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更

甭管魏蓉稀不稀罕,她丈夫孫行川是真的稀罕。

原本這樁婚事是沖着魏知州才定下的,沒想過夫人的弟弟會如此有出息,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而且這喜還不是一般的小。

說句不太好聽的話,魏知州雖是一方父母官,但什麽時候調走還不知道呢,如果調走了,那對他們孫家來說,助益将要小得多。

但是橫空出世的魏時,不過短短的四年時間,就從一介白身成了鄉試解元。

整個柳州城都還沒出過這般人物呢。

若不出意外的話,魏時日後的前程遠比其大伯要遠大。

作為姻親,孫家收到的助益也會更多。

雖說夫人同魏時感情不怎麽樣,可關系在這兒擺着呢,能接觸的機會必定比旁人多。

這幾年他也一直努力緩和夫人同魏時之間的關系,問題還是主要出在了夫人身上。

魏時還真沒多少功夫跟他夫人計較。

想要把一個性情執拗的人變得稍微溫和些,并非是一件易事,孫行川也是費了很大功夫的。

當然了,效果也很明顯。

最起碼在外人看來,魏蓉和魏時這姐弟倆的感情貌似還不錯。

“都說外甥像舅,我們家順子這眉毛和下巴可是像極了大弟。”孫行川樂呵呵的道。

孫行川和魏蓉兩個人的兒子單名一個‘順’字,小名就叫順子,不過這眉毛和下巴長得像魏時,純屬就是在硬拗了。

孫行川的相貌算不得俊逸,魏蓉就更不用說了,兩個人的孩子也随了父母,沒有好看到哪裏去。

不過這孩子的舅舅,可跟他父母不一樣,也算是這柳州城裏出了名的美男子,若不是不常出門,也不常參加文會、詩會什麽的,這美男子的名聲必然更勝。

小孩子還沒長開,但是五官已經清晰可辨了,不管是眼睛、鼻子,還是嘴巴,實在不能硬說長得像魏時,也就是這眉毛和下巴還能往那邊拗一下。

要讓魏蓉說,她這孩子長得可不像大弟,更像她嫡親的弟弟魏達。

花花轎子向來都是衆人擡,這個當口誰也不會說甥舅兩個人長得不像。

除了魏蓉的兒子之外,在場的另一個小孩子便是魏定的兒子了。

小家夥都已經五歲了,不管是祖父,還是父親,都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親自教導他,所以府裏邊是專門請了個先生給他開蒙。

這名字是祖父親自起的,魏鵬,鵬程萬裏,可見魏成對這個孫子的期望有多重。

沒辦法兒子的身子骨不好,在侄子沒到柳州城之前,他一直都以為光耀魏家門楣的擔子,只能是放在孫子身上。

不過短短的四年時間,魏成就已經在下一代人身上看到了希望,相對來說,下下代人的擔子就會輕一些。

魏時同小家夥的交集不太多,畢竟年歲上差的太多了,這幾年來他又一直忙着讀書,作息時間都跟旁人不太相同。

不過魏鵬對這個堂叔卻是濡慕的很,他都已經開蒙兩年了,也算是一個小小的讀書人,也向往着萬千讀書人全都向往的金榜題名、狀元及第。

堂叔雖然沒有狀元及第,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也并未金榜題名,可已經中舉了,而且是十四歲中舉,十四歲的解元。

在此之前,真的就差那麽一點點,便是小三元。

這一路過來的成績,不止遠超他的開蒙先生,連他的父親、他的祖父也比不得。

他就希望等到自己長大以後,也能像堂叔一樣,一路過關斬将,拿案首、拿解元。

今日這樣的場合,魏鵬不能跑過去給堂叔添亂,不過這并不妨礙他一雙眼睛随着堂叔轉。

可愛呆萌,又帶了些濡慕的眼神,魏時整個心都快化掉了。

天知曉,他這輩子不過十四歲,怎麽會突然一瞬間想要做父親。

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他在孫順身上沒有辦法感受到的親緣關系,在魏鵬身上卻是感受了個十足十。

