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二節課間,向紀律委員請假不能出操,沒想到遭來一頓搶白
“你說你請假的頻率像話嗎?一年365天你有360天生理期,你是外星人嗎?除此之外,胃疼、拉肚子、手抽筋、腳扭傷……開學到現在你出過幾天操啊?我是登記在本子上呢還是不登記?登記了你肯定被拎出去罰跑800米,不登記你被抓了我也要擔責任。做個操有那麽難嗎?傷肺還是傷肝啊?”
阮萌雖然今天有正當理由,可前幾次卻只是想留下來抄作業,因此底氣不足無力反駁。期間從他們身邊經過的同學無一不是嬉笑着看熱鬧,在薛嵩經過的時候,阮萌把頭埋得更低一點,有點怨恨大嗓門的紀律委員了。
外星人之類的,自以為很幽默是嗎?
有什麽好笑?
都在笑什麽!
如果薛嵩不在,阮萌倒是可以拿出自己一貫嬉皮笑臉的功力和紀律委員撒撒嬌蒙混過關,可現實就是這麽奇怪,一旦牽涉到薛嵩,自己就輕松不起來。
阮萌一邊在心裏紮着紀律委員的小人,一邊期待薛嵩步伐加快趕緊走過去好讓自己盡早脫身,然而眼角餘光繞了個圈,薛嵩竟然又折返回來。
“吶。”
薛嵩叫的人是和他同寝室的紀律委員,但阮萌也應聲擡了頭。
“昨晚說的從樓梯上滾下來的人,就是阮萌。”
班長大人發了話,似乎就具備了無窮的信服力,紀律委員瞥了一眼阮萌的腿,立刻就轉變了态度:“那好吧,你就休息幾天,別忘了去醫務室開張假條,我得登記。”
阮萌如釋重負地猛點頭,逃跑似的回到自己座位,剩下的同學很快都已撤離。
教室安靜下來之後,才恢複平靜的心情,對薛嵩又有了一點點感激。
沒想到他會幫自己解釋。
因為是一貫冷血的人,對大部分人都抱着事不關己的态度,所以給予一丁點小恩小惠,就令人倍感溫暖,感激涕零。
[四]
阮萌是這樣的女生,得了點陽光就燦爛得忘形。知道薛嵩對自己也是有一點點好,不完全讨厭或者無視自己,就開心得變成聒噪的麻雀。
開會後一起回教室時,她已經完全忘了上次開會被薛嵩吐槽頭發的事。薛嵩被她叽叽喳喳一個人自言自語吵了一路,有點頭疼。
藝術老師通知,平安夜每個班都要排演聖誕舞臺劇。舞臺劇什麽的,穿着華麗的服飾,說着浪漫的臺詞,光想想都會被粉紅氣息所擊中。
“……一定要是童話,還要有愛情,這樣才能符合聖誕的氣氛。如果是童話,‘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又顯得很俗,十五個班至少會有十三個選這種劇本,沒什麽新意。既要浪漫,又要凄美,要蕩氣回腸,要餘韻袅袅……要不就選《海的女兒》吧?你看呢薛嵩?”
男生轉過目光避開對方的星星眼:“演《海的女兒》?”
“嗯。你覺得怎麽樣?”
他只想快點結束話題:“是因為你腿斷了麽?”
“……”
阮萌一時被噎得說不出話。
[五]
他以為他是誰啊!
什麽意思嘛!一點藝術修養都沒有!
誰說演小美人魚的就一定是我?雖然我是文體委員沒錯,可也不代表……不過,仔細考慮一下演出人選,王子肯定是薛嵩吧。那麽美人魚什麽的,我也可以争取一下……誰要争取和那個大爛人搭檔!性格真差勁,人家滿腔熱情,他卻只會潑冷水。不用争取,配他也綽綽有餘,根本不用争取,演員什麽的,自然應該是文體委員來決定吧。
就這麽決定了。
話說回來,只不過是腿受傷,哪裏腿斷了?
戚可馨已經發現了,今天午餐的主題是——薛嵩。
不管是碎碎念還是埋怨,關鍵是三句離不開薛嵩。以至于最後她笑起來:“阮萌,你也喜歡薛嵩嗎?”
“诶?”不明白為什麽,每次被問及是否喜歡薛嵩,人人都要多加一個“也”字,這讓阮萌非常生氣,當然不會承認,“鬼才喜歡他!大爛人!”
