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女巡按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盡管段逍遙言行舉止活脫一個老頑童,但一劑藥下去,文小寶便清醒了不少,也吵着肚子餓了,白玉嬌趕忙下廚房親自去給兒子熬粥,大家不得不驚嘆:神了!

中午,文秀去請白玉嬌下樓吃飯,自從回到客棧,白玉嬌還幾乎沒踏出小寶的房間呢,現在小寶脫離了危險,文秀有意想讓白玉嬌也出來透透氣。

走進小寶的房間,文秀見白玉嬌正坐在床邊,手中輕撫着一件紅色的錦袍,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雙眉緊蹙,慘白的臉頰上珠淚連連,抽泣不止。文秀不免心中一酸,輕聲問道:“玉嬌姐,你這是……”

白玉嬌見文秀進來,趕緊輕擡玉腕迅速拭去腮邊的淚滴,調整了一下自己傷感的情緒,她可不想讓文秀看到自己花容有損的樣子,勉強一笑,言道:“這是相公的官服,今後也再無用處了,我是想把它好好地收起來。”

文秀一邊點頭一邊将自己的目光轉到官服上,避開白玉嬌那掩飾不住憂傷的雙眸,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裝出一副輕松的樣子言道:“玉嬌姐,下樓吃飯吧。”

白玉嬌搖頭緩緩言道:“你們先吃吧。”

“哎呀,一起吃吧,大家都等着你呢,走吧。”文秀說着,不由分說,拉起文秀就下樓去了。

果不其然,大家一起吃飯很是熱鬧,再加上有段逍遙這樣的老頑童,氣氛更是活躍,白玉嬌的心情也舒緩了不少。

這時候,客棧外一陣的騷亂,段逍遙好奇地舉着沒吃完的饅頭來到客棧門口想要看個究竟,文秀也放下碗筷來湊熱鬧。可誰知道向外一望,卻是一片凄涼的情景:大批的百姓,衣衫褴褛,面黃肌瘦,三三兩兩的攙扶而行,勸慰聲、嘆息聲、哭泣聲、甚至是咒罵聲不絕于耳。

“這都是些什麽人?”文秀忍不住問道。

“哎,這都是洛陽城裏逃出來的難民啊。”客棧掌櫃的在一旁感嘆道。

“啧啧啧,太慘了,太慘了。”段逍遙看得雙目通紅,趕忙把手裏剩下的饅頭遞給了路過的一位老大娘,那大娘千恩萬謝。

文秀也想施舍點什麽,可是她張着兩只手,翻遍了全身,卻沒找出一樣可送的東西,急得團團轉。

這時,數個白白的大饅頭如同魔術一般,瞬間出現在了文秀的眼前,文秀一挑眼眸,正是劉飛默默舉到她面前的。原來劉飛早知道文秀也有施舍之意,便又買下了幾個饅頭遞了過來。文秀感激地望着劉飛,接過饅頭,來到街邊,分給了那些帶着孩子的難民,頓時引來大人孩子叩頭相謝,弄得文秀羞澀不已,凄涼悲慘的情緒倒是郁結心頭久久不肯散去。

“哎,這點糧食杯水車薪啊,恐怕大部分的難民還在洛陽城裏等死呢。”劉飛在身後嘆息着,他此時心裏備受煎熬,感慨良多,他想起了文必正,想起了他們此次河南之行的目的,體會着“出師未捷身先死”的無奈與悲涼……

文秀眼見劉飛的表情漸漸凝重起來,臉色越發的難看,目光中漸添了濃濃的傷感,眼睛眯得只剩下一條縫了,自己心中更覺酸楚,不過心酸之餘仍不甘心地問道:“這麽多災民,難道政府就絲毫不管嗎?”

“什麽府?”劉飛又聽到一個新鮮名詞。

文秀這才反應過來,糾正道:“呃,就是官府。”

“官府?哼!”客棧掌櫃的一聽,在旁邊插嘴道:“當官的有誰肯管老百姓的死活喲!”說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搖着頭。

文秀聽了不禁心中憤然,突然腦海中靈光一現,心中也為之一動,下定決心後,“唰”的一轉身急急忙忙地上樓去了。

劉飛只覺得文秀像是一陣風一樣席卷而去,想到可能是自己悲傷的情緒影響了她,趕緊問道:“秀秀,這飯還沒吃完呢,你幹什麽去?”

“我吃飽了。”文秀丢下一句話,人早跑得沒影兒了。

“哎呀呀呀,舉止如此魯莽,哪裏像是姑娘家?不成體統,不成體統啊!”段逍遙用手點指着文秀的背影,搖着頭指責道,那樣子仿佛在教育自己的閨女,言辭間早就沒有了初見面的那股火藥味。這倒是讓劉飛甚感意外,段天廣在劉飛的耳邊悄悄言道:“我這個堂弟啊,從不記仇的。”

飯後,段天廣讓自己的兒子兒媳、徒弟等雜耍班一幹人等都先回段家莊了,只留自己在客棧,想待文小寶身體恢複之後再一起回去。

下午,劉飛來看望小寶,見小寶的氣色大為好轉,且意識清醒,已經可以坐起來聊天說話了,一顆心終于踏實了下來。白玉嬌的情緒也随之平和了不少,臉上不時現出淺淺的笑容。

“對了,師爺,你看見老爺的官服了嗎?我剛剛就放在這裏的,怎麽一轉眼的工夫就不見了呢?”白玉嬌突然問道。

“官服?”劉飛奇怪,難道有小偷不成?但偷官服又有何用呀?

“我上午還拿出來看了看呢,怎麽就找不到了呢?”

