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抱住

這附近有個很大的狩獵場,周鎮淩手下的幾個部将因犒賞休沐,今日恰在此處騎馬打獵。

而周鎮淩也是因為得知大小姐在這附近踏青,便想着将修補好的玉簪還給她,畢竟上次那副要殺人的表情他還記着,這東西不敢不還。

也不知道該說自己來得巧還是不巧,這丫頭每次出現都是帶着點事的。

鏡湖的水冰冷刺骨,他一個熟識水性的大男人都覺得難抗,如今仿佛置身冰窟,估計只能在水中再待三刻手腳便會因為極度的寒冷而失去知覺。

而柳隽卿,怕是早就已經不省人事了。

非但如此,現在人沉了下去,周鎮淩就得在意識尚存的情況下将頭埋進水下去尋,冰冷徹骨的湖水淹沒頭頂,灌入耳鼻,痛苦可想而知。也虧得來的人是他,換做其他任何一個男子,都不會有如此的韌性和體能。

大将軍畢竟不是一般男子,他在水下撈到失去知覺的柳隽卿後就帶着人快速上了岸,出水那一瞬間的寒氣逼人可想而知,但他仍是下意識将懷中的人兒護得好好的。

附近的男眷們陸續趕到,總不能将衣裙濕透緊貼肌膚的大小姐暴露在外面,于是周鎮淩硬是抱着她走了一路,直到進了鏡湖山莊的廂房才把人放下。

聞人棋遠焦灼地看着這一幕,如鲠在喉,此時竟是痛恨起了自己。

方才竟是要眼睜睜看着卿卿溺死?!

可這邊的情況也不好,楚秀同樣需要及時找到大夫醫治,緊急情況容不得他再多想,咬咬牙,還是抱着她走了。

柳隽卿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也是,這麽冷這麽深的湖水,哪還能活着呢...

她似乎站在一處風口,嘆了口氣便往前走去,走了好長一段路,隐隐約約看見前方有一片遼闊的草原,茵茵綠綠草長莺飛,還有溫柔可愛的小花散落在嫩綠之間。

明明從未到過草原,可不知為何如今卻身處在這裏,她一個人安靜地躺在嬌嫩的草地上,心裏似乎也沒有了任何重擔和包袱,整個人都是輕飄飄的感覺。

微風拂過,帶着好聞的草香味,柳隽卿緩緩阖眼,舒服得就想這麽睡過去,永遠不要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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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你怎麽樣了,不要吓奴婢啊!”紋丹守在雕花紫檀床前,哭得聲嘶力竭。

柳隽卿現在身體冷得發抖,整個人卻發起高燒來,迷迷糊糊,方才紋丹用熱毛巾替她擦拭時見她指頭動了一下,馬上就激動地哭喊了起來。

雖然她這種哭法吓人,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怎麽了。但其實柳隽卿已經沒有了生命危險,只是要熬過這段外寒內燒萬分痛苦的階段便可。

“她怎麽樣了...”

“人還沒醒。”

周鎮淩身體素質比旁人好上幾倍,落個水倒沒什麽大礙,畢竟行軍打仗比這艱苦的環境多得是。大将軍要真是連這點寒冷都扛不住可就別出寧都城了,打仗時對着對面兇殘的敵人嘤嘤就好。

他如今正坐在柳隽卿所在廂房的外廳內喝熱茶,見聞人棋遠匆匆趕來,心裏頗是有些好奇“公主不是也落水了嗎,驸馬怎麽還有這等心思來看旁人?”

旁人,周鎮淩說的是旁人。

這番話确實帶有一絲嘲諷探究的意味在,因為他趕到那會,明明見到那時的柳隽卿還未被湖水帶太遠,聞人其實完全可以在将楚秀推給岸上的人之後立即返身去救她,時間上是來得及的。

可是他沒有,只是在岸上抱着公主,其中原因周鎮淩也懶得去探究,只是今日自己若是沒來,或者說是晚到那麽一小會兒,柳隽卿如今必定香消玉殒了。

聞人棋遠臉色蒼白,嘴唇也失了色。他甚至還未來得及更換衣物便帶着一身濕衣趕過來的,可現在無論說什麽都顯得十分無力了,在場的所有人恐怕都看得真切。

“還是趕緊回去換衣物吧,不然一會可是又要倒下一個。”周鎮淩好意出聲提醒,眼前這個落湯雞模樣,失魂落魄的年輕人,哪裏還有大寧金榜狀元翩翩公子的神彩在。

“我想見她...”聞人棋遠喃喃自語,倔強站着不肯動,可是周身膚色已經被凍得發青,指頭也在微微顫抖着。

周鎮淩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麽千絲萬縷的關系,但是人這樣了都還在堅持着,他看了也覺得于心不忍,正準備幫他喊紋丹出來。