“你和他也結仇了麽?”
“為什麽這也要用‘也’字?”
“……你和王瓊。”
經過提醒阮萌才想起來:“哦。”
“那你覺得早上的事,是薛嵩做的還是王瓊做的?”
公布數學排名,到頭來還是沒有人聲稱對此負責。聽陳峄城說,數學老師完全對這事一無所知,連排名怎麽洩露出去的都不清楚。看來是有人故意而為,除了為了羞辱最後一名的阮萌,似乎暫時也找不出其他合理的理由。
“說得也是,和我有點不對勁的人只有這兩個。薛嵩?他早上過來開門,有最便利的作案條件,當時教室裏沒有一個人,他自然是有最佳的機會。可是,他是個男生,再怎麽小心眼,也不至于背後搗鬼做這種下三濫的事吧。”
“唔。我看薛嵩平時雖然難以親近,但正直還是正直。不至于……那就只可能是王瓊了。”
阮萌邊吃飯便繼續分析:“昨天王瓊會突然出手打人是夠野蠻的,我也覺得意外。看來不能用文明世界的規則去衡量她的心理,是她的可能性比較大。可是,真的會做到這個地步嗎?她英語最後一名她自己難道不知道?萬一我要以牙還牙怎麽辦?”
“肯定就是她啦。她打人之前也沒想過後果啊。你看,我昨天讓你先下手為強,結果你一時心軟,反倒讓別人打了七寸吧!對付王瓊這樣的人,怎麽能心軟呢?”
“算了。”阮萌擺擺手,“随便她吧。事情都過去了,她得逞了以後也正好別來煩我。”
“咦?你不打算反擊嗎?”
“懶得理她啦。”
“你怎麽那麽包子啊!”
“我現在還哪兒有閑工夫跟她勾心鬥角?得趕緊把《海的女兒》劇本給改出來呀。”
“诶?我們班排《海的女兒》?”
“對啊,有什麽問題麽?好像沒聽說有其他班選這個本子。”
戚可馨欲言又止。
[六]
阮萌趕工了一個課間加一節自修課,終于把劇本完成了。下午大課間時第一次排練,演員們卻不太買賬,光是對着本子念臺詞都一個個懶洋洋的态度。
扮演龍母的戚可馨到底是閨密,雖然興致不高,倒也還算認真:“陸地上的花很漂亮,森林裏的樹是綠色的,鳥兒們唱着動聽的歌。”
幾個扮演女兒的女生連整齊都做不到,“我們什麽時候能浮到海面上去?”這麽短短一句話讀得七零八落,阮萌自己的聲音混雜其中,聽不清自己說了什麽。
“等你們滿了十五歲,我就許你們浮到海面上去,那時你們可以在月光底下,坐在石頭上面,看巨大的船只從你們身邊過去。你們也可以看到樹林和城市。”
“女兒們”又像烏鴉一樣此起彼伏地叫了起來:“哇,那太好了!”
阮萌終于忍無可忍:“停停停!雖然是第一遍對臺詞,可也稍微有點感情吧。臺詞是太好了,可讀出來卻是‘太慘了’的語氣。中午沒吃飽嗎?”
四下一片安靜,擔任“王子”的薛嵩在距離阮萌最遠的角落裏低頭看劇本,沒有任何動靜。
因為無人接話,阮萌自己都覺得有點尴尬了。剛想下令繼續排練,“女兒”中的一個小聲反駁了一句“不行就換人呗,反正我也不想演”。
雖然聲音小,但所有人都聽見了。
第一次排練以失敗而告終。
阮萌想不通問題到底出在哪兒,難道就因為數學成績倒數第一,做文體委員的也沒有威信了?
從音樂教室回班級的路上,薛嵩走得略慢,被人群落下來,并肩在無精打采的阮萌身邊。
“你就一點也沒發現這劇本的硬傷麽?”
“诶?”阮萌把卷着的劇本打開,“劇本怎麽了?”
“這本子裏臺詞最多的是旁白,舞臺上很難施展開。舞臺上戲最多的是小美人魚,其他人幾乎都是龍套。龍王的其他五個女兒,每人就寥寥一兩句臺詞,臉熟都混不上,誰願意做這綠葉襯紅花的事?”
