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殺機現
往前?欽天監的人趕忙推算了一回,禀道:“那便是十五日後了。”
陸稹掖着手,朝跪在地面的筮師揚了揚下颌:“還不快去算?”
梅蕊在下面跪着,瞧不見上面的情形,只聽得清脆的一聲響,欽天監的聲音從祭臺上傳來:“成……成了……”
“哦?”陸稹緩聲道,“既然皇天後土已允,那麽就請陛下……”
“一派胡言!”趙太後在旁怒喝出聲,“十五日之後,豈不是先帝的殡期連三月都不足?荒唐至極!自我大缙開朝以來,哪一位先祖的殡期不短于六月?哀家不允!”
“娘娘息怒,”陸稹雖是這樣說,面上卻見不着絲毫的誠惶誠恐,“蔔葬日乃祖制所定,如今懷帝出殡之日已有筮師蔔出,則是天定之期,如若違逆天意,恐與國運有失,還望娘娘深思。”
“什麽天定?”趙太後瞧着陸稹倨傲的神色,恨不得将他的那根傲骨給碾碎,“哀家不信,來人!将此前欽天監所選定的日子重新給哀家再蔔一次!”
筮師跪在地上,惶恐地道:“啓禀娘娘……此等大事,不能再蔔……”
“廢物,一群廢物!”
太後怒不可遏,陸稹将下颌微微揚起不為所動,襄王在旁一直默不作聲,若有所思地看着跪在蔔筮席上的那群蔔者,冬末的冷風從脖頸間吹過,小皇帝突然開口道:“這些事情是該由朕來定下的,母後緣何要替朕做主?”
趙太後一愣,板起臉來的小皇帝倒真有模有樣的,五分像先帝,他嘴角向下一撇:“既然筮師業已蔔出十五日後為出殡之日,那便十五日後吧。”
“可是……”
她還想說些什麽,陸稹的聲音便響起,他向小皇帝長作了一揖:“陛下聖明。”
呼聲此起彼伏地響起,就連身旁的襄王也淡淡地道了句聖明,趙太後氣得渾身發抖,果然不是自己親生的,連這種事情都要向着陸稹這個閹黨!
小皇帝瞧起來有些疲倦的樣子,他偏頭看向陸稹:“蕊蕊呢?朕有些冷。”
稚嫩的聲音傳入梅蕊的耳中,她本就在宮侍的最前列跪着,臂彎裏搭了件小皇帝的披風,聽小皇帝在喚他,忙起身拾階而上,向臺上的幾位一一禮過之後,半蹲下身子将披風替小皇帝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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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風前有兩條青色的系帶,她挽在指尖替小皇帝打了個漂亮的結,雙手疊在身前就要退下去,才将将轉身,呼嘯而過的風中突然多了一絲殺機。
跪在筮師身旁的一個蔔者突然從寬袖中摸出一柄刀刃來,銀光凜凜地,直端端就刺向小皇帝。快得連陸稹都來不及反應,那鋒刃的冷光從眼角掠過,梅蕊甚至未做他想,徑直撲上去替小皇帝将刀擋了下來。
刀刃嵌進肩頭,她疼得頭暈目眩,卻還沒忘記将小皇帝推開,另一只手捏住了刀尖上免得那人将刀抽出去,龇着牙拔高了聲調:“愣着做什麽呢?護駕啊!”
祭臺上霎時一片兵荒馬亂,肩頭傳來的疼痛讓梅蕊兩耳嗡嗡作響,趙太後驚慌失措地高聲喊着,陸稹似是在她身旁厲聲呵斥,小皇帝似是撲在了她懷裏哭,她只覺得手上沒了知覺,身子一空,像是被人抱了起來。
那人的力氣很大,讓她生出可以依靠的錯覺。梅蕊咬着牙勉強睜開眼來,就瞧見了那張矜貴的臉,她虛弱地開口喊道:“陸護軍。”
陸稹唔了一聲,卻不再理她,他走得很急,卻又十分穩妥,像是怕她受到颠簸之苦,疼是無休無止的,梅蕊疼得再沒力氣開口,明晃晃的天光落在他的肩頭,冬雪初融。
再醒過來時她正躺在床榻間,軟紗帳挂在兩頭,帳頂的錦繡芙蓉并着小皇帝那張憂心忡忡的臉躍入眼簾。
小皇帝見她醒了,歡喜得不得了,高高懸起的心整個落在了地上,捉着她的手:“蕊蕊,你終于醒了。”
梅蕊龇牙咧嘴地道:“陛下,奴婢的手上有傷……”
她的手因握那刀尖而被割傷,如今被纏上了厚厚一層白紗,小皇帝慌忙松開了她的手,揉揉眼,他方才哭得傷心,瞧着梅蕊被陸稹抱走的那個場景便覺得心肝都是疼的,他癟嘴,之前和趙太後對峙時的威風都不見了:“當時……當時……”
他心裏是感激的,畢竟這宮裏除去陸稹,他再沒有什麽信任的人了,梅蕊不過是他起初任性的由頭,沒料到她能對他舍身相救,小皇帝端正了神色,認真地對梅蕊道:“蕊蕊,你護駕有功,朕要賞你。”
梅蕊溫溫笑着:“多謝陛下,您沒事便好。”
論功行賞,推辭的話便顯得她太過矯揉造作,況且皇帝賞起來無非都是些金銀寶物,拿回去給懷珠,她應該很喜歡。梅蕊很憐愛地看着小皇帝通紅的眼眶,問道:“陛下未曾受驚吧?”
“學士的傷勢未愈,能少講兩句便少講兩句。”她話音才落,陸稹便從外走了進來,一身交領寬袖衣格外飄然,他向床榻這邊走來,站在小皇帝身側,梅蕊吃力地擡起眼來,只能瞧見他袖口綿延交纏的暗紋,惦念起之前迷迷糊糊間的那個懷抱,不知為何有些氣血上湧。
氣血這一湧可不得了,肩上的傷處像是在搏動般,疼痛一陣陣襲來,她不由自主閉上眼,聽見小皇帝扯着他的袖角喊了聲陸稹,陸稹嗯了聲:“臣為陛下準備了些茶點,讓福三兒引着陛下去側殿用些來壓壓驚。”
小皇帝瞧出了是陸稹有話要同梅蕊講,十分有眼力見地答應了,臨去前又叫了十遍蕊蕊,叮囑她好好休養,梅蕊笑着應了:“奴婢身上有傷,不能送陛下去了。”
“你躺着就好。”小皇帝爽快地擺了擺手,跟着福三兒往側殿去了,陸稹順帶也将旁的閑雜人等一并都遣退,偌大的殿中,便只剩她與陸稹二人。
梅蕊臉頰還燙着,神識也有些迷糊,陸稹坐在床沿上一聲不吭的,倒讓她覺得很是尴尬。
良久,待她快要睡過去的時候,陸稹突然開口道:“今日,多虧有學士。”
梅蕊乍地驚醒,渾身一抽,又牽連着傷處疼起來,她蹙起眉來,口中連連吸氣,陸稹坐在那兒竟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等好容易緩過了這一會兒,梅蕊卻是動都不敢動了,直挺挺地睡在那裏,撐起了笑來:“護軍不必言謝,這都是奴婢應該做的。”
他擡起眼來,似是在斟酌着什麽:“我能問問,學士為何要這樣做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