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說了這麽多，那尤加利小姐你對這件事是怎麽看的呢？”貝西蔔移動身軀飛到了尤加利前側，他微微低着頭，用一雙死魚眼幾乎是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召喚者。
雖然頂着貌似無害的外表，但惡魔畢竟是惡魔，總是這樣，喜歡在暗處窺視着雇主的舉止，擅長根據對方的反應适時改變自己的态度，從而得到較為有利的相處方式。
不可以看惡魔的腳底，必須縣上祭品給惡魔，別對惡魔撒謊，別受他們的蠱惑……然後這些規定都被冷酷無情的芥邊老板一腳踩在腳底，碎成了渣渣。
可現在芥邊正在送百合子小姐回家提前的路上，返程時只有尤加利和兩只小惡魔，心中不免有點忐忑。
“唔，我的感悟麽？” 少女擡起眼眸回想那些發生在眼前的時間，露出了一絲無奈的苦笑。
“大概是被愛的人永遠不會受傷害吧……”
只要還處于被人真心愛着的情況，只要那個人還愛着我，就算是背叛，辱罵，毆打，他也還是不會輕易離開我的。
惡魔專注的聽着，時不時颔首示意尤加利繼續說下去，在貝西蔔的鼓勵下，少女內心的想法一點點流露，最終傾瀉而出。
“我也想要被這樣沒有原則的愛包裹着。”
她說出這樣的願望，像是一只枝頭上婉轉啼鳴的黃莺在訴說愛語。
此時此刻愉快的笑容在少女的臉上綻放，期盼與向往蓄滿了那雙清澈動人的眼眸，吸血鬼精致的臉龐上那種天真，純粹的惡意簡直讓人移不開視線。
“我也想要被這樣沒有原則的愛包裹着。”
想要，想要傷害我的愛人，用愛的疼痛來證明他對我的溺愛無邊。
鳥形的惡魔在這時眯了眯眼睛，他開口，語氣裏帶着滑膩而綿長的貴族腔調。
“哎呀，真是驚人的發言，我本來以為你會從百合子小姐的擇偶觀來評價的。”像是評判世間竟然有這樣的人渣，同情委托者的遭遇，然後去批判虛僞的愛情，表示以後婚嫁更小心男方的人品。
“但不愧是極有天賦惡魔使。小姐你說話完全是惡魔的立場呢。”
和那副天真無邪的少女外表不同，惡魔使完全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優柔寡斷富有同情心。
【這個孩子根本就是把自己放到施暴者的角度想問題，謀權利了嘛。】
“……我的想法有哪裏不對麽？” “惡魔的立場”這句話在世間帶了點貶低的地位，稍稍點醒了尤加利，她的興致冷卻了些，看着貝西蔔的眼神帶着點被斥責過後的委屈。
“不不不，這是惡魔贊賞的話，小姐你有這樣的想法在外不容易吃虧呢。”
“畢竟作為淑女的你是那麽柔弱，有些想要保護自己的心也是理所當然。”
貝西蔔溫和地安撫着自己不安的契約者，他像是一位極富有智慧的長者，搖頭晃腦的說着，還有模有樣地揮了揮自己短小的鳍。
“在我聽來格外惹人憐愛哦。”
一個人傾盡全力去給予愛，另一個不知滿足的索取愛，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在惡魔看來，這種組合再有趣不過了。
他拍拍鳍，開心地能哼出一首小歌。
由貝西蔔營造出來的輕松愉快談話氛圍大大減輕了尤加利的心理負擔，也讓這位貴族惡魔的形象顯得越發親切近人，活潑可愛了，于是女孩被打開了話匣子。
“不過要怎麽才能被愛呢。”
“哦？這種事對尤加利小姐來說應該是輕而易舉的吧。”
“雖然被召喚的結界限制了不少能力，但依照我的鑒定技術來看，你應該是混血的吸血鬼一支吧？”
精英就是精英，說出的話感覺完全不一樣，貝西蔔只是用黑白分明的下垂眼輕飄飄掃了尤加利一眼，就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份。沐浴在少女崇敬的目光下，企鵝惡魔得意洋洋地昂起了腦袋，他傲慢地擺了擺鳍部，聲音也拔高了不少，貶低老同學時嘴下毫不留情。
“因為有契約的關系，我了解你很正常嘛，畢竟我可不是阿薩謝爾那種魔渣渣。”
……
“想要得到所愛之人，你只要這麽做就夠了哦。”
……
芥邊先生比尤加利先一步回到了偵探事務所，等少女回到辦公室的時候，男人正靠在椅背上看書，順利得到一筆錢後的愉快讓他身上深冷的氛圍淡化了不少，還稱贊了一聲助理今天的表現。
眼下正是提出要求的好時機，貝西蔔飄在尤加利的身側，催促地用鳍點了點少女的背，示意她快些出生。懷抱懷中尚且沉睡的阿薩謝爾，尤加利無比艱難地吞了口口水。
她當然還記得阿薩謝爾之前在赤司面前做過的事情，說實話她自己都不太相信能跟這位小惡魔學到什麽有用的東西……