“可是……”
“說白了是你自己沒有做班委的覺悟,也沒想把這節目當班裏的事辦好,只想着自己一個人出風頭。演獨角戲那麽有意思嗎?你和角色也不搭啊。”
“怎、怎麽不搭了?”阮萌只覺得自己長相不差,沒想過在選角上也能遭到質疑。
“像你這樣不出風頭活不下去的性格,演得出小美人魚的隐忍奉獻嗎?戚可馨演都比你靠譜。”
拿來舉例的是自己閨密,阮萌本不該計較,可不知為什麽,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我什麽時候“不出風頭活不下去”了?
劇本是改編童話,童話又不是我寫的!
用得着這麽上綱上線亂扣帽子嗎?
薛嵩往前走了幾步,覺察到女生并沒有跟上來,尋思自己是不是話說重了,“也是為了她好,免得她四面楚歌還不自知”——這麽安慰完自己之後,又理直氣壯地按常速往前走,突然後腦勺被什麽擊中了。
一秒後,眼角餘光看見了以抛物線落在斜前方地上的卷成紙筒的劇本。
身後吼出那句“薛嵩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每個字都飽含怨念。
男生心虛得沒敢回頭。
[七]
“阮萌真暴力。”
——寝室夜聊時由薛嵩發起的話題。
寝室裏另外五個人同時愣了,薛嵩可從來沒有主動在背後議論過女生。陳峄城感到奇怪的點與其他人略略不同:這不是昨天就下過的結論嗎?今天又因什麽有感而發了?
“是啊,一秒就把王瓊打翻在地。”
“今天排練結束後,她連我也打呢。”時至此刻,薛嵩仍沒能從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中恢複平靜。
“啊?不可能吧?”知道阮萌喜歡薛嵩內幕的陳峄城驚呼起來,“你幹什麽了?”
“沒幹什麽啊。我只是就事論事,為了聖誕舞臺劇選劇本說了她兩句。”
“那你肯定又毒舌了。”
“不算毒舌吧。讓她別老想着自己一個人出風頭,算毒舌嗎?”
“……”
“不能更毒了。”
“活該被打。”
室友們紛紛與阮萌統一戰線。
“哪個女生樂意被人說‘愛出風頭’啊!更何況是阮萌那種真的很愛處風頭的人!不打你才怪。”陳峄城總結道。
“所以……是因為會擊中命門才不能說嗎?”薛嵩似乎有點明白了。
陳峄城對同伴的愚鈍有點無語。情商不夠高的人,幹嗎去沒事找事?
“對啊,你怎麽想到去說她呢?她愛挑什麽本子就挑什麽本子,愛演什麽就演什麽呗。反正無論怎樣你都是王子——”紀律委員故意把“王子”的尾音拖得老長,語氣中帶點揶揄。
“戚可馨跟我說,女生們意見很大。排練時也沒有一個人支持她,大家都懶懶散散的。我也是為了她好,反映點群衆意見給她,哪知道她反應這麽大!”
陳峄城從薛嵩長長的抱怨中挑出了重點:“戚可馨嗎?”
“嗯?嗯。是啊。”
“她不是阮萌的閨密嗎?天天形影不離的。她幹嗎不直接跟阮萌說,跑來跟你說?”
薛嵩微怔,過了半晌也沒想出合理的解釋。
“也對,為什麽跟我說?”
[八]
晚自習結束後回了寝室,阮萌開了臺燈繼續改劇本。雖然薛嵩說話難聽,可也有點道理。這劇本比重的确不太合理,得給大家都多加點戲份。
“你還不洗漱?”戚可馨催着。
“等熄燈再洗漱也來得及,我動作快。熄燈後就不好改劇本了。這麽多人的臺詞都需要現編,挺麻煩的,晚一天寫好,排練的時間就少一天。”
“那你加油哦。”戚可馨客套地囑咐一句,就轉出門左拐進了同班的另一個寝室。
那寝室漂亮女生分布比較多,有三個演員都在。
見戚可馨來了,急迫地打探到:“怎麽樣?阮萌同意換劇本了嗎?”
戚可馨面露難色:“她還是堅持要拍《海的女兒》。我和薛嵩都勸過她,她就是固執己見。”
“啊——?怎麽這樣!”幾個女生都挺不滿。
有個不死心的,把希望寄托在強硬派班長身上:“薛嵩跟她說,也不行嗎?”
“下午回教室的時候,她還拿劇本打薛嵩的頭呢。你們沒看見麽?”