白玉嬌還在一邊小聲嘀咕着,劉飛卻已經意識到了什麽,急忙轉身回奔自己的房間,在包袱裏一翻,不禁大驚失色:“壞了!”他急忙找到段天廣,問道:“段班主下午可曾見到文姑娘?”

段班主見劉飛此時額頭見汗,一臉驚慌,完全不似平時的穩重,便意識到事态嚴重,忙搖頭道:“不曾啊,師爺,你這是怎麽了?”

劉飛仿佛得到驗證一般,微微點點頭,緊皺起雙眉,又說道:“段班主,劉飛有一事相求……”

此時,衛輝府城裏府衙之內,一位身着青色官服、腰紮束帶、頭戴烏沙、大腹便便的四十歲男子正躬身大禮參拜:“知府李鶴參見八府巡按。”

“免禮。”一位身穿緋紅官袍的俊美男子伸手相攙,正是文秀。

“不知巡按大人親自到訪,下官有失遠迎,還望大人見諒。”李鶴低頭拱手又是一禮,畢恭畢敬地言道。

“呃,不必多禮,不必多禮。”文秀不自然地用手扒了扒團領,背過身去擺手言道。第一次穿上這不合身的官袍,文秀真是不适應。

“文大人請上座!”李鶴躬身言道。

“呃,不必,不必。”文秀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幸好背對着李鶴,臉上緊張的表情不會被他發覺,文秀心想,還是趕緊說正事要緊,于是清了清嗓子,故意向前邁了幾步,将自己事先準備好的幾句話抛了出來:“呃,李鶴,本官今日可沒有心情來你這裏閑坐,大批災民擁進了你衛輝府境內,難道你作為父母官要坐視不理嗎?”

面對巡按“文必正”如此嚴厲的責問,李鶴卻是不慌不忙,表情凝重地低頭答道:“回禀文大人,并非下官坐視不理,只是府衙多年虧空,錢糧不足,連日常開銷都不足以應付了,哪裏還能赈濟災民呢?大人若是不信,細細查閱府衙賬目便知道了,赈災一事,下官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李鶴言辭懇切,理由充分,文秀卻不以為然,這不就是現代官員推脫責任常用的借口嘛?文秀暗笑,讓我查賬,我也得看得懂呀?幸好本姑娘有備而來。

文秀低眉淺笑着點點頭,擺出一副理解同情的樣子,大度地言道:“只要你有這份心就夠了,李鶴,你馬上邀請衛輝府境內那些有頭有臉的達官貴人今晚來你府上赴宴。”

“赴宴?大人這是……“李鶴百思不得其解。

“為本官接風洗塵啊,幾桌酒席想必你還是出得起的吧?”文秀高昂着頭,煞有介事地言道。

“好,下官立即去辦。”李鶴拱手點頭。

文秀又從懷中掏出了一本奏折,轉身遞到李鶴眼前,說:“本官這裏還有份密函,想托你以八百裏加急呈給皇上。”

李鶴并不着急接過奏折,而是不慌不忙地擡起頭仔細打量起了文秀,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笑。

文秀被李鶴看得渾身不自在,小心髒“撲騰、撲騰”地狂跳不停,這可真比參加實戰演習還讓人緊張啊。她不禁逃離開了李鶴審視的目光,側轉頭,故作嚴厲地質問道:“怎麽?李鶴,本官的話你沒聽到嗎?”

“呵呵,文大人啊,您吩咐下官的任何事情,下官都會竭盡全力為大人分憂,可您是不是也該先向下官出示一下您的禦賜四寶呀?”李鶴此時的語氣不卑不亢,完全沒有的一開始的謙虛。

文秀一驚,什麽叫“禦賜四寶”呀?怎麽從沒聽劉飛他們說起呢?這可如何是好啊?文秀的心裏慌亂起來,一雙眼眸趁着李鶴不注意,迅速地忽閃了兩下,香腮卻不自覺地溫紅起來,纖纖玉指緊張得不知道放在哪裏才合适,一直在身前微微搓着。

眼見文秀淩亂的眼神和臉色的驟變,李鶴得意地微微颔首,臉上肥嘟嘟的贅肉一顫一顫的,緊逼一步又問道:“文大人,您在想什麽?”

“呃,沒什麽,沒什麽。”文秀只好一轉身,又背過身來,以掩飾自己此刻的局促不安。

“那禦賜四寶……”李鶴幾步轉到了文秀身前,一雙鼠目緊盯着文秀,攤着肥厚的手掌問道。

文秀被逼迫得實在避無可避,只好硬着頭皮結結巴巴地言道:“這個……禦賜四寶……我……呃,本官出來的倉促,忘記帶了,忘記帶了。”這是文秀絞盡腦汁唯一能想出來的理由了,她此刻一雙美眸如微風拂過湖面一般頻頻閃動,鬓角額頭也微微見了汗漬,心裏那份慌亂漸漸有些控制不住了。

李鶴一聽,如同得到了印證一般,竟挺直了腰板兒,捧腹大笑起來,退後幾步,用一種輕蔑的眼神看着文秀言道:“哼!堂堂八府巡按啊,竟然不知道要向地方官員出示皇上的禦賜三寶;堂堂文狀元啊,竟然聽不出老夫所言有誤!爾定是假的!來人啊,将這個冒充朝廷命官的狂徒拿下!”李鶴一揮手,四下裏突然冒出了十幾個手持鋼刀的衙役,将文秀團團圍在了當中。

文秀大驚失色,心想着,這回完了,讓人揭穿了,她臉色立變,雙眉緊鎖,目光頓時犀利如劍,警惕地觀察着四周衙役的動靜,右手已經悄悄去摸腰裏的手槍了,她現在只想着如何拼一拼逃出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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