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清晨,金色的陽光被薄紗窗簾細細篩過,落入卧房的歐式純羊毛地毯上,靜音石英鐘的指針悄悄指向了數字“七”。

美好的一天,從陳洛如的尖叫開始。

“鹹濕佬!拿開你的豬蹄!”陳洛如醒來的時候,發現她枕在了孟見琛的胳膊上,而他的手臂橫過她的小腹,不規矩的手掌卡着她的腰線。

孟見琛被陳洛如尖銳的叫聲刺醒,她的手正拼命地掰着他的胳膊。

他下意識地往她使勁兒的地方看過去。

她睡覺愛亂動,真絲睡裙往上跑,這會兒睡裙的下半部分在她的腰際堆疊成褶皺,裙底風光一覽無遺。

這一看還得了,直接坐實鹹濕佬的罪名。

陳洛如連滾帶爬從他懷裏掙脫,一點兒貴族名媛的舉止都無,她抄起一個鵝毛軟枕拍他:“讓你看!讓你看!把眼睛閉上!”

還好她不是東北人,不然要是說“你瞅啥”,孟見琛恐怕會無意識地接一句“瞅你咋地”,到時候她還不得跳上天。

這麽一砸,孟見琛徹底清醒了。

這叫早服務很到位,他頓時睡意全無。

這女人還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給點洪水就泛濫,給個破筐就趴進去下蛋。

孟見琛嘴唇的傷還沒好,這日子怕是過着過着要殘廢了。

他伸出胳膊抵禦着雨點般落下的枕頭攻擊,另一只手也沒閑着,一把将陳洛如又拽進了懷裏。

“別鬧。”孟見琛說道。

陳洛如擡起烏黑的腦袋,細眉微蹙,氣呼呼地瞧他:“就要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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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鬧親你了。”他把她手裏的枕頭奪了下來,丢到床下。

“有本事你親啊!”陳洛如才不信他這種鬼話,為了威脅她真是什麽都說得出口了。

孟見琛垂眸看向她。

肌膚白裏透紅,眼睛靈動有神,濃密的羽睫像精致的鴉扇。

她上唇微翹,是漂亮的“M”形,即使不塗任何口紅唇膏,也泛着櫻花一樣嬌嫩的粉色。

趁着陳洛如眨眼睛的功夫,孟見琛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在她唇上輕輕“啵”了一下。

陳洛如呆了,這、這這狗男人來真的啊!?

他剛剛是親了她一口嗎!?

陳洛如立刻嫌棄地抹了抹嘴唇,控訴道:“你幹嘛?”

“你讓我親的,”孟見琛慢條斯理地下床,對她說道,“又不是沒親過。”

說罷,他就大搖大擺地去了盥洗室,留下呆若木雞的陳洛如。

孟見琛并非趁陳洛如睡着的時候偷偷親過她,她對他說的“親過”有着清醒且深刻的記憶。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接吻,他們第一次接吻是在四年前。

那一年陳洛如尚在英國讀高中。

威斯敏斯特公學位于倫敦市中心的威斯敏斯特教堂旁,由伊麗莎白一世在公元十二世紀建立,向來與英國王室淵源頗深,每年約有一半畢業生升入牛津劍橋。

與受貴族精英教育的陳洛如不同,她的姐姐陳漾簡直是野蠻生長。

可就是這樣一個姐姐,在年初與京弘太子爺孟見琛訂了婚。

複活節假期,陳洛如回廣東,第一次見到孟見琛這個“準姐夫”。

“這位是我未婚夫孟見琛,”陳漾向孟見琛介紹道,“這是我家小妹,大名陳洛如,小名婠婠。”

“你好。”孟見琛沖她點點頭,言語間帶一點禮貌的疏離。

“姐夫好。”陳洛如知道陳家攀上這門親事不容易,小嘴抹了蜜一樣甜。

“我和你姐還未結婚。”孟見琛提醒道。

陳洛如像是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一樣尴尬,頓時不知如何是處。

“叫哥哥就好。”孟見琛淡淡道。

“對,叫哥哥。”陳漾附和道。

陳洛如愣了愣,小臉微紅,糯糯叫了聲:“哥哥。”