“啊!我看見了!我還以為是意外呢!沒想到她故意的啊?真下得去手,連薛嵩都打。薛嵩脾氣還真好。”
“其實吧,阮萌和薛嵩挺要好的,平時就經常大大咧咧地打情罵俏。這倒無所謂了。”
話題在不經意間折了個彎。
不僅那三個争不到戲份的演員滿腹牢騷,連剩下的幾個女生也對阮萌同仇敵忾起來。要知道,薛嵩可是大衆情人。
“唉,男生就是容易被蒙蔽雙眼,薛嵩沒覺得阮萌又蠢又賤沒教養嗎?薛嵩怎麽會喜歡她啊!”
戚可馨露出一派天真的神情:“因為阮萌和男生相處比較放得開吧。”
以那幾個女生的智商,完全沒聽出戚可馨在明褒暗貶。
“說白了不就是騷嘛!”
“我看薛嵩才不會喜歡她,是她倒貼吧。”
“她這麽堅持要選《海的女兒》,不就是想借機跟薛嵩演對手戲嗎?自己是文體委員,自己選自己當主角,哪有這樣的事!她會演什麽啊?”
“就是!堅持演這個還不是因為主角戲多話少麽?別的本子就算當了主角,她那麽蠢也背不出臺詞吧。”
“……”
這把怒火引得足夠成功,戚可馨滿意而歸。七嘴八舌了好半天,她回到自己寝室時已經熄燈了,阮萌匆匆洗漱後又爬上床打着手電繼續改劇本。
戚可馨看着那從被子裏透出的橘色光點,不禁冷笑。真是蠢得夠可以的。拿出與全世界為敵的态度來堅持這個劇本,甚至不惜和薛嵩較勁,是為了什麽?一點都不識時務。
正因為有這種不識時務的閨密,才有自己上位的機會。否則,女生們各懷鬼胎,無論誰當主角都難以服衆。唯有讓第一任主角怨聲載道,臨危受命的第二任主角才能不成為衆矢之的。
與此同時,在另一寝室,直到被宿管老師敲門警告,也沒能平靜下來。
喜歡着薛嵩又當不上主角的女生們對阮萌的仇恨簡直能用不共戴天來形容了。
阮萌正在給你們加戲份,她笨得光做不說,戚可馨又怎麽能讓你們知道呢?
[九]
阮萌以前從沒有産生過把戚可馨當競争對手的念頭。在她眼裏,戚可馨可謂是閨密的典範,文靜大方,天真開朗,沒什麽心機,成績也不錯,是同學敬服的班委,也深受老師喜歡。戚可馨樣貌雖然僅僅稱得上清秀勻稱,但不可否認,班級舞臺劇的主角并不完全取決于長相,更取決于人氣。
阮萌不是沒想過把主角讓給戚可馨,畢竟讓給自己的朋友總比讓給其他人強。可薛嵩這麽看扁自己,阮萌非得争一口氣,至少得把劇本改好,讓所有人沒有怨言,就算要換角,也不能把爛攤子一股腦扔給戚可馨。
出乎阮萌意料的是,改劇本這件事,并不像她想象的那麽簡單。
晚上在被窩裏打手電寫到兩點半,終于熬不住睡着了,第二天醒來才發現半邊被子沒蓋嚴實,全身酸疼,看來是感冒了。
課上到上午第三節,已經出現了卡他症狀,沒完沒了地打噴嚏,頭也昏昏沉沉,第四節課本是自修,按計劃應該能寫完,可體力不支睡了一整節課,得不償失。
中午吃過飯剛想硬撐着繼續動筆,同班同學又跑來打斷:“數學老師讓你去趟辦公室。”
奇怪了。最近作業都老老實實地寫了交了,數學老師又有何貴幹?
阮萌拖着不爽利的腿去了辦公室,老師抽着煙,整個房間煙霧缭繞像盤絲洞。見女生戰戰兢兢地出現在門口,他揚手招她過來:“阮萌你是不是在班上人緣不太好啊?”
“诶?”怎麽會是這個話題?女生被驚出一個噴嚏。
老師以為她是被煙嗆着,把手裏剩下的小半支煙滅了,從桌上翻出一張紙條拍在她面前:“你看,這是夾在作業本裏交上來的,打你小報告。”
紙條上就寫了一句話:阮萌每天的數學作業都是抄陳峄城的。
沒有署名。
字挺清秀,看着出自哪個女生。
“夾在誰作業本裏?”
