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待嫁
雖然賜婚一事在兩家引起的波動不小,但這場婚事始終是天子禦賜,所以沒有人敢在明面上發難作梗。
日子總算是平靜地來到了婚宴的前一天。
寧都城裏被大小姐碾壓過的那群人都在伸長脖子看着,要麽就是議論她約摸幾日會被趕出将軍府,要麽就是等着看她和将軍翻臉然後被治罪。
哪樣都好,總之她就算完了。
這簡直成了舊日宿敵們近來茶前飯後最有興致談論的笑柄。
但柳隽卿成日在自己的清蕪院內待着,對外面的風言風語一概不知。
鎮國将軍府內又忙着張燈結彩,同樣沒時間理會外邊的消息。
婚宴在即,周府上下都繃緊了弦兒,戰戰兢兢地準備着迎接主母進門之事。
說來也是樁怪事兒,老太太的病居然像在這十幾日間好全了似的,不僅恢複了清醒的神智,連同腿腳都利索了。可把下人們給吓了一跳,要知道老人家求的就是一個穩字,這現象太反常,反而有點像了大衰之時回光返照。
不過所幸後來太醫親自過來診斷過,說老太太身體并無異狀,只是近日府內好事将近,心頭的郁結消散開去,所以才好得這麽快。
從前老太太身體抱恙,将軍府內的雜務事宜都是由駱瑩萱和盧秋伶兩人幫忙管理,她們誰也不服誰。表小姐認為主家的事憑什麽讓一個婢女去管。而大丫鬟盧秋伶又認為,表小姐能力有限,實在不适合管理偌大的将軍府雜務。
加上兩人都對那個未過門的主母懷有偏見,認為又是個強塞進府裏來的,表哥看都不會看一眼。因而這一來二去的,婚宴的細節安排就不那麽妥當了。反正她們也沒想着要好好操辦。
這事周鎮淩本有心要自己操辦,但前幾日頻繁接到邊關急報要處理。實在分身乏術...
況且離開寧都這麽久,城裏邊那些個達官貴人,他是連名字都叫不全了。還有那什麽回禮的單子得自己一個個過,這活兒實在是細致得不像話。
看來當家主母還是很有必要的,不然整個将軍府亂套了都。
“外祖母,您一定要幫幫萱兒,現在表哥身邊可是連一個服侍的人都沒有呢...”駱瑩萱坐在老太太下方的一張檀木椅上,神情委屈又焦急。
Advertisement
老太太今日看起來氣色不錯,銀發玉抹額,圓潤滄桑的臉上一派慈愛。
她正在過着明日婚宴的各項安排,老人家眼神不好,紅宣紙拿近了看,仔仔細細的,卻又很有耐心。
“明日你可不就有個表嫂了嗎?”她有心含糊,哎,這種事讓她怎麽辦呢,其實神智清醒以後看得比誰都清楚。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罷了,外孫女這點小心思自己哪能不明白。
只是鎮國府後院的事還不夠麽,十個有八個都是別人強塞進來的,那都已經夠孫子頭疼的了,自己這個當祖母的又怎麽忍心再給他添亂。
表嫂?!
駱瑩萱憤懑不已,都說外祖母神智清醒了?今日依她看來還遠着呢。怎麽可以将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呢?何況表哥一向不喜歡那種嬌嬌大小姐好吧。
“你讓我這個老婆子安靜會,先出去吧,我會找個時間與你表哥說說,且聽他的意見。”沒等她反駁什麽,老太太便先将人打發了出去,這幾日外孫女一直守着她說這事,倒是對自己這個老太婆比以往還要殷勤。
“那外祖母您一定不能說是我的意思,如果表哥問起,您就說是您覺得合适。定要勸勸他呀!”駱瑩萱頭一次得到外祖母的正面回應,喜上眉梢之餘還不忘提醒幾句。
表哥最在乎老太太了,這事由她出面一定能成~
她走後,老人家低低地嘆了口氣。這傻孩子,表哥心裏沒她,就算嫁進來了又有什麽幸福可言,真是執拗。
還是自己這把老骨頭活得久,看得通透。
嘆息了一會,便又繼續趕着準備明天的事宜。
說起來,她還未見過這個孫媳婦,也不知道是圓是扁,但今日來身邊的丫鬟倒是有将外邊的一些傳言告訴她。
“驕縱跋扈,目中無人。”
“心機深沉,愛顯擺。”
“不是個好相處的...”
寧都城的小姐們既慶幸自己沒攤上這個殘暴的冷面将軍,又生怕謠言不實被柳隽卿撿了個大便宜,糾結之下便跟風傳這些話。
加之還有楚秀和柳碧蓮從中作梗,因而還是□□多一些。自然現在傳到老太太耳中的也是這些。
...
