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此時監視器前, 蔔男等人都看到釋心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來。
他們看到釋心擡起了下巴,嘴唇動了動,卻聽不見釋心說話。
蔔男一頭問號:“他幹啥呢?”
小王按了按遙控器, 主動調了調無人機, 讓無人機四處轉了轉。
蔔男突然擡手:“停下停下!”
小王立刻按停了無人機,無人機正對着樹林一角。
只見粗壯的大樹後,殷羲正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裏,視線看向站在湖邊的釋心。
“殷總怎麽又跟過去了?”蔔男一驚。
編導反問:“什麽是又?”
蔔男心下想說他們可是共用檸檬味的人, 但想了想還是把這話憋了回去。
“沒什麽。”
此時釋心被掐着下巴擡頭,微眯的雙眸對上殷羲黑漆漆的眼珠。
冰冷的溫度幾乎就要觸碰到他的嘴唇,釋心眨了眨眼睛, 指尖伸進了袖口裏。
殷羲像是早有防備, 立刻伸手制止了釋心的動作。
釋心被捏的鼓起了嘴巴,聲音也變得模糊:“你不是殷羲。”
殷羲不說話, 就拿着那雙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釋心看,陰慘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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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心被控制住的手腕突然一轉,強硬的掙脫了桎梏, 五指張開, 使勁拍在了殷羲的胸膛。
手掌下,是他從袖子裏抖出來的黃紙團。
絲絲縷縷的金光從釋心手下散發出來,纏繞到殷羲的身上, 逐漸将他包圍。
在金光的包圍下, 殷羲的模樣逐漸扭曲,體型縮小,露出了她本來的臉。
一張陰森、黑氣缭繞, 卻稚嫩的臉。
“你是舊南二中的學生?你不在自殺的九名學生裏。”釋心後退一步質問。
被金光困住的女孩不說話,只是死死的盯着釋心看。
釋心不怕, 繼續追問。
“你身上纏着死氣,你害過人了?”
女孩依舊不說話,纏着她的金光正在逐漸暗淡。
釋心有些怔愣,那些金光正在慢慢被這女孩吸收。
女孩是陰魂,身上帶着死氣,這些死氣是她害過人的證據,但好在此時死氣不多,還有回頭之路。
但無論如何,她都不該能吸收這佛家咒語裏面的功德金光。
終于,女孩開口了,聲音甚至帶着少女的清脆,可見她死的時候不過十幾歲的年紀。
“傻逼,關你屁事?”
釋心:“……”
手好癢,好想揍人。
他耐下性子,從袖子裏又掏了幾個黃紙團掐在手心裏,往前走了一步。
“你一個女孩子,怎麽能罵人呢?你老師沒教過你,好好說話嗎?”
女孩輕蔑的看了眼釋心手心裏的紙團:“要你管?我告訴你,我可不怕你,你們最好趕緊滾出這裏,不然……死了人,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釋心眼見金光微弱,趕緊又扔了幾個佛咒過去加強金光。
“你身上沾着死氣,棋差一步都要萬劫不複,你最好及時收手,不然等下了地獄,誰都救不了你。”
女孩聽了,黑眸隐隐泛起紅光,身上的黑氣驟然加劇,瘋狂吸收着佛咒帶來的功德金光。
“你已經一身功德金光了,還要來跟我搶這一點能量嗎?”
“活着的時候沒人救我,死了難道報仇都不行嗎?”
“你們佛家人,都虛僞,虛僞的令人作嘔了!”
“什麽普度衆生,你們普誰了?渡誰了?”
釋心看着眼前瀕臨發瘋的女孩,聽着他一聲聲質問,心下有些混亂。
他不知女孩所說的搶她的能量是什麽意思,但女孩話語裏似乎透漏出些別的什麽東西。
比如她被誰害死了,而害她的人,還活的好好地。
而女孩所說的,他一身功德金光,他卻不曾在自己身上看到一絲一毫。
“善惡終有報,你如此自行報複,不怕下地獄嗎?”
女孩嗤笑一聲:“我都死了,還怕什麽下地獄?”
