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試探

結果柳隽卿還是想多了,聞人棋遠身為丞相嫡子,又是大寧金榜狀元驸馬爺,哪裏有他四處敬酒走動的道理,就是站着不動,也會有一幫等着追捧他,長袖善舞的官員們會主動圍上去寒暄套近乎啊,更何況皇帝帶着這麽多皇親國戚在這,就更不用想着能到處走動了。

她再次覺得自己是臺上咿咿呀呀的多餘角兒,一直在加戲的路上沒人理會。

就這樣,聞人棋遠與公主的大婚算是落下帷幕了,其實也沒有柳隽卿想象中的那麽煎熬,她甚至不要臉地肖想過那日指不定會發生些什麽離經叛道的事,結果既定大婚便是大婚,除了天子攜重臣迎将軍凱旋外,什麽意外都也沒有發生。

她不是一個養在嬌闱,天真無腦的傻白甜千金。木已成舟,人不能總在一件事情上停滞不前。既然他已另娶她人,那麽在自己心中就似過往煙雲消散了罷,從此以後便是路人過客了。

“小姐,不好了。”紋丹急匆匆走進大小姐這清蕪院中,臉上俱是慌亂緊張的神色。

柳隽卿知道這丫頭的性子,就是毛毛躁躁的,也就沒怎麽同她一起慌張。

“看着點路,什麽事那麽急。”她此時正坐在院內的石凳上抄寫詩文靜心,一手簪花小楷寫得秀美嬌柔,其中多藏女兒家的清麗可愛,跟她的性格着實不太相似。

都說這字如其人,看來也不盡然。

紋丹見小姐一點憂患意識都沒有,更是急得直跺腳。

“小姐,這次是真的出大事了!我剛才從前院過來,聽着連翹和眉琪說聖上給咱們尚書府賜婚啦!”

柳隽卿握筆的纖纖柔荑微微一顫。

能得聖上賜婚是柳家盛澤榮寵的表現,想必一直以來兢兢業業的父親知道這個消息做夢都會笑醒。只是按照嫡庶和長幼之序的排法,這婚事恐怕八九不離十得落在自己身上。

她今年十七,正是女子适宜待嫁的年華。之前因為和聞人棋遠的青梅竹馬綿綿情意擺在那兒,也沒人敢上門來打她的主意。如今與他分道揚镳後,一些希望結親的高官人家倒是開始有了點動靜,但寧都大部分公子哥們總要在聞人面前避嫌的,加上自己驕縱蠻橫的名聲在外,所以嫁娶之路恐怕也坎坷。

沒想到倒是先被聖上指中了...

“噢~指的哪家?”這說不上是件壞事,畢竟禦賜的聯姻有皇恩那份面子加持着,且必定是配得門當戶對。她也沒有什麽不願的。說句實話,如今人人避嫌,若是要嫁高門,還真是有些許為難的,可她偏不甘心,憑什麽婚嫁之事就這樣被聞人綁死了。

“小姐,你不抗拒這事了嗎?!以前有點風吹草動都是要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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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紋丹被大小姐瞪了眼,聲音才漸漸收斂了些“但我方才聽她們說這次賜婚對象是鎮國将軍府啊!”

柳隽卿筆一下沒收住用力,硬是将桌上薄薄的宣紙剜了個洞出來。

“就是那個十二房姬妾守活寡,準備孤獨終老的鎮國府?”

今日已到了公主楚秀三日回門的日子,一大早她便梳洗打扮好進宮往姚貴妃那去了。皇帝對她們母女額外眷顧,特意恩準了姚貴妃娘家的姐妹們一同在那日進宮陪聊。

楚秀的兩個姨媽都嫁入了高官世家,因此一屋子都是嬌貴的夫人們。話題便也是圍繞皇城裏的權貴家事展開的。

“吾兒似乎有什麽心事...”在這深宮內院日日與妃嫔們你争我鬥,還能成為其中佼佼者的姚貴妃,自然有一雙洞察人心的銳利眼睛。從今早楚秀一進門她便察覺到了女兒帶着煩悶心情而來。

楚秀忽然被母親這麽一點,臉色忽然就更不好了,但內心那份高傲的自尊不允許自己将實情說出來,便強作歡顏謊稱自己只是因為沒有睡好。

這話說得暧昧,新婚燕爾,如膠似漆,年輕人血氣方剛少了些克制也是情有可原的。

“瞧瞧我們家公主,可真是被驸馬爺捧在手心裏了。”兩個姨媽不禁笑道。這是一門再好不過的親事,楚秀雖貴為公主,但這名號始終是個富貴虛銜,憑着她是聖上最受眷寵的女兒,雖可免了遠嫁外鄉和親之苦。但若嫁給侯爵世家,也可能貴不過兩三代,最好的辦法還是選個乘龍快婿,有真實才學的高門嫡子。