于是陳洛如就這麽認識了孟見琛。

那段時間,孟見琛三天兩頭就會到陳家來。

陳洛如的父母白日裏在公司忙活,她姐姐陳漾是個到處浪的性子,常常不在家。

偌大的陳家只剩陳洛如一個小主人。

每次陳漾出去玩,都囑咐陳洛如好生替她瞞着,能拖一陣是一陣。

孟見琛對姐姐倒是有耐心,她不在家,他就一直在陳家等。

陳洛如每每見他又到陳家來,都覺得他好可憐。

頭頂青青草原,還對此事毫不知情。

假期結束後,陳洛如就回英國了。

再次回國,是暑假。

原以為她是來給姐姐當伴娘,沒想到陳漾浪出事來了——婚禮前查出懷了孕,孩子跟孟見琛還沒有半毛錢關系。

一家老小圍着陳洛如,對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要她代替姐姐嫁給孟見琛。

陳洛如那會兒剛剛成年,正打算過完暑假去劍橋報道,誰知就惹上這麽大個爛攤子。

她爸媽說結婚請柬都發了,那麽多政商界人士都知道孟陳兩家要聯姻,這事兒萬萬不能黃了。陳家不像孟家家世煊赫,誰知道嫁給孟見琛的是陳家哪個女兒啊。

再說,孟見琛本人也同意這件事了。

于是陳洛如被趕鴨子上架,稀裏糊塗就跟孟見琛去香港注冊結婚了。

之後,他們便去北京舉行婚禮。

聯姻是家族利益的結合,浪漫的歐洲古堡婚禮是不存在的,有的只是大佬雲集的酒店婚禮。

兩家人達成共識,要發揮這場聯姻的最大作用,向世人昭告兩家結成姻親。

婚禮上,陳洛如就像一個任人觀賞的玩偶一樣可悲。

看吧,底下坐了那麽多嘉賓,個個喜氣洋洋地祝賀他們新婚快樂,可是他們卻連她是誰都不曾在意——他們只要知道她是陳家的女兒就夠了。

也許對孟見琛來說也是一樣吧。

姐姐也好,妹妹也好,只要姓陳都可以。

婚禮儀式免不了新郎新娘互換對戒和接吻。

孟見琛牽過她的手,将那枚不太合适的婚戒套上陳洛如的左手無名指,同時低聲詢問道:“會接吻嗎?”

陳洛如窘迫地搖了搖頭。

“一會兒我來就好。”他囑咐道。

在這之前,陳洛如對初吻有過一萬種幻想,可偏偏卻是第一萬零一種——衆目睽睽之下的表演。

司儀宣布:“請新郎親吻新娘。”

孟見琛撩開她潔白的面紗,陳洛如僵硬得全身不能動彈。

他俯下身,覆上她的唇。

陳洛如大腦一片空白,傻傻地睜着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孟見琛吻得很溫柔也很克制,僅在她唇上做停留。

親吻持續了一分鐘,嘉賓們的掌聲也持續了一分鐘,仿佛在稱贊新郎和新娘是多麽恩愛。

孟見琛松開她的唇,陳洛如腿腳一軟,差點栽進他懷裏。

他扶她一把,安慰道:“好了,結束了。”

經歷了那場婚禮,陳洛如的初吻沒了,她才深刻意識到她是被家庭犧牲的棋子,沒有人在意她幸福與否。

盡管孟見琛對她态度溫和,她還是沒來由地厭惡他。

這個奪走她初吻的男人,不僅褫奪了她愛與被愛的權利,還将她葬送在了婚姻這座墳墓裏。

她好讨厭他。

想到這裏,陳洛如委屈極了。

這個壞蛋,剛剛竟然又親了她一口!

這對陳洛如來說是最致命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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