釋心見言語無用,幹脆将他身上攜帶的所有符咒都扔向了女孩,希望用這些符咒來克制住她。
可仍舊無濟于事。
黑氣瘋狂的吞噬、蠶食着金光,随後猛地向他沖來,直接将他沖進了身後髒污的湖水。
掉進水裏的那一刻,釋心還在想。
他怎麽這麽倒黴,天天落水。
無人機轉着圈,一會兒去拍釋心,一會兒去拍躲在樹後面的殷羲。
蔔男他們聽不見釋心在自說自話什麽,但是釋心突然違反重力原則飛身而起掉進了湖水裏,他們可都是看的一清二楚。
編導大驚:“卧槽!快去救人啊!”
蔔男也大驚,剛想找人過去,一轉頭看到監視器裏,殷羲幾個大步跨出去,“噗通”飛撲進了湖水裏。
這畫面有點眼熟。
髒污的湖水泛起水花,咕嘟咕嘟冒起了泡泡。
蔔男大喊:“等等!殷總下去了!”
湖水裏,肮髒的湖水令釋心雙眼刺痛,絲絲縷縷的黑氣纏繞着他的四肢,将他不斷拖向了湖水深處。
湖底,一具枯骨安靜的沉在水底,一頭斑駁的長發證明這曾經是一個女孩的屍體。
曾在游泳池底聽到的聲音,再次在耳邊回蕩。
“佛家,都是虛僞的騙子。”
“你該死,你們都該死。”
“為什麽要來這裏?為什麽多管閑事?”
釋心在水中搖了搖頭,雙手向上伸着,試圖夠到些什麽。
五指張了張,仍舊是徒勞。
突然一雙有力的手握住了他,釋心擡頭,看到了殷羲深不見底的雙眸。
殷羲正拽着他的手,大力向上游。
漆黑、腐臭的湖水裏。
似乎有抹淡淡的金光,慢慢、慢慢的從湖底逸散出來,融進了釋心的身體裏。
他微微擡頭,看向身旁帶着他上游的殷羲。
恍惚間,好像看到一個人,一身黑袍、長發高束,發絲飄蕩在水中與他的發絲漸漸糾纏在了一起。
那人回頭,露出殷羲的面容。
他說:“釋心,渡我。”
然而這畫面不過一晃,就散了。
釋心被殷羲拖出水面時嗆咳幾聲,這一次他看清了,救他的人是殷羲。
殷羲雙手捧着釋心的臉,将他兩邊的發絲撥開,問他。
“你有沒有事?”
釋心搖了搖頭,坐起來,轉身盯着身後平靜的湖水,眉頭緊皺。
此時湖水平靜,不起任何波瀾。
但想到之前看到的,釋心嘆了口氣,輕聲說:“下面,有具屍體。”
釋心話落,殷羲面色不改。
而坐在監視器前的蔔男等人齊齊驚叫出聲:“屍體?怎麽可能?”
節目錄制中途出現屍體,這事兒也不能拖着,蔔男立刻報了警,并中斷了錄制。
随後由工作人員找到了在樹林裏亂轉的阮希、汪詩揚、章榮三人,而一開始派出去扔線頭的四名工作人員卻不知所蹤。
直到快天亮,他們才在廢棄的教室裏找到四個昏睡的工作人員,好在他們什麽事都沒有,只是睡着了。
蔔男等人叫醒四個工作人員,問了問,才知道,他們一進樹林就昏倒了,之後發生什麽都不知道。
所以,那些被拉扯着蜿蜒的線頭,根本不是工作人員們弄得。
人工湖裏發現了一具屍體,這是多麽重大的一件事,雖因此中斷了節目錄制,但之前拍的素材也夠剪輯出來兩期節目了。
舊南二中人工湖裏發現一具學生的屍體,這次事件不渡沒有讓人壓着,媒體很快聽到風聲趕來,将此次事件報道的是腥風血雨。
這一檔剛剛錄制完一個地點,甚至還沒有播放的靈異節目,再一次被頂到了熱度巅峰。