“驸馬,驸馬!公主暈倒了,您快回去看看吧。”聞人棋遠身後趕來的婢女卻比他先出了聲,表情那是萬分焦急。

方才驸馬不顧一切撇下公主跑來這邊,甚至連身上濕透的衣裳都不肯換下,那執拗的程度可是從來沒見過的,可是這樣怎麽能行,公主說無論如何都得将人帶回去換身衣裳再說。

聞人棋遠清俊的眉頭緊鎖,一動不動沉默了許久,最後攥緊拳頭,咬牙還是轉身走了。

那是流光公主,若是出了差池便會關系到丞相家,那還是他的妻子,責任這把沉重的枷鎖他永遠都無法掙開了。

鏡湖山莊的廂房裝飾典雅,古樸大氣,格局十分好。

此時外廳發生了什麽,裏間一點聲響都聽不到,只是紋丹剛打開房門準備出去換盆熱水的時候,便看見大将軍站在門前,似乎準備敲門。

無論從前對他的偏見有多少,此時都是剩滿腔的感激,她會永遠記得大将軍抱着小姐上岸時的那個畫面。像一道耀目的閃電劈開深重漆黑的夜,如此令人震撼。

紋丹趕緊跪下來行了個大禮。“将軍是要去看望小姐吧,奴婢正好得去後院換水,勞煩将軍這時候看顧一二。”

出了那樣的事,紋丹敏感的心總覺得這裏的衆人都不太可靠,只有大将軍才能護住小姐!

“我沒...”周鎮淩剛想澄清一下,小丫頭已經跑了...

把昏迷中的小姐交給一個陌生男人照顧真的好嗎?周鎮淩想不通這是什麽野路子,不過既然都這樣了,那就進去看看吧。

他刻意放輕了腳步慢慢地走了過去。

啧,那丫頭,居然連紗幔都忘了放下來...

柳隽卿已經換過衣裳了,但由于是鏡湖山莊這邊臨時借的,所以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稍顯寬大的柔軟白布裙,褪下了平日裏的嬌蠻高傲,整個人顯得明媚清麗,似出水芙蓉,有種渾然天生的傾城顏色在。

“水...要...水”忽然她那張燒得粉紅的小臉蛋露出一種痛苦焦灼的神情。櫻唇直直在呢喃着什麽。

周鎮淩耳力很好,站在那麽遠的地方都聽見了,可此時紋丹還沒有回來,這事自然是落在自己的身上。

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他拿起桌上的茶具倒了一小杯清水,又拉過旁邊的一張木椅在床邊坐下。

問題是...怎麽讓她喝?躺着喝不了的吧...

“水...渴...”床上的可人兒還在低聲呢喃着。

周鎮淩握着茶杯的大手緊了緊,上前去稍微擡起了她的上半身,讓她倚靠在自己身上,這般便好喂水。

可惜這伺候人的功夫還是差了點...

“燙...”柳隽卿黛眉微蹙,迷糊中還不忘嫌棄一番。

看着可人兒将臉撇向一邊,周鎮淩趕緊扶正了讓她重新靠着自己,不然一會該滑下去了。

直男心思沒那麽多彎彎繞繞,他輕輕吹了吹那杯有點燙的清水,又憑杯身的觸感判斷,直到不太燙的時候才将水往那張殷唇上送“不燙了,趕緊喝吧。”

像是怕驚動了懷裏纖細的人兒,大将軍說話的聲音都放刻意輕柔了。

待人喝完水之後,他便準備将人重新放下,柳隽卿體溫之高,連同周鎮淩都感覺到了炙熱。

如今這高燒未退,定然是要喝幾劑苦藥的。

“不準走...”

周鎮淩看着腰間緊緊環住的一雙纖細嫩白的小手,心裏一萬個不解。

如今她是閉着眼睛的,不然在她的眼眸中指不定又能發現什麽不同的情緒來,初次見到自己,她有過溫柔谄媚,後來變成了莫名的嫌棄,之後還有漠視,甚至前段時間因為簪子的事,還生出了厭惡。

到底幾個意思?

“你抱着我幹嘛?不是在做夢吧。”他可不想被人當成什麽替身對象,于是非常不憐香惜玉地就想掙脫美人的禁锢。但奈何這生病的人,就是特別固執特別犟,也不知道是哪裏生出來的力氣。

周鎮淩被一團嬌軟弄得手足無措,打也不是罵也不是。

“怎麽,看清楚,我是周鎮淩啊,又不是...”

“祖母,不準走,帶着卿卿...”那一小團又迷迷糊糊小聲地說了些什麽。

好吧,原來是夢到自己祖母了。周鎮淩忽然莫名覺得放松下來。

不是夢到別的男人就好,不然現在就把人扔下去了。

“行了行了,說得我都想我祖母了。”大将軍被她這軟聲軟氣的小奶音說得心頭癢癢的。

但是這個樣子不太成,過了一會還是輕輕将她的小手扒了下來,将人塞進被窩裏。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這般照顧人。

紋丹回來時,在門外就看到了如此怪異的一幕,大将軍笨拙又耐心地替自家小姐撚着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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