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晚上,蘇家一家都圍坐在一起,蘇毅與蘇至誠只在旁邊沉默着,沈氏則在給蘇沫兒收拾着即将要帶走的行李。

她一會兒給蘇沫兒塞這個,一會兒又放這個,左左右右,最後搞得好大一包,包袱都裝不下。

蘇沫兒見狀,不由苦笑的拉着沈氏的手勸慰着:“母親,其實不必那樣多的,楊嬷嬷不也說了,簡單的帶些小物什做個念想,反正都尉府裏什麽都有的。”

沈氏聞言,低垂着頭:“那怎麽一樣,都尉府再是如何如何好,又怎麽比得上家裏。”

說到這裏,她擡起頭,滿臉慈祥的望着眼前嬌豔的如同花朵兒般的女兒,霎時心中滿滿都是心酸,擡手撫摸着她的臉頰便抽泣起來:“我的兒,明日一別,母親便不在你身邊了,都尉府是好,可人也多,你性子弱,心思純,又善良,比不過人家,凡事少說多聽,千萬要照顧好自己……”

說到後面,已是逐漸的泣不成聲,蘇沫兒也淚眼模糊了起來,撲過去抱住沈氏安慰:“母親,您別哭了,沫兒是去伺候太子了,又不是去刀山火海。要是女兒運氣好點,說不得就被太子看上了,日後咱們便再也不用怕被人欺負了不是。”

沈氏聞言,更是心酸:“傻女兒,太子那是什麽樣的人物,哪兒是那般好伺候的?若是可以,母親寧願你一輩子都在家裏。都怪母親,怪母親不好,護不住你啊……”

見母親哭的更兇,蘇沫兒也更加難受,蘇毅見狀,小臉兒緊繃,眼中光芒閃爍翻湧着,手都不自覺捏成了拳頭,卻沉默的不發一言。

蘇至誠也是輕嘆一聲,語氣落寞苦澀:“說來說去,都是我的不是,若不是我這個做父親的不中用,如今哪裏會讓你一個女兒家去承受這些。”

蘇沫兒好不容易安慰好母親止住哭泣,聞聽父親的話,立馬就道:“父親,您不可胡說!您給了女兒性命,把我養大,教會我為人處事的道理與知識,做到這一切,已是不易。如今女兒大了,家中遇見了困難,我身為家中一份子,自然也該要出一份力才是!”

她知道父親為何會說這些。

蘇至誠當年也是金榜題名的進士出身,後來入了官場,見識多了官場中的那些黑暗,卻又因自己人微言輕而無能為力,因此憤而歸田,辭官後回到長州做了個教書先生。

這一教,便是快十七八年。

雖然這麽多年下來,他并不曾後悔自己當初的舉動,卻也逐漸明白過來自己年輕時的舉動是多麽的幼稚而沖動。

畢竟,若真正有恒心,自己反而該迎難而上,适應不了規則,那就去改變規則。

尤其是在後來家庭的重擔下,更是深感自己當初格局不夠大,雖然不後悔,卻是愧疚于自己沒能給妻兒子女一個好的家庭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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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別說,後來長大的蘇沫兒越來越耀眼,逐漸惹得許多人的注意窺視。

雖然自十二歲之後,蘇沫兒被柳岩澤瞧上,少了許多人窺視的麻煩,卻面臨着更大的虎視眈眈。

在蘇沫兒未曾及笄前,加上她自己也頗為聰明,不停與他周旋,是以柳岩澤還算是頗為克制,并沒有什麽太過出格的舉動,只是時時刻刻圍繞着蘇沫兒,占些口頭或是皮面上的便宜。

可等到蘇沫兒及笄後,柳岩澤終于露出了他的狼子野心,先是提親被拒,後變本加厲,使出各種手段威逼利誘着蘇家人讓蘇沫兒嫁給她。

其中最狠的,便是從各方面打擊蘇家的生存空間。

蘇至誠教了十幾年的書,卻因為柳岩澤的逼迫而中斷,沈氏的活計也莫名被人搶,蘇毅更是頻頻遭人欺淩。

那段日子,簡直是蘇家最難熬的日子,直到都尉府要選蘇沫兒去伺候南下太子的消息傳來,蘇家人的一切危境才險險止住。

是以,蘇沫兒,或者說蘇家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是在都尉府。

更确切的說,是在那未曾謀面不知如何的……太子身上。

若是蘇沫兒此去,能成功入的太子眼中,那蘇家一切困境自然迎刃而解,日後在青門鎮,乃至于這個長州,都不會有人輕易得罪。

可若是最終未能入得太子眼中,那前面所有一切謀劃自是休提。

而屆時,蘇沫兒哪怕再是不甘,害怕,那她也只能收起一切念頭,認命的回到青門鎮,然後嫁給柳岩澤。

如此來,或許某一天,她也會成為長州百姓們飯後茶餘中的那些柳家大少姬妾之一,然後在某日因些許小事惹得柳大少生怒,随後便死于非命。

想到這些,她不由渾身都打了個冷顫,那樣的日子,一眼就望到了盡頭,簡直可怕到無以加複。

也因此,更加堅定了她要在都尉府努力,不管使出什麽樣的手段,也絕對要讓自己留在太子身邊。

種種思緒一閃而過,她又勸父親:“父親,您千萬別灰心,您學識深厚,更要好生堅持下去才是。”