其熱度,已經遠遠壓過了以前所有火爆過的綜藝節目。
而此時,他們甚至還一期節目都沒有播出過。
自報警後,警察很快接受案件前來處理。
他們發現在舊南二中湖水中打撈出來的屍體,是來自于一名已經失蹤了兩年的女孩。
因她失蹤前曾經轉學,是轉學後才失蹤的,所以沒有人會想到她的屍體居然就在舊南二中的人工湖裏。
他們在女孩已經變成枯骨的手中,發現了一塊布料。
那塊布料,來自于舊南二中的一名學生。
提取了信息後,發現這名學生便是曾經自殺事件中唯一的幸存者,此時因身體原因正在長期住院。
這信息量可就大了,正在警察打算去審問這名學生的時候,這名學生就在醫院裏突發心梗死亡。
一切就成了懸案。
釋心看到新聞裏的報道,嘆了口氣,她還是完成了她的報複。
可身沾人命的陰魂,是要下地獄的。
哪怕,她只是為了報仇。
此時釋心正在距離舊南二中最近的酒店裏,因錄制中途暫停,他們連夜搬出了舊南二中。
敲門聲響起,釋心道:“進,門沒鎖”
阮希和汪詩揚一齊進來,手裏拎着一兜水果,看到坐在床邊的釋心打招呼。
“嗨,釋大師,感覺怎麽樣了?”
釋心臉頰紅潤,一點都不像曾兩次落水的人。
他也覺得身體裏似乎充盈着力量,比以前還要健康。
釋心點了點頭:“挺好的,沒什麽問題。”
汪詩揚掏出個橘子遞給釋心。
“喏,剛出去随便買了點水果,給你分點。”
釋心接過道謝,随後像是想起來什麽一般,問兩個人。
“殷羲以前……有沒有留過長發?”
阮希搖頭:“沒有啊,我來不渡的時候,殷總就這個樣子了啊,天天一身黑,陰沉沉的。”
汪詩揚附和:“是啊,沒見過殷總留過長發啊?釋大師,你問這個幹什麽?”
釋心搖了搖頭:“沒什麽,随便問問。”
汪詩揚聳了聳肩膀:“哦,對了,聽說下周末我們拍的《揭秘真相》就播了。”
釋心驚訝:“這麽快?下一期還沒拍呢,這就播了?”
阮希點頭:“是啊 ,殷總的心思你別猜,導演說了,殷總讓拍一期,播一期,不過這樣的話,我們拍的也緊,估計馬上要去下一個地點拍了。”
汪詩揚吐了吐舌頭:“希望下一個地方不要這麽恐怖,我的世界觀已經稀碎了,再碎就黏不起來了。”
阮希翻白眼:“我才是世界觀稀碎好嗎?”
汪詩揚擡手擺了擺:“不說這個,說點好事,釋大師,你知道嗎?因為咱們不是中途停止錄制嗎?所以最後的大獎,咱們人人有份!”
釋心心中記挂着舊南二中的事,有點心不在焉:“是嗎?是什麽樣的大獎?”
汪詩揚搓了搓手:“嘻嘻,殷總給咱們清空購物車哦!”
釋心一愣:“這麽好?”
阮希調笑:“是啊,汪詩揚連夜不睡覺把購物車都塞爆了。”
汪詩揚瞪了阮希一眼:“你不也是嗎?”
随後汪詩揚又提醒釋心:“釋大師你也快找殷總吧,把賬號給他,讓他給你清空購物車!”
釋心點了點頭,他不常網購,購物車裏空空如也,看來他也要趕緊塞爆購物車了。
“對了,我們什麽時候回去?”釋心問。
“明早的機票。”阮希回答。
釋心聽到後點了點頭。
等阮希和汪詩揚走後,釋心立刻起身換了身運動裝,出門打車直奔舊南二中。
“司機師傅,麻煩到了地方等我半小時,我很快出來,你再帶我回來,行嗎?”