“那個芥邊先生，我想向阿薩先生學習一些魅惑方面的技巧，您看可以麽？”
回應這個請求的是芥邊見鬼一樣的表情，他冷峻的面容上浮現出一個嘲弄的笑容，看着阿薩謝爾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不可回收垃圾。
“它？你要是覺得有用就去做吧，現在把這個垃圾的契約轉讓給你都可以。”
“不如說你願意接手它實在是太好了。”
這麽說着，芥邊非常大方地掏出了阿薩謝爾的賣身契，再次割破尤加利的脖子，在一次大放血之後，幹脆利落地完成了惡魔所有權轉讓的儀式。
大量的失血以及簽訂惡魔耗費的魔力讓尤加利臉色蒼白了幾分，她疲憊地坐在沙發的一角，看着躺在大腿上的小惡魔喉嚨也有些發幹。
向阿薩謝爾這種笨蛋淫、魔學習技術的過程光是想想就覺得漫長而艱辛，終點收貨甚少，不過人有人的道路，吸血鬼也有吸血鬼的法子。
……
阿薩謝爾在少女溫柔的撫摸中醒來，她柔嫩潔白地手心滑過自己的面頰，像是摸在人心坎兒上，抽去人的戒備之心，令他仿佛陷進棉花堆裏一樣的渾身酥麻。 她的笑也是甜的，嬌豔的像是吐蕊的鮮花。
在被人暴打一頓之後，醒來能受到這待遇，再被打一頓也值啊。如是發出感嘆的小惡魔全神貫注地凝視着那張漂亮的臉蛋，感動得幾乎要流下眼淚。
“阿薩先生今天表現的非常好。”
“我有個小小的請求，你願意聽一下麽？”
行行行！大爺今天心情好，小妞你說什麽爺都答應你！
阿薩謝爾拍着胸脯立刻給出了回應，接着便看到少女沖他微微俯下身子，一雙冰涼的小手扶起他的後腦勺，仿佛要親吻他一般，少女精致的面孔越貼越近，近得阿薩謝爾都能感受到那蘭花一般得吐息啦。
他陶醉地嘟起厚嘴唇，等待一個甜蜜的吻。然後吸血鬼涼涼的唇瓣貼上了他的脖頸，她将尖銳的獠牙埋進他的身體中，與此同時，注入的還有用來麻痹獵物的歡愉毒液。
小惡魔臉色通紅，軟軟發出一聲呻、吟，兩眼一翻，再次因為失血過多而陷入昏迷。
“獲得惡魔的方法很多，而對吸血鬼來說，接受傳承最快的法子就是飲血了。”
餍足的怪物放開了自己的食物，再次擡首之時，那染血的唇瓣像是沾露的薔薇花兒，滴滴的紅，鮮紅的，殷紅的，血紅的引人親吻。
惡魔注視着那雙可以觸摸到欲望的緋紅眼眸，微微颔首致意，由衷地給出了自己的贊嘆。
“非常美麗哦，尤加利小姐。”
芥邊老板依舊穩穩地坐在自己的辦公桌邊，他趁着臉頰百無聊賴地看着眼前的這場鬧劇，他在尤加利行動最初作為前輩提出了建議。
【吸食惡魔的血液，本身也會向着那邊傾斜。】
【而且惡魔是不能使役惡魔的】
【如果這樣你還是想要得到惡魔的力量，那我也不多說什麽了。】
男人看着助理那副下定決心的樣子，煩躁地撇撇嘴角在最後的叮囑之後，最終給予了默許。
【注意那條線，只要別變得和阿薩謝爾一樣白癡全随你吧。】
……
牆壁上的時鐘緩慢地走着，等到四點，下班後尤加利再次來到了工作的甜心女仆咖啡屋，她帶着一臉的歉意将那本《老娘舅》遞到店長的手中，表明了自己辭職的意願。
看着這位本該成為鎮館之心的員工，店長的臉上充滿了惋惜，對于少女離職的理由，他并沒有進一步追問，只是無奈地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在給尤加利結工資的時候止不住地嘆氣。
“ 哎，可愛的女孩身邊總是伴随着無數煩惱。”
“明明美麗與萌是世界共有的稀缺資源。”
“倒是委屈了臨窗那個一直等這裏，特別點名你的客人。”他手掌一揚，順着店長的動作尤加利很快看到了那個穿着格子襯衫的男青年。
客人帶着局促不安的表情，在撞見尤加利視線時只是腼腆的笑，他坐在一邊從兩人的對話中得知少女已經辭職時表情大變，等到少女推門離開的時候急忙趕上跟了出來。
“那個，為什麽突然辭職了，是家裏出現什麽事了麽？”他小步跑到了尤加利身側，慌慌忙忙地就想伸手抓住少女的手腕，動作進行到半路突然一道寒氣如劍射來，紮得他一個抖索收回了手臂。
“因為很重要的人不喜歡這份工作，不想讓他難過所以辭掉了哦。”尤加利看着面色焦急的客人，下意識就露出了安撫性的笑容，同時不動聲色地移開步子悄悄拉開兩人的距離。
她甜美的話語像一盆冷水潑在了青年頭上，他表情逐漸平靜下來，聲音也低落無比。
“是喜歡的人麽？是什麽樣的人呢。”
什麽樣的人呢……你要是想見，我可以立刻拎出來你看看哦。
那個人現在就縮在街邊的垃圾桶裏，明明說着不會再來見我了，還是會守在附近，惡狠狠地看着這裏。
真是個笨蛋一樣的家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