“薛嵩的。可這明顯不是他寫的。估計交作業時趁人不注意随便塞的吧。真讨厭這種小偷小摸的人了,太拙劣!小時候就開始幹陰損事耍陰謀詭計,長大了也成不了什麽氣候,整天靠給領導打小報告混飯吃。”
阮萌沒想到數學老師會站在自己這邊,剛想感激涕零。老師又話鋒一轉:“不過你也真是的,”翻出她自己的練習卷攤開,“你看看你,抄作業都能抄錯位,這裏漏抄一題,從此以後填空題答案驢頭不對馬嘴,沒一格對的。你也太粗心了!抄作業也能出這種纰漏,你這還需要別人告狀嗎?你這不是自取滅亡嗎?你可長點心吧。”
阮萌一看,答案還真的全部錯行了,不禁吐了吐舌頭。
“我說,你也別抄作業了,不會做的,你讓陳峄城教你,或者你直接來問我也行。你每天這麽敷衍一下,又浪費時間,又沒意義。以後作業自己做啊!下次考試別墊底了。你個女孩子,我都不好意思再當着全班面說你。”
阮萌臉紅到耳根,點了點頭夾着卷子回了班級。
眼下比抄作業被抓包更令人在意的是,那小報告紙條會是誰寫的?王瓊?還是別的對舞臺劇不滿的女生?把紙條夾在薛嵩本子裏究竟是随機而為還是故意的呢?
阮萌吸了吸鼻子,陷入了毫無章法的推理揣測。
[十]
由于身體的緣故,比原定計劃推遲了一天,劇本終于完工。阮萌沒顧得上向生活委員申請班費,直接自讨腰包去打印店打了十幾份。興沖沖地通知了所有人晚自習在音樂教室排練,可是,按預定時間集合的只有薛嵩和戚可馨。
三人面面相觑了一會兒。
阮萌終于忍不住站起身向門口張望:“怎麽會還沒來呢?我明明每個人當面通知的。要不我去看看吧,你們在這等一下。”
女生急匆匆地跑回教室,無論叫誰,對方都是一副懶洋洋愛理不理的神情,嘴上敷衍着“哦,等會兒來”,身體卻沒有絲毫移動的跡象。最後,阮萌連一個“演員”也沒能拖下樓。
過了半小時,戚可馨看了看表,回頭對薛嵩說:“我們也先回去吧。不知道阮萌那邊出了什麽問題呢。看來今天是排練不了了。”
大家都還沒有看過新劇本,
為什麽連排練都不願出席?
阮萌又想不明白問題出在哪兒了。她怎麽會知道,自己埋頭趕劇本的這兩天,戚可馨也沒閑着,“工作”可沒少做。
也不知是不是受不了打擊,阮萌身體忽然垮了下來,當天晚上就開始發低燒,第二天早晨起床,嗓子徹底啞了。
阮萌坐在床上發呆半晌,排這劇還真被薛嵩言中——不吉利。果然腿還沒完全康複,聲音也沒了。
嗓子啞了便沒辦法參與排練,什麽時候能痊愈也未可知。阮萌不僅不得不更換主角,而且連組織大權也讓給戚可馨代為行使。讓她有點意外的是,閨密竟無視這些天來自己的勞動成果,第一時間把劇本更換了。
由于其他班級幾乎都已經上交了劇本,可挑選的餘地不多,第二天眼保健操時間,戚可馨将幾個擔任主要角色的女生召集到門外走廊商議,很快定下了改排《睡美人》的計劃。雖然有些人需要飾演反派,但戲份都不會太少。随着上課鈴聲的響起,每個走進教室的女生臉上都洋溢着興奮,經過阮萌座位時,她們沒有側目,似乎已把她遺忘。
阮萌蔫蔫地趴在課桌上,心裏半是失落,半是對閨密的埋怨。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退讓妥協,一場無關緊要的娛樂活動,只要參與者都開心盡興就好了,為了什麽要去與這麽多人為敵?誰會這麽傻?
一起吃午飯時,戚可馨才表現出一點忐
忑,小心翼翼地問阮萌:“你不會怪我吧?”