司機是本地人,這幾天舊南二中的新聞又傳的沸沸揚揚,他聽到釋心要去舊南二中,看他的眼神就有點奇怪。
釋心壓了壓帽檐,輕聲說:“舊南二中發現的屍體,是我妹妹,我想去看看她。”
聽到釋心這麽說,本來一臉懷疑的司機立刻滿臉同情,二話不說帶着釋心走了。
一路到了舊南二中,釋心跟司機師傅打好招呼,就下了車,徑直往裏走去。
舊南二中依舊是那樣沉寂,沒有節目組的存在,這裏再沒有一點生息。
他緩緩走到了人工湖邊,蹲下-身,看着髒兮兮的湖水。
“你在嗎?在就出來。”
片刻,髒污的湖水泛起一片漣漪,浮現出一張少女的臉來。
少女靜靜的看着他,面上黑氣缭繞,絲絲縷縷的黑氣鑽進了她的魂魄裏。
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釋心嘆了口氣:“你就不能忍忍嗎?”
少女搖了搖頭:“我忍不了。”
釋心從袖口掏出一張嶄新的黃紙,紙上朱砂字跡很新。
他将黃紙扔進了湖水裏,口中念起了往生咒。
少女冷冷的看着,不阻止,也不動。
最後釋心停了下來,有些頹喪。
“只能讓你在地獄裏,不會太難忍。”
少女搖頭:“無所謂。”
釋心看着湖面,輕聲說:“你可以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嗎?我會聽的。”
少女沉默了。
許久,她才問:“我想殺了你的,你不怕嗎?”
釋心輕笑:“你殺不了我。”
少女的身影消失了。
半響,湖水咕嘟咕嘟冒起了泡,一抹模糊的身影從水裏面鑽出來,站在了釋心身旁。
“是他殺了我。”
“我也不是好人,我也殺了他。”
“他是我男朋友,我們曾經……”
釋心聽着少女用淡漠的聲音講出她的故事。
這是一個很老套的故事,早戀的小情侶因為一方轉學而吵架,一個失手将另一個推進了湖水裏。
推人的男孩害怕的跑走了,導致女孩最終死在了湖水裏。
男孩害怕又自責,甚至想要自殺來謝罪。
可他自殺未遂被救了回來。
曾經瀕臨死亡的感覺讓他恐懼,他不敢再自殺,也不敢自首。
女孩的陰魂日日看着他,看着他逐漸忘記她的死亡,逐漸過上新的生活,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仿佛……沒有一個鮮活的生命消失了。
曾經青澀的愛,逐漸變成了濃烈的恨。
釋心說:“所以你拖垮了他的身體。”
女孩翹起嘴角露出得意的笑:“是啊,總要受點懲罰才能死,不然太便宜他了。”
釋心望着髒污的湖水,淡淡的說:“這學校裏另外的九個陰魂,很聽你的話。”
女孩點了點頭,目光裏有些懷念。
“我們是好朋友,雖然死了以後才認識。”
“他們都是可憐人,被巨大的壓力逼到自殺來結束生命,死了又後悔,不肯投胎。”
釋心點頭:“是你們故意吓唬學校裏的人,讓他們搬走。”
女孩回頭定定的看着釋心,嗤笑一聲,以為釋心要說什麽義正言辭的話來批評她。
然而釋心說:“這學校位置不好,聚陰氣,長久待着,容易放大人類內心的陰暗和抑郁,所以這所學校自殺的學生那麽多。你們吓唬他們,趕走他們,不過是不希望再有人自殺,然後像你們一樣後悔。”
女孩眨了眨眼睛,她已經是鬼了,她不會哭了。
但她就是覺得,很想哭。
說到底她死的時候,也不過才十幾歲,如花一般的年紀。
釋心沒看這抹陰魂,繼續說:“他們在人間逗留太久了,該去投胎了。”
女孩沒有反駁,點了點頭:“他們只是想陪着我,如今我已經報完仇了……他們很快就會去投胎的。”
釋心沒說話。
女孩自顧自的說了下去:“而我……也該下地獄了。”
釋心站了起來,向女孩揮了揮手。
“我該走了。”
女孩坐在湖水邊,雙腿浸在髒污的湖水裏,身體是陰沉的、透明的。
這幾年,她一直睡在這裏。
釋心緩緩走出了舊南二中,一直陰沉沉的天空突然放晴。
許久不見的太陽,慢慢從雲層後面探出頭來,溫暖的陽光灑在了舊南二中的土地上。
釋心坐上了出租車,司機大哥立刻發動了引擎。
在車開走前,有清亮的嗓音在釋心耳邊響起,又消失。
“我叫桑雪,謝謝你,沒有阻止我報仇,我知道你本來可以做到的。還有……再見了……”
釋心看向窗外,舊南二中的校門很快在車窗邊消失。
桑雪,願你來世幸福。
晚上回了酒店,釋心收拾自己的東西。
他把鬼王的牌位塞進箱子裏,又捧起殷羲模樣的小人偶,擡手就戳了戳小人偶白白淨淨的小臉。
舊南二中的陰魂們都投胎了,這裏面的陰魂是不是也走了?
