們平時就編織一些小飾品賺點飯錢,有點心疼孩子懂事,樂呵着收了,“成,很漂亮,大叔很喜歡,等會兒就帶起來,快去坐好,哥哥護着點弟弟,別摔着了。”
喜歡就好,明鏡聽到哥哥這樣的稱呼有點點難過,但很快又釋然了,兩人在兒童安全座椅上坐了下來。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衰煙雨任平生。
明鏡在心裏念了一遍南無阿彌陀佛,抱着手裏的小金缽,看着外頭白皚皚的天,漸漸釋然,倒也沒那麽難受了。
顧朝琛剝了個大白兔糖,喂到小和尚嘴邊,“吃這個糖,這個糖很好吃。”
“不要難過,以後我就是你哥哥。還有爸爸媽媽。”
他有過這麽多爸爸媽媽,當過這麽多人的兒子以後,顧朝琛相信自己能當好爸爸媽媽,就是努力的對小和尚好,比對自己還好,努力想辦法賺錢,給小和尚買好吃的,好穿的,保護他不受別人欺負,讓他接着住像山水大院一樣的好房子。
顧朝琛暗自握了握拳,過幾天他就去上學了,肯定能找到更多賺錢的辦法。
“哈哈,長大才能當爸爸媽媽,顧朝琛你自己還小小的一個……”明鏡笑起來,張口含住嘴邊的糖,大白兔糖含到嘴巴裏,甜味化開來,帶着奶香味,很好吃,明鏡坐在凳子上,懸着的腿晃晃悠悠地格外惬意,說完瞧見小鴨子,又舉了舉手裏的小金缽,眉開眼笑地說,“我是小鴨子的爸爸媽媽,那顧朝琛你豈不是小鴨子的爺爺奶奶了,哈哈哈,可是你一點都不老。”
顧朝琛又給他剝糖吃,看它吃糖開心,他也就開心了。
到了春風街,司機就提醒兩個小朋友先下去吃點東西,這裏就是小吃街,海河人口擁擠,因為各種工作不回家過年的人也多,縱然今天是大年初一,這裏也有很多賣早點的。
之前給顧志明林水香施主的卡明鏡帶着,但兩位施主把錢都取光了,卡成了空卡,裏面沒有錢,它現在身上的財産,就是剛才善良的人類大叔給的一百塊,顧朝琛給的兩百塊,還有幾十塊的散錢,加起來不到四百塊,這點錢在海河是很少的。
所以兩人沒有吃好吃的,就買了兩個包子兩個饅頭,站在包子鋪前吃了,老板和老板娘在他們告知自己有錢的情況下,依然多塞了兩個大肉包子,還有五十塊錢給他們。
從春風街到市福利院坐車十分鐘,走路二十分鐘。
天空又飄起大雪來,顧朝琛看看雪花落在小光頭的腦袋上,就想用手給他折,遮不住,又要脫衣服給他,明鏡不允許,“雖然我沒有頭發,但我的頭不怕冷的。”
顧朝琛四處看了看,捏了捏口袋裏的錢,先讓小和尚在公交車站臺這裏坐一會兒,“雪掉在腦袋上會融化,結成冰,你在這裏吃烤紅薯,我去買帽子和圍巾,很快就回來。”
好像所有的人類都覺得沒有頭發的腦袋很不抗凍,明鏡摸摸自己的小光頭,點點頭沒有提反對意見,“好。”
前面不知道出什麽事了,車流堵成了一條龍,明鏡背着小背簍坐在站臺的座位上,這裏的車站有蓋子,風雪吹不進來,它昨晚上太傷心,一直沒睡着,現在吃飽喝足坐下來,就開始犯困了。
路過的行人就看見一個粉嫩嫩的小和尚坐在椅子上呼呼地睡,一手拿塊烤紅薯,一手抱着個小金缽,小金缽裏還放着只毛茸茸的小鴨子,小和尚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還記得一直把小金缽箍在臂彎裏,生怕小鴨子掉下去,畫面很是安寧溫馨。
有對年輕女孩看小和尚粉雕玉琢地可愛,手裏恰好有硬幣,就輕輕擱在小金缽裏了,小和尚大概以為有人和他搶烤紅薯,忙舉了舉,又沒舉到嘴邊,吃了塊空氣寂寞,又呼呼大睡過去,其他人看着趣怪,也過來往小金缽裏塞錢,不一會兒連旁邊的小背簍也塞滿了。
一塊,五塊,十塊,五十一百的都有。
甚至有不少等車的大人,就站在小和尚面前,這樣雪花和冷風,不讓它吹到小和尚了。