老太太沉默良久,終是選擇先相信自己的孫媳婦。是好是壞,總得見過才能評判,哪能聽信一面之詞呢。
天階夜色涼如水,卧看牽牛織女星。
周鎮淩在一抹夾雜絲絲涼意的風中思緒游離,明日就要成親了,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我說,你都來來回回将婚宴現場看了個八百遍,還有什麽能放心不下的。”楚蘅大半夜被他揪出來喝酒,睡意都還沒醒,實在不知道這小子搞的什麽名堂。
周鎮淩回來寧都已有數月,原本被邊關烈日風沙曬成麥色的皮膚,如今已經白回來了一些,本就目若朗星,玉樹臨時的好相貌,今夜在月光下更是像鍍了一層光,風華照人。
看得楚蘅這個騷包皇子心裏嫉妒極了,這幅皮囊要是放在自己身上,還有什麽姑娘是擺不平的呢。可惜落在這個不解風情的人身上,便好像從來沒有發揮過它應有的作用。他可是知道那後院的十房姬妾都是擺設...
周鎮淩束起的墨發被微風吹動,他沒有理會楚蘅的話,只是自己悶頭一杯又一杯。
“啧,讓我猜猜看,大将軍該不會是緊張了罷?”楚蘅也是随口調侃一說。心裏其實根本沒有這個念頭。
大将軍統率三軍,成日在三十萬精兵虎虎生威的目光下坦然自若,又在千萬敵軍冷箭般的仇視中面不改色,試問這麽個上過大場面的人,又怎麽會為和一個女子成婚的事而感到緊張呢?
不可能的,楚蘅在心裏否認了這個荒唐的想法,只不過要是兩人再不說點什麽,自己恐怕就要睡過去了...
這人真是有毒,大半夜找人出來就喝酒吹風,什麽都不說。
正當他的頭像小雞啄米那般撐不住時,對方才吞吞吐吐來一句。
“你說要是她不喜歡我怎麽辦?”
...
楚蘅懷疑自己太困了以至于出現幻聽,便忍着沒有吱聲,想聽聽看還有下文沒有。
“怎麽樣才能讓一個女人喜歡上自己?”
果然,以為楚蘅睡着了的周鎮淩開始放飛自我,邊喝着悶酒邊自言自語,那副語氣是從沒有過的,帶着點迷惑又有少許緊張。
楚蘅還想裝睡再多聽點,但因強忍笑意而劇烈顫動的雙肩出賣了他,被周鎮淩一腳嫌棄地踹開了去。
“哈哈哈哈,原以為你這人就是心在山河,沒有凡人這等七情六欲,不曾想原來只是個沒有開竅的毛小子。”楚蘅從地上掙紮着爬起來捧腹大笑,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真是別扭極了,以前老是看不起自己跟莺莺燕燕們厮混在一起,說什麽色令智昏,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
子時将近,再過三個時辰周鎮淩就得動身迎親,但此時他仍同楚蘅在眠江上的畫舫喝酒,看樣子是不打算歇息了。
夜光杯盞湊到唇邊,思緒卻游離在天地之間,畫舫身後帶出一條細長的波瀾,與天上的彎月冷冷清清對映着。
“因為什麽,就因為她将是你的妻子?”楚蘅不敢惹他,要是再胡說八道幾句,真的很有可能會被抛進這眠江裏去喂魚。
嗐,難得有比他擅長的東西,當然是好好抓住為人師表的機會。
“不能說不是,但又不能說是。”
周鎮淩說完後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很是潇灑倜傥。
啧啧,情字當真能讓石頭都開出花來,楚蘅簡直跟不上今晚把話說得花裏胡哨的哥們。
“柳大小姐是寧都第一美人,脾氣和小性子自然比普通女子要...呃,複雜一些,你且多讓着點她,然後多送人家喜歡的東西,比如我曾經看中了醉夢苑的頭牌,在不能暴露身份的情況下,可是耗費了好大功夫才将人弄到手...”
不知怎麽的,楚蘅又開始長篇大論談起了自己的風流韻事。但今晚周鎮淩罕見地沒有讓他閉嘴,反而是一副仔細聆聽的模樣。
“說起用心,你看看這個。”他從懷中小心翼翼掏出一個...一個看起來一言難盡的小木盒。
楚蘅湊了過去,這個小木盒一看就是女子裝胭脂用的,只不過着實有些太醜了些,也不知道大将軍是在哪兒被人騙了才買下的。
“打開看看,我對這個有研究。幫你參考參考。”
周鎮淩打開。
...
“算了,你只能寄希望于霸王硬上-弓了,真的。”
楚蘅嘆氣,大将軍果真是一點都不懂女子。這買的什麽玩意?!他能想象到,周鎮淩買的時候大概是讓掌櫃的拿最特別質地最上乘的出來。
但這是醜角唱戲用的綠胭脂,拿這個去送女子,請問有事嗎?
作者有話要說: 柳隽卿:意思是讓我綠你,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