一家人說到大半夜,才各人心思重重的睡下。

第二日大早便起了,等到楊嬷嬷的馬車停在蘇家門口,蘇沫兒挎着精簡了許多後的包袱,回身戀戀不舍的忘了眼自己生長了十六年的房子,再看了眼家人,強忍着胸中的不舍與酸澀,模糊着視線笑着道別:“父親母親,我走了,你們要好好注意身體,別老記挂着我。要是你們身體不适,沫兒也會擔心的。”

又望着自己小弟:“毅哥兒,姐姐不在家中,你要好生替姐姐照顧父親母親。若是父親母親有什麽不好的地方讓我知道,定不饒你。”

蘇毅青澀的臉上浮現認真嚴肅的神情:“姐姐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父親母親的,你……獨自在外,要好好注意身體。”

聽着弟弟的關心叮囑,蘇沫兒不由笑了起來,最後看了眼家人,這才下定決心般轉身離去。

剛剛邁開步子,就聽見母親含着淚的聲音追出來:“沫兒……”

蘇沫兒腳步微僵,随即鼻頭一酸,淚便奪眶而出,她拼命咬着銀牙,才讓自己沒有哭出聲,腳步堅定的朝着都尉府的馬車走去。

等到馬車跟前,她已是擦幹了眼淚,生怕被楊嬷嬷瞧見了不好。

馬車旁側立着個青衣丫頭,那丫頭遠遠兒的便瞧見了迎面走來的少女,內心也有些緊張。

畢竟這人接下來就是她的主子了,也不知道人怎麽樣,好不好相處。

可待看清從日光下走來的蘇沫兒後,哪怕早就有心理準備,此刻也不由怔愣的瞪大眼,眸中的震驚之色待她到了自己近前才反應過來。

她趕忙壓下種種情緒,垂首福身行禮,顯出良好的禮儀恭敬道:“婢子青釉,見過姑娘。”

蘇沫兒略略訝異:“你是?”

青釉忙和善笑道:“從今日起,婢子就是姑娘的貼身侍婢了,伺候姑娘一切起居,衣食住行,若有不對之處,還請姑娘莫要見怪,多多指教,婢子定會改正的。”

蘇沫兒聞言,不由有些忐忑。

她雖說也算是個小家閨秀,卻從來沒有被仆役伺候過,如今陡然冒出個貼身侍婢,的确讓她有些不好适應。

青釉卻是管不了那麽多的,說完便盡心盡力的伺候她上了馬車。

蘇沫兒無法,只能暗暗勸慰自己既來之則安之。

“有勞青釉姑娘了。”蘇沫兒邊上馬車邊與她道謝。

青釉笑道:“伺候姑娘是婢子的本分,姑娘若實在要謝,他日謝都尉大人才是。”

蘇沫兒心知,這一切都是都尉安排的,頓時心中嗟嘆:真真是權勢的好處,自己不過是被都尉大人瞧上選中做了舞姬,還不一定會被太子相中呢,可人生變化卻是接二連三……

等到上了馬車,蘇沫兒卻發現車內裝潢極好,麻雀雖小但五髒俱全。

可卻并沒有其他人,不由好奇問跟上來的青釉:“怎的不見楊嬷嬷?”

青釉見蘇沫兒坐好,邊吩咐起程,邊回蘇沫兒的話:“楊嬷嬷貴人事忙,昨兒見了姑娘,今日大早便去接剩下的幾個姑娘了。是以,前往都尉府的路上,便只有婢子随姑娘前往了。”

都尉府既是選拔整個長州最出名的美人兒,前往都尉府伺候太子,雖然不會太多,卻肯定也不會太少的。

這件事全程都是楊嬷嬷負責,自然不會事事親為了,只能做最重要的接引姑娘,其他的自然是安排別人了。

想到這點,蘇沫兒心下隐隐松了口氣。

雖然楊嬷嬷人看着挺好的,但是兩人畢竟身份不同,真要一路前往,蘇沫兒少不得受許多約束。

她一邊想着,一邊從掀起的簾子,最後看了眼站在門口遠遠目送自己的家人。

見的母親哭成淚人兒,父親與弟弟皆是沉默望着自己離去的方向,心中更加難受。

是以,也不去多看,這才放下簾子,忍下心中的酸澀,開始與青釉交談起來,也是想從她這裏打探些消息。

這些消息,若同路的是楊嬷嬷,她自然沒那麽容易出口。

青釉則不同了,一來她在對方身上并不會感覺到壓抑,二來兩人年紀相近,說話也輕松許多,三來她如今既是自己的貼身侍婢,自然會感覺到些親近。

不過,太過出格的,她也不敢問。

畢竟禍從口出的道理她是懂得的,因此問的都是些不痛不癢卻又有用的小道消息。

比如,她問都尉大人人怎麽樣?都尉府有多少人,多少主子?

青釉便道,都尉府極大,光是仆役便有兩百多人,主子也有十幾個。不過姑娘你是去伺候太子殿下的,所以除了都尉大人,其他的主子大概是用不着見的。

又說起都尉大人,說他人倒是挺好的,就是有些……

她說到這裏停了停,臉上有些難色,像是不知道怎麽說。

蘇沫兒見狀,心裏大概有些印象,忙就不在問這事兒,便道:“沒事兒,我也就問問,反正去了都尉府想也是見得着都尉大人的。本想着先問問他的喜好,屆時也好道謝,不過想想,既然去了,那自然要好好努力,争取好生伺候好太子,想來也就是報恩都尉大人了。”

青釉忙點頭:“對對,姑娘到時候去了就知道了。”

蘇沫兒又轉念問:“青釉可知,這次前去都尉府的女郎,約莫有多少人呢?又是哪些女郎去了?”

……

……

作者有話要說:

國慶節快樂,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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