周成開着車,跟着前面的隊伍緩緩前進,等車完全停下來,就開了車窗伸頭往前往後看了看,再縮回來朝老板說,“前面出事故了,後面也堵着,只能慢慢等了。”
後座坐着的男子穿着合身的高定西裝,五官線條淩冽俊朗,眉峰如刀,雙眸平淡如水,冰冷的五官和面容遮不住那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涼薄氣息,他是蘇家的長子蘇衍,富二代圈子裏的權貴新秀,三年前留學歸國,接管了蘇氏的海外市場,用兩年的時間,将蘇氏的市值翻出了一倍去,今年二十六,年輕有為,剛從美國回來。
周成是蘇衍的秘書,一起跟到了美國,又一道回來,他跟在老板身邊好幾年了,知道自己這位上司雖然性情淡漠處世果決,工作上一絲不茍,也不愛說話,但小事上并不會随意苛責人,看見公交車站臺那邊坐了個粉雕玉琢的小和尚,就笑道,“呀,少林寺來的麽,長得真白淨可愛,跟個觀音童子似的。”
車就在靠邊的這一道,隔着公交車道就能看得見。
蘇衍在翻看財務報表,聞言擡頭掃了一眼,正有個小男孩跑到小和尚身邊,把小和尚叫醒,然後給小和尚帶上帽子,又圍上了一截圍巾。
小男孩身上有些地方還包着紗布,動作笨拙卻又細心,将小和尚整個地包裹得嚴嚴實實,帶好帽子後背起旁邊的小背簍,牽着迷迷糊糊困得眼睛也睜不開的小和尚走了。
身邊沒有大人。
海河是一線城市,人也比較雜,靠打劫過年的小偷也不少,蘇衍看一個流浪漢一直盯着小男孩背簍裏的錢,微微皺了皺眉,朝周成說,“你下去,問問小孩要去哪,把人送回去。”
周成也看見了,遲疑問,“車……”
“我自己開回去,送完你也直接回家,一周後再回來上班。”
“好嘞。”周成應了一聲,下車換人。
周成堵了一下不懷好意的流浪漢,“連小孩的錢都想搶,不怕天打雷劈遭報應?”他做秘書兼職做保镖,像這樣的流浪漢,他單手能放到兩個。
那流浪漢胡子拉碴,身材細瘦,看周成人高馬壯,不敢再跟,悻悻地轉身往另外一頭走了。
周成也沒和倆小孩說話,只是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頭,一直跟到了市福利院,看兩個小孩手拉着手進去了。
他有些愕然,然後給老板發信息,“老板,送到了,是市福利院的孩子。”那樣漂亮可愛的兩個孩子,竟然無父無母嗎。
蘇衍剛停好車,看到消息微微蹙眉,剛才轉彎的時候他無意中掃了一眼,那小和尚手裏捧着的金缽雕工精美,先不管是什麽材質,光是那彩繪雕工,都價值不菲,不像是福利院的孤孩。
許是父母留給小孩的家傳寶工藝品吧。
蘇衍沒太在意,去後備箱拿了玩具,從車庫直接走電梯回家。
等進了福利院,明鏡才朝顧朝琛小聲說,“剛才有個大胡子叔叔一直盯着我們,但是被另外一個叔叔趕走了,這個叔叔把我們送到這裏了。”
顧朝琛也發現了,不過他擔心這一個也是壞人,就沒有打招呼,“現在好人多,壞人也多,出門在外,我們要小心一些。”
明鏡點點頭,它雖然一直練武,但太小了,放倒一兩個不會武功的可以,但萬一遇到練過的,還是很危險的。
蘇家大院裏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陸彎彎早上七點就起來做早餐了,但是做好了早餐寶寶的房間一直沒動靜,她想着寶寶昨天奔波了一天,肯定很累,睡得熟,就想讓孩子多睡一會兒,興致勃勃又忍不住多做了好幾樣,快九點了想着餓着睡也不好,打算先去叫寶寶起來吃了早餐再睡。
只是還沒等她上樓就聽到了小兒子驚天動地的哭聲。
蘇杭昨晚上一直不肯睡,半夜不小心睡着了,睡醒腦袋懵了一下,立馬就縱了起來,看旁邊小和尚不見了,連小和尚的小背簍這些東西都不見了,心裏就慌了。
難道小和尚真的走了麽!
