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少女雙眼流出的血水将赤司白色的襯衫胸口處染成一片鮮豔的紅色,經過一段時間紅色轉暗,這件血衣被他換下後随意的扔到了一邊。此時少年的懷中有一具屍體,他垂眼摸将妹妹黏在臉上的發絲別至耳後,那修長的手指微彎,仿佛清晨的露珠親吻天鵝的羽毛般,小心地蹭過少女的睫毛,自眼睛到臉頰從下巴滑落。赤司就那麽注視着她,他本來就很少笑,此時白淨的臉也凍得像是塊冰,整體來看就像是個變态殺人犯。

他回想起剛剛和召喚師的對話,心中不免有些混亂,所有發生的一切像是旋轉的飓風無情的□□着經過的土地,将他積攢至今的常識碾碎殆盡。

“她身上有術士布置的禁忌,小時候應該被禁止接觸男體吧。”

罪魁禍首的阿薩謝爾躲在茶幾邊,忐忑不安地踮着腳時刻打量着這裏的情況,芥邊撬不開赤司的嘴,用魔導書随便在他頭上敲了敲,就把這個見風使舵的小惡魔吓得道出了事實,他哭得鼻涕淚水糊成一團,嘴皮翻飛竹筒倒豆子。

然後芥邊得到了想要的事實,榨盡了惡魔最後一絲利用價值之後,便毫不留情地将他送回了召喚陣。

“這個蠢貨算是淫、魔,自身技能和吸血鬼在某些屬性上來說同源,碰到一起時陰差陽錯就把禁忌沖開了。”

“那紅色的是魅惑人的魔眼。”

就像是愛爾蘭神話裏著名的迪盧木多擁有的愛情痣那樣,讓人陷入強烈的愛情,聽起來真是甜美而芬芳。

那時候,男人注視着面無表情的赤司,難得露出了點帶着興致的表情。冷漠而拜金的惡魔使性格糟糕,看着作為普通人,明明毫不知事卻自傲的財閥貴公子就忍不住流露惡意。

“怎麽?突然被愛情沖擊了?我這裏有惡魔能處理這種問題,價格也不貴。”

可惜少年對此不為所動,他似乎甘願淪為能力的俘虜又或是對自己的意志力充滿了自信,看着陷入黑甜夢境的妹妹,甚至還露出了點笑容。

“不需要,那種眼睛對我來說沒有一點影響。”

我對她本來就不需要那種魔力來誘惑……

上門的生意沒法做,原本心懷期待的芥邊嫌惡地“嘁”了一聲,“麻煩的小鬼”他在心中給赤司打下了标簽,轉而将視線下移,落在了他懷中的尤加利身上。

海藻一樣的黑發如瀑鋪下,像是一匹上好的天鵝絨布,陶瓷般的肌膚,滴滴紅的嘴唇……可惜那是只美麗的怪物,一半吸血鬼的血,另一半人類的血液還混進了神明的氣息。

她已經走得太遠,很難再被稱為人類了,而如今更是輕易和惡魔起了共鳴,想要一腳跨進那個領域怕是不成問題。

“你的妹妹倒是個好素材。”

“作為上司,我也會好好引導她的。”

……

來到這間事務所的時候還是早上,現在一覺醒來卻成了傍晚。就職第一天就鬧了個烏龍,轉醒之後她的臉紅的可以和窗外的夕陽一較高下,芥邊正在桌前看書,神情安穩像是一尊需人仰望的雕像,坦然接過少女的歉意,他擺擺手大度地表示“第一天工作出點差錯在所難免,況且基本是惡魔的錯,下次加班便好。”,就讓赤司帶着妹妹提前下班回去休息。

除此之外男人沒有再多說什麽,沒人告訴少女有關她眼睛的異變。

赤司自然而然地接過妹妹的手掌,指尖相觸之時,這份親昵甚至讓少女小小的瑟縮了一下。對于今天發生的那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赤司并沒有多加評價,沒有呵斥沒有指責,他待她一如往日,這樣的寬容讓少女自覺內疚。

同時那種仿佛只是損失了100日元不痛不癢,根本不放在心上的平靜也讓她産生了一種不被重視的恐懼感。尤加利步子小,走起來慢他一步,她亦步亦趨地跟着少年,凝視着兄長的背影,就是這一步,也就是這點距離,少女感覺——

我根本無法碰到他……

哪怕,再責罵我一兩句也好啊。

“你讨厭我了麽?”

“我不會讨厭你的。”

“那我要是讨厭你該怎麽辦?”少女停下了腳步,赤司的步子也跟着一滞,之前的問題他只當妹妹任性,可以含笑安撫過去,而這句則直接讓他轉過身體。

少年探究地,甚至無法理解地凝視着尤加利。“為什麽要那麽做呢?”

