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夢初醒紅顏危(中)

? “殷殷姑娘,這杯玲珑敬你。”杜月兒為黎殷殷斟滿一杯,舉手投足間盡顯千萬風情。可是這風情卻顯得那樣違和地刻意。但盡管如此,這個女子的魅力,恐怕連千魅那般妖嬈顏色都要遜上幾分。

黎殷殷舉杯飲下,放下杯凝視對面的女子。杜月兒端着酒杯,一手掩過,雙眸半阖,長睫在眼上投着一片朦胧的陰影,飲過酒杯放下,朱唇輕抿,慵懶間妩媚盡生。可是盡管如此,黎殷殷仍覺得她似乎曾經真的見過杜月兒。

難道真的是杜月兒所說的那“一面之緣”?

“玲珑這般女子,可當真算是天姿國色。”她自斟一杯,有些調侃地笑道。或許只有杜月兒這樣的,方可算得上真正的女子吧?

“殷殷姑娘謬贊了。玲珑不過一俗人,哪裏比得過殷殷姑娘這般縱橫江湖的人物。”杜月兒玉指撫過發鬓,笑言。

“玲珑,你也不小了。何不找個人家嫁了?你這般玲珑心思的女子,莫不得衆人傾慕?”

“殷殷姑娘,你看我這模樣,又有誰願意照顧我呢?”杜月兒伏在桌案上,偏着頭笑吟吟地看着黎殷殷,“既然如此……我又怎麽會嫁人呢?而且就算真的是有人傾慕,恐怕也只是傾慕我的財勢吧?”

“這……”黎殷殷一時語塞,“但是真正愛你的人,也一定會有,也一定……會找到。”

便怕初心已負。

初心已負?未負。因為這個世間,包括她在內,誰能不負初心呢?但是若真的不負初心的人,怕是會被排擠成另類吧?他就是。

“承蒙殷殷姑娘相祝。”杜月兒換了個舒适的姿勢繼續伏着,“可惜啊,這世道便是如此。況且鐘情之人何其少啊。”

“這世間找個真心相愛的人,是不容易。”黎殷殷嘆了一聲,怎知杜月兒旋即話頭一轉,道:“殷殷姑娘不打算回風滿樓了麽?”

“不了。”黎殷殷一愣,反應過來後搖了搖頭,“我又回去做什麽呢?都已經與我無關了。”

“殷殷姑娘如此篤定,不再回去?”

“是。”黎殷殷靠在窗邊,“不回去了。回去多累啊。”

“是嗎?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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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被人奪了屬于自己的東西,你……不恨嗎?”如果是她,一定會加倍讨回。可是現在,她好像也不想再争了。

只是她現在既想放手離去再也不顧世事紛亂,又想從那個人争回曾經擁有的一切。可是,她如今也已是力不從心。

“恨?當然恨過。”杜月兒自嘲地笑,頹然窩在軟榻上,“可那又怎樣呢?我一個弱女子而已,根本争不過他。”

“你不打算回去找你的師兄麽?”

“找他?”杜月兒不明所以地笑,“找他又如何?我又憑借什麽與他抗衡呢?還是說……将我手中那件東西還給他?”

“殷殷姑娘。有些事情你還是不理解……”無視黎殷殷有些變化的臉色,杜月兒繼續說:“還是你認為,我是那般放得下的人?若是允許,我便拿一切作賭。可是你看我如今這模樣……玲珑居雖然看上去勢力不小,可是這可是我為了保命的最後籌碼而已。”

“真的不回去争一下?”

“那個地方,我是無法回去。而且,也不重要了。”杜月兒坐起來,倚着窗戶,“莫不如就在此一輩子守着玲珑居。”

“如此,也好。”

“時間也不早了,殷殷姑娘便回房去吧。明日依舊再把酒言歡。”

“好。黎某告辭。”

“殷殷姑娘慢走。”

夜意闌珊,燈火搖曳。

此時,就在千魅與蕭聿墨夫妻二人前去聽劍閣的路上,又有了一攔截之人。

“久聞二位大名,今日在下有幸得見。在下暗影劍主盧骛,前來請教。”

“白穆寒又是如何得知我們會走這裏?”這件事情,未免太過蹊跷了。

“聽劍閣的眼線幾乎遍布天下,找到二位,還不容易麽?”

“看來,我們還是不夠小心啊。”腰間赤骨出,被她用力抽打地面,“既然聽劍閣如此熱情,就讓我來好好招待一下閣下吧!”

看着從四周冒出的聽劍閣閣衆,蕭聿墨展開墨罹。二人之間默契十分,不出半個時辰便擊退盧骛。

“事情确實有些不對勁呢。”可是誰都說不出來是哪裏不對,那樣的違和感讓人覺得很是不舒服。

“墨,你有沒有發現,昔日九玄宮的東方洛如今都入了聽劍閣……九玄宮沉寂多年,如今忽然有了這樣的消息,莫非九玄宮還在打算獨霸天下?”

“我們兩家就是做了九玄宮的犧牲品。若是九玄宮複出,再次發動大亂,那這個天下,也就別想再安生了。”

“魅兒,”他轉過來,摸索着牽住她的手,話題陡轉,“等這些事情結束,跟我走。”

“走?”她便迷茫了,“我們能去哪?”

“去一個遠離紛争的地方。”

“可是……”

“在江南的這兩年間,我一直希望能夠永遠這樣下去。”他拾起盲杖,“可是你放不下的東西太多。”

“魅兒,答應我。”

千魅卻遲遲不語。

“我知道,沒有哪一個姐姐能夠放的下妹妹。”蕭聿墨嘆,又在她欲辯解之前道:“就當是為了我。魅兒,你不想和我一起離開麽?”

