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節
婉她又不是嫁不出去，只是沒遇上配得上她的人罷了。親戚鄰裏還道她多愁嫁不出去，那些嫁人生了孩子的女人又過得比她好到哪裏去？
如果能成為楊婉那樣的人，于婧覺得，她一輩子不找男人都樂意。
“小婧，你再考慮考慮，阿姨還不是為你好麽，女人一輩子，還是得找個依靠。你想想，以後小昭嫁人了，就剩你一個，多凄涼。你要實在不喜歡，阿姨再給你看看旁的呗。”
“龐阿姨，我現在不是很想想這個事，以後再說吧。”
于婧半垂着眼簾，十分累的樣子。龐秀娟看看她，輕輕嘆氣，拍拍她的肩膀起身離開。
電視裏播着一檔調解家庭糾紛的節目，夫妻倆都是處于社會底層的那類人，沒什麽文化，丈夫常年外出打工，在外有女人，妻子在家沉迷于麻将，常常忽略還在兒童期的孩子。一個要離，一個要錢，誰也不服誰，孩子在旁邊哭着看父母吵架，調解員一遍一遍地問“還想不想過”。
于婧不禁迷惑了，人到底為了什麽結婚啊？這樣無邊無盡的日子，過下去有什麽意義？許是貧賤夫妻百事哀，而中國貧困人民又是一個非常龐大的群體，因此人人眼裏最常見的，多是這樣令人失望甚至絕望的婚姻。
沒有什麽所謂的愛情。
她所接觸到的愛情，譬如年少歲月裏的飛蛾撲火，那個人雖然年紀比她大了許多，幾乎可以做她父親，但因為富有，保養得好，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且有一種財富帶來的特有的氣場和氣質，舉手投足紳士儒雅，正是少女會迷戀的那類人。再如方浩，年輕耐看，工作穩定，家庭清白，有閑心搞搞浪漫享受生活，談起戀愛來應當也是不錯。
而以她目前的情況，并不配談什麽愛情吧。因此幾天後見到來書店坐坐的俞靖，她也只是偷偷想，同名不同命，他這樣的人，大抵有成群結隊的女人前赴後繼吧。哪由得她瞎想呢。
俞靖光是往那兒随意地一坐，都像一幅畫。于婧為他煮了咖啡，他沖她笑笑說她有進步，于婧淡笑着退開，看他閑閑地翻着書頁，間隙端起咖啡喝一口，偶爾會盯着書走神，連帶着她也走神了。
“于婧。”他突然叫她一聲，把她出游的魂拉了回來。
“嗯？怎麽了？”
俞靖放下書，往椅背上一靠，擺出要閑聊的姿态，微笑道：“你的夢想是什麽？”
于婧愣住。還從來沒有人這樣問她，事實上，她也很久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了。她思緒一飛，就想到某個很紅的選秀節目上，某導師也是這樣問臺上的人，而臺上的選手往往是這樣回答的：“我的夢想是，站上更大的舞臺，讓更多的人聽到我的聲音。”那麽她仿一仿的話，回答應該是這樣的：我的夢想是，去更大的書店，為更多的讀者服務。
可真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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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婧将奇怪的想法甩出腦子，笑笑說：“我沒什麽大的夢想。”
“那小的夢想呢？”俞靖看起來非常想與她聊這個話題。
于婧想了想說：“把女兒養大，供她上大學。”
俞靖伸出食指搖了搖：“我是說你自己的夢想。”
自己的夢想？這話題可真夠大的。上學的時候似乎經常有那種寫夢想的作文，或抒情或議論，可實際上又有多少人有夢想呢？
國人是缺少信仰缺少方向的，大多為了生存忙忙碌碌。
“高中那會兒想要做律師。”于婧想起年少天真，垂頭笑笑，“那時候的夢想也算不得什麽夢想吧，就像很多小朋友說要做科學家、宇航員，其實根本就不了解。當時就是看電視覺得做律師好像很厲害很威風，會讓人崇拜自己。現在的話，只想把自己的生活給過好了。”
俞靖認真聽着，一邊聽一邊微微點頭，完了接着于婧的話又問：“那你覺得怎麽樣的生活才算是過好了？”
于婧腦袋一歪，陷入了思考。什麽是好的生活呢，無非有喜歡的工作，有空做喜歡的事，能愛想愛的人，不為金錢發愁，不為生活瑣碎所絆。加起來不過幾十字，卻是大多數人過完一生也難完成其一二。
