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解圍

餘光瞥見她失神淌淚的樣子,周鎮淩內心詫異,但也只好當作什麽都沒看見罷。只不過一會若是以這個淚眼朦胧的樣子到宴席上去,恐怕會遭人非議...

“大将軍!嗐,原來在這呢,方才我就是去拿盤果子就不見您人影了。”那邊鄭眠風風火火地沖了過來,懷裏捧着盤瓜果,嘴裏還飛快地抱怨着什麽。

軍中長大的少年大多都是這種性情直率,橫沖直撞的愣頭青。紋丹一見是他,小圓臉上的神情一下暗了下去。這小子最是不懂禮數,小姐這副梨花帶雨的樣子可得藏好,不然待會指不定還會胡說八道些什麽。這麽想着便默不作聲移到自家小姐前面,以抵擋他的第一波冒犯。

周鎮淩沒有理會那邊沖刺過來的小子。 “你們先走吧。”想着大小姐這副樣子必定是不願意被人看見,便開了口讓她們先走,不然一會在鄭眠嘴裏會聽到什麽他可保證不了。

柳隽卿一直以垂頭掩飾着臉上的困窘,今天真是出師不利,好像每件事情都落了下風,将軍這支《涼州》雖真的強于自己,但在競争對手面前感動得落淚也太丢臉面了吧。

奈何這眼淚就像提前蓄了很久似得,止都止不住。

紋丹将她的竭力忍耐看在眼裏,哪裏不知道這其中的緣故。還不是因為這段時間糟心事積壓着,如今卻只需要一個爆發點就洶湧澎湃起來了。大小姐心裏苦的...

“将軍你怎麽把人給弄哭了!仙女姐姐和她的丫鬟再橫也是女子啊?總不至于把人這樣...”待到鄭眠一個急剎停穩時,紋丹已經扶着大小姐走開了。可他的大嗓門這麽嚷嚷,前面還未走遠的柳隽卿聽完背上還是不由一僵。

說自己橫就算了,但弄哭是什麽鬼...

周鎮淩瞟了他一眼“這是寧都不是軍營,胡亂嚷嚷哪天被人拔了舌頭,我保不住你。”

“大将軍放心!謹言慎行我都記着呢!”鄭眠到底是他手下長起來的小子,初生牛犢不怕虎,也沒因此就停止制造聒噪。“将軍手上這笛子真是好看,比今日小姐們帶着的都還精致些...”

“...?”

周鎮淩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玉笛。可此時前面兩人已經走沒了影兒...

後來柳隽卿整個思緒淪陷在今日各處被碾壓的挫敗感中,紋丹又忙着替她補妝和勸慰,一時間兩人甚至都忘了取回笛子。笛盒是由另外兩個丫鬟保管的,因此見到個盒子,也就将這事蓋過去了。

宴席散去,各家馬車陸續離開康親王府。

大寧民風敞亮,女子也不必待字閨中,這種體面權貴的宴席均可受邀而來。且今日本就是主要為着年輕小姐公子們游玩的小宴,許多适齡的有心人自然趁着機會紛紛物色了心儀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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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心儀歸心儀,也只不過是給父母一個參考建議,畢竟明媒正娶這條老規矩廢不得,因而最終決定權仍舊掌握在父母手上。

“今日我就不該出門...”柳隽卿倚在鋪有軟緞的馬車梁壁上,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

紋丹偷偷嘆了口氣,以往這樣的游園宴自家小姐都很少過來,這次來了興致想要好好打點關系,卻沒想到居然這麽背,不僅認錯了人,還被公主在接物待人的舉止上碾壓了一番,甚至連最引以為豪的曲子都比不過別人。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偏偏惹上的那人還是避之不及的大将軍。這對凡事愛掐尖的大小姐來說确實失策了點。

“呀!”行駛的馬車忽然猛地停了下來,紋丹一個沒扶穩踉跄往前載去。

柳隽卿本來心情就低落,被這急剎的馬車一攪更加是來了氣。她非常不淑女一把掀開了簾子怒喝道“怎麽回事?”

聲音又嬌又冷,外邊侍奉的丫鬟急忙回話,生怕晚了又惹大小姐不順心。

“是前面兩個叫花子突然沖了出來被撞倒了,奴婢這就讓人去趕走他們。”

紋丹見自家小姐在大街上這麽大動作掀了珠玉簾子,引得周圍路人紛紛駐足觀望,便在她耳邊急切說道“小姐,交給我來處理吧。”

這種事哪能主子出面呀,處理好了就還成,處理不好反而是一身腥,落人口實啊。

這條路是西邊的主路,也是從康親王府出來馬車的必經之路,各家都在看着呢,攤上這麽個事兒,還真得處理妥當。若是敢仗勢欺人,明天禦史臺的折子就有內容好寫了。紋丹甚至能想象出愛惜羽毛的柳老爺暴怒的模樣...