女生發不出聲音,搖了搖頭。
[十一]
從這天開始,阮萌算是徹底被踢出了局。每個課間、晚自習,一大群人風風火火地進出教室,不是對臺詞,就是聯系服裝布景,空氣中整日洋溢着節慶氣息。這熱鬧全是與阮萌無關的。
戚可馨作為組織者和主演忙得焦頭爛額,自然也沒有時間再和阮萌同進同出共敘閨密友誼。一連好幾天,阮萌都是拖着不利索的腿,獨自去食堂吃飯,獨自在課間去廁所,獨自去小賣部買零食,聲音沙啞,形單影只。
到了平安夜當天,她嗓子倒是快好了,不過說話還帶點鼻音。為了空出演出場地,教室中撤走了大半桌子,阮萌的也在其中。她不得不整理好抽屜裏的東西帶一部分回寝室去,其間理出一大沓整齊的A4紙,她手上的動作也因此停滞了一下。
是自己花錢打印的《海的女兒》劇本,甚至沒被第二個人看過就閑置起來,堆在抽屜裏再不見天日。真讓人覺得委屈。
阮萌坐下從頭至尾看了一遍,仍覺得比她們後來七拼八湊弄出的《睡美人》要好得多,配角們戲份已不少,人物性格也很豐富。
這可不是我的損失。
心裏這麽想着,阮萌也只能無奈地收起這摞廢紙,回頭看了看教室最後的垃圾桶。
被搬走桌子的同學每人都整理出一大堆廢品,小小的垃圾桶早已不堪重負,更多的人只是象征性地把東西扔在垃圾桶周圍等值日生來收拾,于是垃圾桶的周圍被臨時拓展出一大片“垃圾中轉站”。
阮萌走過去,把劇本們齊齊地碼在了垃圾堆的外沿。
[十二]
演出不能說不成功,不過是沒有驚豔之處。
四班不算是班費最多的,不像一班那樣能夠租來華麗的服飾,美女也不多,不像九班那樣整臺劇光看人都養眼。這些童話故事人人都已爛熟于心,劇情上更不可能有什麽閃光點。總而言之,來看四班演出的學生并不多,其中絕大多數還是為了看看薛嵩。
阮萌和那些圍觀的學生們一同站在黑暗裏,看着薛嵩最後的出場。周圍的學生們開始起哄。
有什麽可起哄的?
這個故事裏的王子,究竟有什麽存在的必要?
花瓶一樣的角色,顯得薛嵩也像個沒腦子的傻瓜。
他可不就是沒腦子的傻瓜麽?
阮萌說不清自己為什麽滿腔怒火,看不下去,就算是借位也看不下去,從教室後門轉彎出去,身後又是一陣更響的喧嚣。
女生去其他班看了看演出,意興闌珊地回到教室時,只有薛嵩一個人在教室裏。男生見了她微怔,然後問道:“你還要拿東西麽?我準備鎖門了。”
考慮到全校文藝演出就要開始,教學區人去樓空,怕被人鑽了空子偷東西,薛嵩覺得還是把門鎖了更為穩妥。
阮萌原本不是來拿什麽的,只是沒有同伴、漫無目的地逛了回來,但眼下不拿點什麽仿佛會有些尴尬。她心裏氣還沒消,沒有回答薛嵩,徑自從他身邊穿過去,從自己儲物箱中随手拿了兩本英語書。整個過程男生的目光都跟着自己,阮萌知道,可是她看也不想看薛嵩一眼,雖然她說不清自己在生什麽氣,薛嵩今天沒招惹她,她也沒必要遷怒于薛嵩,但一想到對方像個傻瓜一樣地表演、被一群女生起着哄,她就氣不打一處出。
已經走到了門口,阮萌還是沒忍住,轉過頭:“我承認,我這個人表現欲是有點強,可我想排《海的女兒》并不是這個原因。不知道為什麽你會喜歡《睡美人》這麽膚淺的故事,只要出身高貴、闖禍也沒關系、哪怕是躺着也能得到幸福,什麽也不用付出、王子自然會披荊斬棘破光而來。呵!世界上哪有這種道理?”
被阮萌這麽一說,好像的确有點……薛嵩先前沒深思過,眼下也覺得心虛。原本沒表情的人笑着,笑得不太自然:“可……只不過是……”
“只不過是童話麽?”
因為是童話,所以不必較真。
花瓶就花瓶,瑪麗蘇就瑪麗蘇,随便熱鬧那麽一下,什麽都不必較真。那麽之前自以為是地亂扣“愛表現”“無視班級榮譽”的大帽子又是什麽立場?
阮萌第一次對薛嵩露出輕蔑的表情,冷笑了一聲:“原來你也就這種程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