妹妹沒有回答他,她用那雙黑曜石一樣美麗的大眼睛打量着他,忿忿不平地抿緊了嘴唇。她還和六歲一樣,有心事卻不與人說,自顧自跟自己過不去。

這畫面何其令人感到熟悉啊,仿佛時間不斷回溯,到了少年還是那個小哥哥的時候,示弱的總是他。“那我會難過的。”,少年這麽抱怨着,将手合起捧起妹妹的雙手,他垂首時神情溫順而動人,像是一只飲水的鹿,幹燥的嘴唇印上少女的手指。

以夕陽為背景,當那雙濕潤的眼睛擡起時,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有溫度了,都那麽的嬌軟柔嫩,令人的心也忍不住塌陷塌陷再塌陷,最終漸漸融化了。

“我只是不想給你壓力。”

有些事情是不能告訴妹妹的秘密。

“你只要保持這樣,開心的沒有顧慮的生活就好。”

你總是不需要改變的,只要有我擋在你身前。

“ 你現在在池袋是安全的,家那邊……我來處理。”

“我一定會接你回去的。”

在分別之前,少年無比慎重地向着那個孩子許下了承諾,然後他親吻了她的額頭。

天上的光自雲層傾瀉而下,流入地面時化為了酒,甜美的醉人的,浸軟了,泡酥了人的骨頭,所見一切都令人感到目眩。

……

尤加利回到公寓時腳步發虛,她的好心情顯而易見甚至能哼出一首不成調的小曲,這樣的異常顯然引起了同居者的注意,一整天不知所蹤的臨也現在正在收拾冰箱,他擡眼打量尤加利,表情有點無奈。

“這麽高興,怎麽,走失的腎回來了?”

“回來了!現在疤都沒有了哦!” 尤加利借過臨也扔來的血袋,激動之下甚至掀開了自己的上衣,一臉雀躍地向着客廳的等身鏡展示自己光潔如玉的腹部,在那裏個位置上,昨天晚上還盤踞着三道蜈蚣一樣猙獰可怖的傷疤。

“征十郎也注意到了,他也給我帶了血……”

在之前的那個月,少女并非是離家出走,而是被帶回了那個【家】——清浦家的老宅周圍布滿了術士特別設置的結界,只要在那個地方,混血的怪物便羸弱的仿佛是剛出生的幼兒,連垂垂老矣的婦人都能輕易捉住她藕白的胳膊。

那間森冷而華麗的宅子成了紮根于少女心中的噩夢。

可惜只要老人想她,少女便必須要回到她的身邊。

“好久沒有見面了,媽媽好想你啊,我的好孩子……”枯枝一樣的手臂按住她的肩頭,而那充滿皺子的手掌灰敗充滿了死的氣息,像是只水蛭貼上少女的身體,一寸一寸撫摸着她瓷白的肌膚,吸她的血,噬她的肉。

清浦家的太太早就瘋了,這幾年老得厲害,瘦得仿佛只剩下一張皮,但是精神倒還好,發病的時候,依舊能喃喃着“麗奈,和媽媽一起畫畫吧。”用刀子割開她的手臂。

然後銀質的匕首沒入少女的肚子,殷紅的血液從她的嘴角流淌出來,死的氣息一把扼住她的脖子……

不能尖叫,不能哭泣,甚至連恐懼的表情都不被允許。

“不要哭啊麗奈,媽媽是在幫你,等這些髒血流幹淨了,你就能變回人類了。”

她的外婆只是這麽看,夫人安靜地等候着,等到那傷口因為吸血鬼的力量有了複原的傾向時,再割開第二刀,然後是第三刀。

【好害怕】

【我還不想死】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少女在心裏喊着,可惜誰也救不了她,這宅子太深了,任何聲音都傳不出去。

恐懼過早地植入了少女心裏,壓彎了她稚嫩的脊梁,使得她在老人面前總是直不起腰——我是無法違逆外婆的。

“請住手啊,媽媽,麗奈好痛。”少女近乎一無所有,只能用那張酷似亡母的臉,那允許她活到現在的依仗,絕望地向老人呼喊。

老人最終還是心軟了,于是名為尤加利的少女才能再次重見天日。

她或許在別的地方費盡心思就為了混得像個人,可她到了外祖母面前不過活得像條狗,可憐的生不出一絲反抗的心思。

總要在老人的虐待下開朗,保持微笑的活着的少女,只有在哥哥面前才獲得了尤加利的身份,如今少年說要救她,會接她回家。

這份承諾多麽讓人感到幸福啊,那怕是虛妄的也好……

少女這麽想着望向鏡子,可喜悅恐懼各占心頭一半,硬生生拉平了她的嘴角,鏡子裏出現的那張臉麻木的像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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