“我……”千魅努力壓制着自己的心跳,“好。”

“等一切都結束,我和你走。”

蕭聿墨唇邊溢出笑意。

閑雲野鶴,神仙眷侶。這才是他們想要的生活啊。

“你來這裏做什麽。”黎殷殷坐在案邊,冷眼看着身旁的白衣男子。

“不為什麽。不過,你也不用緊張,我并不是為了風滿樓而來。因為我今天,并不代表聽劍閣,也不代表盟約。”

“那你來到這裏,好像也沒什麽意思。莫不如早些避開,免得礙我的眼。”

“你這個樣子,真是有些好笑呢。殷,當初又是誰,靠在我肩頭流淚的呢?”

白穆寒握住她的手腕,那一掌直逼他的心口——或許,這一次她是真的下了殺手。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與自己對視,似是一種讓人十分憤怒的玩笑。

“你看看,現在的你究竟是什麽樣子。這樣的狼狽不堪,還在苦苦維持着你那堅強的外表。其實你比所有人以為的都要脆弱,不是麽?”明明脆弱,卻強裝堅強。到底又是為了什麽?!

“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并不想說什麽。”

“嘁。”她嗤笑一聲,“也是。一個只會欺騙與背叛的人,還能有什麽好說的呢!”

“黎殷殷!”白穆寒一把扯住她的衣襟,将她拽到自己身前,眸底竟是難見的怒意與一閃而過的悲怆,“我出生入死磨練自己,做出這麽多事情,都是為了誰!你竟說我一句我只會欺騙與背叛?!不錯,我确實曾經欺騙過你不假,可我白穆寒又何曾背叛過你!”

“也對啊……你從來都是想殺了我的呢。”黎殷殷坦然與他對視,但是她也早被激怒了吧:“又算得上什麽背叛呢。”

他将女子推開,自己則面向另一邊,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自己做的事情,本來不想讓她知道的,甚至是越不明白越好——況且他早就已經做好了被她誤解的準備。可是如今見她真的誤解了他,他為什麽會這樣不甘心呢……

“白穆寒,我們如今拼的,便是誰的命更長一些。”她居然朗聲而笑,她本略顯沙啞的聲音此時卻是分外的明朗輕快。

“黎姑娘,既然我們的敵人都是九玄宮,又為何不能聯手?”他終于試着讓自己冷靜下來。

“敵人?呵。我曾經說過吧——十年前那一場江湖大亂,與我再無關聯。況且九玄宮之于我,只不過是一個能夠提供關于漣漪之事的地方而已。又何來敵人之說?”

“那場幾乎成為你噩夢的江湖大亂,便就這樣釋然了?”他的笑帶着譏諷。

“不錯。既然那場鬧劇與我無關,那麽與我在那場鬧劇中相識的你,也自然與我無關。不過今日你是為了何事,都不應該再來找我。”

當年那個讓她依靠的少年,再也不見。

“如今,我只是想做個人間逍遙客而已。風滿樓你若想要,便拿去罷。總歸我也不在乎了。”

“逍遙客?你倒是輕松。”

“白閣主,請回吧。”她不再與他多做糾纏,直接下了逐客令。

“你莫非不想知道,關于姜姑娘的事情?”

黎殷殷聞言,眼中閃過亮光。白穆寒亦是将此盡收眼底。

果然,她才是眼前這個女人最重要的人吧?哪怕她已經去世那麽多年,她卻仍舊念念不忘。

“上一次在聽劍大會上我的話并未說完。”白穆寒坐在她對面,“你真的相信姜漣漪?不管她到底是不是別有目的?”

“我相信她。”黎殷殷注視着他深不見底地雙眼,“我相信她,勝過相信我自己。”

“竟如此……不悔?”

“你到底要說些什麽?”黎殷殷微惱,他若再是這般拐彎抹角,她便不再客氣了。

“很多事情并不想你所想的那樣。正如姜漣漪,你就那樣确定,她是一個确實存在過的人?”

“你是說,漣漪她是我臆想出來的了?”黎殷殷笑,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這樣一來,可當真有趣了呢。”

“我的意思是,如果她只是一個人虛構出來的人物——比如說,只是一個人的其中一種身份呢?”

“你都知道什麽?”黎殷殷站起來,她自是不可思議——這個答案,未免太過荒唐一些——其實這也很正常,不是麽?

“我倒是沒查出什麽。不過依照如今聽劍閣手中的情報來看,似乎正是這個趨勢。”

黎殷殷吐出一口氣,緩緩坐下來。她平複下心情,問:“那漣漪與九玄宮又有什麽關系?”

“你可知道,當年江湖大亂的真相?”他并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問了另一個似乎無關的問題——當然,前文曾表露過這個問題的真實意義。

“不知。”她如實回答。

“不知便不知吧。”他話音一落,她眼底立刻湧起怒意來——這般被人戲耍,高傲如她又怎能忍耐?

可是這一次,她卻忍下了。

這些年,她也磨平了銳氣,習得了隐忍。

真當她在那個暖閣之中,無所事事麽?她可不止改變了自己。

她要再次執掌天下,改變整個江湖的格局!她要讓那個泯殺她驕傲的盟約,徹底瓦解。

還有,他。

那一刻起,她心底早已冷卻的某樣東西再次被點燃,而且燃燒地愈加猛烈起來。

她便是要自己找回那個答案。

那個……本屬于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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