兩個衣衫褴褛的小孩兒并沒有被傷着,只是被四匹高頭大馬吓得跌坐在地上直哭。奇怪的是,後來無論怎麽哄,他們都一直賴在地上不肯起來了,馬夫們又是給吃的又是給小錢也沒有,那兩小孩只顧着哭,其他一概不管。而四周駐足觀望的老百姓越來越多,最後甚至将這大街圍得水洩不通。

“那不是柳大小姐嘛~”

“是她呀,怪不得。”

“誰不知道驕橫跋扈慣了的,小孩兒做錯什麽了?”

坐在後頭馬車上的幾位小姐紛紛議論起來,聲音偏偏還不小,就是要讓附近周圍一些公子哥們聽到。

睜大眼睛看看你們口中貌美如花的大小姐有着怎麽樣一副‘好心腸’吧。

“攆走吧。”紋丹頗有些頭疼在外邊吩咐道,這兩個小毛孩油鹽不進的,給什麽都不要,也不與人說話,只是一味地嚎啕大哭,除了攆到一邊去着實沒了什麽好辦法。

柳隽卿黛眉微蹙“還是先請大夫看看傷着了沒有。”

兩個小厮上前去攆走小叫花,出門在外這是經常遇到的事,尤其是這種小姐夫人出行的軟轎馬車。

他們可不比女子的溫柔心腸,上去就是面露兇相一頓驅趕。

小叫花們滿面懼色,但終歸是想走又不敢走似的,愈發是哭得撕心裂肺了。

“噠噠噠...”

馬車旁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聽這聲音,柳隽卿心下一沉...

寧都城裏大多數的主路都是皇道,雖軟轎馬車不限,但卻只有一人能在其間騎馬穿行。

“笛子落下了。”周鎮淩騎着一匹威風凜凜的黑色大馬,居高臨下将笛子遞給一臉懼意的紋丹。

他這馬一看就是沙場上的戰馬,比拉馬車的尋常大馬還要再大上一些,除去額頭和馬腿的一小截是純白的,其餘周身都是黑毛,看着十分結實威武,前面拉車那幾匹遇着它都自動略略離遠了些,不敢靠近。

那兩個小叫花子見到周鎮淩,一時吓得連哭聲都沒了,只敢呆呆愣愣地仰頭看着。

“鄭眠,将這兩小孩兒帶回軍營收編了。”

周鎮淩全程都在大黑馬上沒下來過,眼神沒有停在一處太久,甚至連馭馬速度也只是稍微放緩了一些。仿佛只是路過順手解決了一樁事兒。

這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就是如此,城裏勢力的盤根錯節,各樣顧忌,到了他那裏便都不是事,畢竟誰敢去诋毀一個護國戰神呢,柳隽卿偷偷掀起珠玉門簾時,人都跑沒邊了,主路上也恢複了秩序。

“走吧。”

楚秀的貼身丫鬟放下珠簾。

停駐在旁堆金砌玉的一輛馬車悄然駛離人群。

明妝閣就開在這大路旁,裏邊的一位女子望着周鎮淩離去的背影出神,直到身旁的婢女喚了自己幾聲才回過神來。

“表小姐?”

“啊...,沒想到在都能偶遇表哥”她目光閃爍,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圓圓的臉蛋很是活潑可愛。

她是周鎮淩的表妹駱瑩萱,父親在遠離寧都的一處小縣內當知府,也是為着女兒能夠有門更好的親事,這才送到寧都周老太太膝下養着。這周家幾年前經歷大禍,人丁稀衰。能得這麽個活潑開朗的外孫女在老太太身邊慰藉也是好的,所以駱瑩萱在周府一住就是八年,如今十八仍未指人家。

老太太是打心眼裏疼愛這個活潑的外孫女,因而老人家也是卯足了勁要為她在這寧都城裏尋一門好親事,可每每提及這個,駱瑩萱都會以舍不得外祖母進行推脫。

別人不清楚其中緣由,她自個兒心底可是明鏡似的。

見過了表哥,哪還有什麽男子能入得了她的眼。

“那是哪家的小姐?”

貼身丫鬟小青順着她眼神的方向看了看,恰好看到了掀起珠玉簾子的柳隽卿。

“是新任柳尚書家的大小姐。”

是了,那位大小姐的容貌豔絕,見過一次絕對不會有忘記的時候。

“原來是柳大小姐呀,我聽說過她的。”駱瑩萱笑笑,可臉色已經變了。

她分明記得表哥不喜這類養在深閨的千金閨秀,為何今日卻好似與她走得很近,難不成方才在游園宴中發生了什麽事不成?

她心不在焉轉過身,待走到一面大銅鏡前便開始打量着鏡中的自己。

表哥他不喜弱柳扶風的女子,所以她便日日晨起鍛煉。以求整個人更加活潑康健。

表哥他不喜嬌氣造作的女子,所以她便有意直率開朗,以求周身氣質自然大方些。

而方才那位小姐,腰肢纖細,簪金帶玉,一臉的狐媚相,怎麽看都不會是表哥喜歡的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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