等她想完了看向俞靖，發現他似乎非常期待地在等她的答案。可惜，她并沒有什麽了不起的夢想可以與他分享。“按我的情況來說，不愁錢就算過好了啊。不過有錢了之後，可能就想要別的東西了吧。”
俞靖聽完，思考一番，點點頭道：“說得有道理。”
“那你呢？”于婧脫口而出。他這樣似乎什麽都不愁的人，又有什麽夢想呢？
“嗯？”俞靖似在想着什麽，一時沒回過神。
于婧道：“你的夢想。”
他反應過來，哈哈一笑：“我也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才想問一下你嘛。”
于婧：“……”有一種被耍了的感覺。不過可能，他真的不知道吧，他在問和聽的時候，眼睛裏好像是有一點困惑。而且，他問得這樣認真，像個虛心好學的孩子一樣。可她又能知道什麽呢。
這問題，無解。
周日下午，于立昭與梁俊一起坐公交車回校，兩個人在站臺邊等車，一輛輛車飛馳而過，掀起漫天灰塵。于立昭掩了口鼻，抱着書包側身躲避。梁俊一直神色忡忡，好幾次看向于立昭。
“欸，我爸和你媽好像黃了。”
于立昭看他一眼，滿不在乎地說：“我早料到了。”
梁俊困惑：“什麽意思？”
于立昭将沉甸甸的書包重新背回背上，正了正肩帶，面向梁俊，神情嚴肅：“梁俊，你覺得他們倆合适嗎？”
梁俊遲疑了會兒說：“不知道……我爸挺喜歡你媽的，這兩天看他都不太開心。不過他們在一塊是不太像一對。”他媽媽在世的時候，和他爸爸時常一起散步，他媽媽會挽着爸爸的胳膊，很自在，不黏不膩卻像是融為了一體。而于立昭的媽媽，看起來就好清淡，似乎隔了一層什麽，看着總覺得離他爸爸很遠。
于立昭遠遠地看着左邊車開過來的方向，像是自言自語：“我媽配得上更好的人。”
梁俊皺了眉維護自己父親：“你這話什麽意思，我爸挺好的啊。”
“我不是說你爸不好，只是他們不是一個類型，聊不到一塊去。”于立昭無奈地解釋完，繼續遠遠看着馬路等待公交車的到來。紅燈轉綠，公交車晃晃悠悠地朝他們駛過來。
梁俊“哦”一聲，猶豫幾秒，小聲問道：“那你跟我能聊到一塊兒麽？”
公交車慢慢剎下停在他們面前，沉悶的噪音将梁俊後面幾個字掩蓋了去。于立昭沒注意聽，細腿一邁便上了公交車前門。
“嘀。”學生卡刷完，梁俊問出口的話再問不出第二遍。
坐在倒數第二排左邊的座位，于立昭側頭看着窗外塵土飛揚，她心想，她媽媽和梁俊的爸爸在一起，只會被拖進瑣碎婚姻生活的沼澤，就像這越來越差勁動不動就起霧霾的天氣，這輩子都再別想走出來了。
她的媽媽，應當穿好看的衣服，去做喜歡做的事，去愛想愛的人，而不是為了她，去勉強自己過不想要的生活。她也并不需要她這樣犧牲自己。
她是本來不該來這世上的人。她媽媽勇敢把她生下來，她不可以再怪她了。世界即使再醜陋，也有美好令人心生向往，不是麽？她們要一起好好地生活下去。
〇二一
于立昭一直都明白母親對她的嚴苛從何而來，因此雖架不住神經質的管束，母女間難免有争吵，但她始終知道自己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晚上兩節晚自修中間有十五分鐘的空檔，于立昭上完廁所回教室，抽了紙巾擦淨手準備丢進放在桌角的自制小紙盒，發現裏面躺着兩張疊好的小紙條，顯然不是她自己放的。她左右看看，見沒人注意才将紙條揀出，展開一張來看。上面是這樣寫的：“操場看臺，不見不散。日安。”
上日下安為晏，裝逼少年的日常。于立昭只是将紙條揉成一團丢進紙盒，再展開第二張——“你要不來，我就告訴你媽我喜歡你。”
于立昭咬着嘴唇，明明覺得他這樣威脅自己很無聊，卻還是有一絲絲的甜意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她的心底。更何況，這個威脅對她管用。
她去了。
晚上的操場最受學生情侶歡迎，即便夜夜有政教處老師的巡邏，也沒辦法擋住小情侶們熱情澎湃的心。這是全市最好的學校，但同時也是全市最适合情侶約會的學校。于立昭從教學樓一路出來，經過人聲鼎沸的籃球場、健身區，穿過窸窸窣窣的小樹林，再到達操場，看見的小情侶沒有十對也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