自家的孩子自然是同別人家的不一樣,怎麽看怎麽好看,怎麽看怎麽順心如意。

——

這個年節對于魏時來說,大概是過的最熱鬧的一個年了。

上門拜訪的人絡繹不絕,收到的帖子數不勝數,就連今年的拜年祭祖,也是站在前頭的。

好在,接下來這幾年,他不打算繼續待在柳州城了,否則光是這人情往來,就不知道要占多少功夫,哪還有時間進學。

這樣的迎來送往,實在是讓魏時厭煩,來的人多數是他不曾認識的,見都沒有見過。

可又不能說完全沒有關系,有同族的人,有大伯下屬的子侄,還有一些七拐八拐的親戚。

全都拒而不見,大伯面子上也不好看,而且他也免不了被人說是輕狂。

可見了這個,不見那個,又有厚此薄彼之嫌。

所以還是離開的好。

魏時連元宵節都沒過,就帶着人回了燕縣,當然了,他只是回去看看,姨娘就沒必要跟着了,捎了兩幅繡品回去,一幅是給父親的,一幅是給母親的。

這不識字也有不識字的好處,否則的話,還得寫封信,還不如繡幅東西省心呢。

多年不回燕縣,如今看到燕縣的城門都覺得陌生了。

魏時是坐馬車回來的,天氣寒冷,又不着急趕路,當然是坐在馬車裏,拿着手爐更舒服了。

不出所料,知縣府是沒有人來接的,來接他的是昔年的小夥伴。

而且來的人比魏時預計的要多。

不是厚此薄彼,而是一個班上的同窗,也有遠近之分,這一點從書信上就可以看出來。

有的早就已經沒有聯系了,有的還保持着一兩個月就寫一封信的頻率,還有一年才寫封信問候一下的。

魏時要回來的消息,也就告訴了五個同窗,還有給他開蒙的先生何秀才。

但是城門口迎接他的,有先生的長孫何志遠,有一直跟他玩的好的黃學林,有其他三個知道他要回燕縣的同窗,還有班上的其他同窗以及他不認識的一些人。

要知道,他們班是基礎最好的一個班級,人數也是最少的,一共也就十三個人而已,這還帶着魏時呢。

他的這些同窗加上先生的長孫何志遠,全部也就十三人。

如今卻是來了三十多個人。

得,在柳州城被人群支配的恐懼又來了。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這話是一點兒都不假,當年他走的時候,可沒這麽多人送行,四年過去了,跟很多人的感情實際上已經有些疏遠了,見過卻來了這麽一大群人接他。

這麽看,還是他那位嫡母始終如一,‘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

“還以為你元宵節就能趕回來呢,結果就差了一天,本來還想跟你一塊去逛燈會。”見面之後,黃學林頗為遺憾的道。

因為幼時兩個人玩的好,這些年書信又從未間斷過,黃學林跟魏時兩個人是毫不見外的,交情一如當年。

其他人跟當年比起來,或多或少感情都要疏遠一些,畢竟聯系不頻繁,甚至已經不聯系了。

見了面也只能說一些客套話。

過來接他的人裏,除了他的同窗們跟先生的長孫以外,其他人跟他還真沒多少關系,都是他這些同窗的兄弟、堂兄弟、表兄弟。

見面報了名字之後,寒暄幾句,就再也沒別的話可說了。

這樣的情況,魏時是沒辦法做到游刃有餘的,不可能完全不搭理人家,但是态度也不能太過親近了,不然的話,那就來吧,在燕縣這幾日都別想消停了。

所以這時候還真不能面面俱到。

因着多了這麽多計劃之外的人,魏時跟交好的同窗都沒能多說幾句話,要把全部的人認下來,就費了不少功夫。

這麽多人冒着寒風出來接他,總不能讓人家喝一肚子西北風就回去,但是帶回知縣府,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兒,母親是絕對不會讓人招待的。

別看他現在中了舉,但是想在府內擺宴席,也得是母親點了頭,廚房才敢上菜。

“你們家酒樓還有位置嗎?現在能不能定個地方?”魏時輕聲問道。

黃學林家裏就是開酒樓的,而且是整個燕縣最好的酒樓。

“成啊,早就備下了。”

好友是什麽情況,他還不知道嗎,知縣夫人不是個寬和的,魏時不可能把他們帶回府去。

這麽多人,要全都是相熟的也就罷了,關鍵是生面孔占了一大半,魏時不可能讓人家白白的在寒風裏站這麽久,沒有半點表示。

這些人不就是因為知道魏時的脾氣性格,所以才敢把家裏的兄弟帶過來嘛,知道魏時不會為這種小事兒生氣,也不會把帶來的人晾在一邊兒。

但是說實話,黃學林壓根兒就沒辦法理解,這些人到底是怎麽想的。

就算是魏時請吃頓飯,也不過是混個面熟而已,可能過不了多久就忘了,何必呢。

都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同窗,純粹一點兒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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