而聞人棋遠無疑就是寧都千金閨秀們內心的最佳夫婿選擇。楚秀甚至因此生平第一次如此慶幸自己是皇帝爹爹最疼愛的女兒,這樣才可以比其他女子更容易做到離他近一些。甚至還成為了他的枕邊人。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從第一次在沐春宴上見到聞人棋遠那刻起,高傲尊貴的公主眼中就更容不下其他男子的存在。

可惜這個被她愛慕到骨子裏的男人啊,卻是對她有算計的,因為篤定她礙于顏面不會把事情鬧大。所以對她這個天子賜婚,明媒正娶的結發妻子毫無溫情可言。

那天晚上他根本就沒有碰她一下。接下來的兩天也只是在房內禮貌留了兩刻鐘便匆匆離去。

楚秀第一晚還端着架子不肯表态,可第二晚自己屈尊降貴,好生暗示挽留,對方卻仍然當做不解風情一般,堅持分房就寝。

公主恨啊,知道他心裏頭大概還在惦記着那個驕橫跋扈的惡千金罷。

“我們公主配着聞人家的嫡公子當然綽綽有餘不是~就是這結親之事真的得慎之又慎呀。像雲兒也有十五了,該有些打算的了。”禦史夫人不由面露憂色起來。似乎為這事很是傷神。自家老爺剛正不阿,可不是會給親家留條路子的人。因此不少官家避嫌得緊,自己閨女的婚事倒有些高不成低不就了。

“聽說周家的小将軍凱旋而歸,皇上打算給他指門親事。”姚貴妃話鋒一轉,正色道。

軒侯府夫人一聽急了“那哪能成啊?...十二房姬妾還有那些傳言...嫁過去能有好日子過嗎?”,她也還有兩個芳華正宜待嫁的千金未出閣。且侯府世家名聲赫赫,自然是擔憂這事落到自家頭上來的。

姚貴妃輕笑,小口抿了香茗“聖上禦指,哪有不成的道理。”

“是是,我這腦子一時蒙了,說昏話呢。”軒候府夫人趕緊賠禮,這是自己的妹妹,也是冠寵六共的姚貴妃啊。

“哎,都是親姐們可別拘謹了,但這些話出了門可萬萬說不得”姚貴妃故作姿态,接着道“這次禦賜的可是正妻主位,非名門高官貴女而不能。”

這話一出,禦史夫人和軒侯府夫人俱是面露難色。高官世家年齡适合的貴女,這命中幾率是越來越大了呀,要是真把女兒嫁過去,可就是苦了孩子一輩子的事。搞不好帶去苦寒邊關,十年八載沒個音信,那就真是遭罪了。

楚秀對周将軍的事也有所耳聞,這人常年戍守邊關,在寧都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她也沒見過本人,但就偏偏選了自己大婚當日突然回寧都,簡直仗着自己風頭正盛便目中無人,着實可恨。

那把兩個同樣令人厭煩的人放在一起,讓他們狗咬狗豈不美哉?

“母親,聽聞柳尚書家的小姐溫婉賢淑,德美儀秀,可不是與我們大寧良将正好相配嘛。”她說這話時眼光故作閃爍和委屈,讓母親和姨媽們一下就聯想到聞人公子和那位柳小姐的些許傳言。

姚貴妃是何等精明的女人,又怎麽能容忍自己的掌上明珠受了這種委屈。當晚就吹了皇帝的枕旁風。豈料皇帝原本便有這個打算,但也只是将尚書府作為考慮人選之一,聽得這番建議,不由心裏又偏了幾分。

柳家是不錯的人選,第一因為柳尚書無野心,膽子也小,不必擔心聯姻後有權勢勾結問題。第二是門當戶對,不會委屈了誰,且柳家小姐年齡正合适。若要作個面子人情與良将。這個賜婚于情于理都非常合适。

因而這才找了柳尚書試探口風,皇帝也沒把話說得太死,他知道柳尚書這人膽小,不想為難吓着他,只是随口提了這件事,而且也沒有點明要哪位嫡小姐。似乎意思是可以自行考量。

“小姐等等我!你這是去哪兒啊?”

柳隽卿忽然起身理了理軟煙羅紗裙,那模樣又美又飒,徑直快步就走出了清蕪院。

“趕緊跟上,現在只有娘親能救我了...”她頭也不回地說道,顯然也是被這事吓得不輕。

雖然失去了聞人棋遠,可還有許多高官世家的優秀公子待選啊,千萬不要跟她開這麽個玩笑,小心髒受不起了。最近這是倒的什麽黴,接二連三的有完沒完?!

剛踏入主院,便見着柳碧蓮的貼身丫鬟韻兒從裏邊走了出來。

“大小姐您來啦,夫人正讓我去請您過來呢。”

柳隽卿心頭忽然有種不祥預感,這妹妹大概也是聽到了什麽風聲才趕過來的,可母親想找自己過來又是幾個意思?莫非是想共同商議應對之策?心裏想了想,十有八九就是這樣,這才覺得稍微有些安心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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