蘇杭下了床把房間裏的角落全找了個遍,沒有找到小和尚,只在書桌上看見一頁信紙,知道小和尚是真的走了,拿着信紙光着腳跑出去,聲音都帶上了哭腔,“妹妹不見了! ”
陸彎彎和正帶着眼鏡在沙發上畫圖的蘇世陽都是變了臉,陸彎彎匆忙跑上樓,沒找到人,看見蘇杭手裏的信,一把搶過來看了。
[爸爸媽媽,師父給明鏡找到了親生父母,把明鏡接走了,新的爸爸媽媽對明鏡很好,爸爸媽媽不要擔心--明鏡留。]
字跡清秀端正,漂亮又有力度,陸彎彎看了着急,想着她七點多就在樓下忙活了,孩子要起床下樓出去,她肯定能發現,現在說孩子不見了,那肯定是更早的時候就出去了。
幾個小時都過去了!那麽個小孩子在外面!
陸彎彎心急如焚,眼淚立馬就流下來了,抓住蘇杭打了他兩下,“昨晚上你是不是欺負妹妹了!讓你好好照顧妹妹!”
她哭得傷心,又還記得孩子在外頭危險,外衣也來不及穿就要出去找,“世陽看看監控,看寶寶往哪裏去了,幾點走的,我真是個死人了,寶寶偷偷起來出去都不知道,昨晚我就應該和寶寶一起睡的!”
蘇世陽一邊調監控,一邊查看駱清書留下的追蹤器,幸虧昨天就安裝到手機上了,三個定位儀,分別出現在了兩個地方,有兩個竟然是在別墅區,13棟。
剩下一個在市福利院,離這裏有二三十公裏遠。
哪裏有什麽親生父母,如果有,那也不會一聲不吭就把孩子帶走,再者退一萬步講,就算是真的有,那樣丢棄孩子的父母,想把孩子要回去,他也不同意,如果寶寶的親生父母是好人,駱清書根本不會選擇把寶寶送來蘇家。
蘇世陽立刻聯系了高偉,讓他查一查市福利院的聯系方式,自己給13棟的主人打電話。
這小區裏的住戶不多,總的加起來也就是十戶人家,或多或少都有些商務往來,13棟這家主人姓董,做商業銀行的,是目前最有競争力的民企銀行,和蘇氏集團也有業務來往,兩家是互利互惠的關系。
蘇世陽直接打電話過去,那邊很快就接了,吃驚又感激地說清楚情況了。
陸彎彎在旁邊緊張地聽着,丈夫一挂電話就問,“寶寶在他家嗎?”
蘇世陽搖頭,去拿車鑰匙,“是他們家的幼貓昨晚上走丢了,可能早上出門的時候被寶寶碰見,寶寶就把衣服脫給幼貓穿了,寶寶不在那裏,我們去市福利院。”
陸彎彎聽了又是心疼又是焦急,立馬拿了手機,招呼蘇杭他們快些上車,去找妹妹。
高偉那邊的聯系方式很快就發過來了。
蘇世陽立馬打電話過去,小和尚的外貌特別出衆,很容易辨認,那邊一聽就立馬應答了,“啊,對,是有這麽個小朋友,跟着我們這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