釋心捏了捏小人偶滑溜溜的小臉,輕笑:“算了,就當養個兒子吧。”
一直裝死的小人偶突然動了,兩只小手擡起來,怒氣沖沖的推開釋心的指尖。
“我才不是你兒子!”
釋心眨了眨眼睛,将小人偶捧到眼前仔細的看。
“怎麽還有陰魂?你哪來的?”
小人偶看着釋心放大的臉,一時有些怔愣,小小的手擡起,輕輕碰了碰釋心長密的睫毛,随後有些懊惱的側開了頭。
“哼!”
釋心并不生氣:“這兩天碰到的陰魂,怎麽一個兩個的,脾氣都這麽大?”
小人偶在釋心的手心站起來,伸手按着釋心的鼻尖,頂着縮小版殷羲的臉,一臉嚴肅。
“男人,你聽着,我不是你兒子!”
釋心将小人偶放在床上,輕笑:“好好好,不是就不是。”
他心中猜測這個住在小人偶裏的陰魂,應該年紀不大。
小人偶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看着釋心坐在床邊拿手機打電話。
“你在打給誰?”小人偶嚴肅的問。
釋心将食指放在唇中央,示意他不要說話。
電話很快接通:“釋心。”
殷羲淡漠的聲音傳過來。
釋心問:“殷羲,我聽汪詩揚他們說這次的大獎每個人都有……”
沒等釋心說完,小人偶已經拽住了釋心的袖子。
奶聲奶氣的說:“你不許給別人打電話。”
釋心愣住了,電話裏的殷羲也愣住了。
片刻,釋心一手按着小人偶的嘴不讓他說話,這才繼續說。
“我什麽時候可以領我的獎勵啊?需要我把賬號密碼給你嗎?”
殷羲:“獎勵時間已經過期了。”
釋心:“……什麽?”
殷羲:“沒你的份了。”
釋心:“……”心中一萬匹草泥馬呼嘯而過。
殷羲話鋒一轉:“但是。”
“我可以帶你去商場,一個小時內,你看中的所有東西,由我買單。”
釋心下意識反問:“能換成錢嗎?”
殷羲:“……不能。”
釋心也知足了,他深知這本就是節目組額外的獎勵,他不能太貪心。
“好!什麽時候?”
殷羲:“回業城之後。”
約定了時間,釋心挂了電話,看到還在他手底下掙紮的小人偶。
他倏地眯起眼睛,湊近小人偶。
小人偶吓了一跳,也不掙紮了,小手捧着釋心的手腕,眨巴眨巴眼睛。
“你,聽話點。”釋心威脅。
小人偶呆呆的點頭,又有點委屈,嗲嗲的叫喚:“心心……你兇我……”
釋心立刻松手,推開小人偶,小人偶被他推的打了個滾。
只見他頂着殷羲那張性-冷淡的臉坐起來,委屈巴巴的看着釋心。
釋心兇巴巴的:“不許叫我心心!”
小人偶抽噎一聲,點點頭。
另一邊。
挂了電話的殷羲也眯了眯眼睛。
人偶是他從身上分出去了一縷意識,這縷意識只憑本能活動,沒什麽靈識,說白了,就是有點傻。
這人偶本來是他用來監察釋心身邊危險用的……
沒想到就發展成了現在這樣。
也不知,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這邊釋心剛收拾完小人偶,就接到了節目組工作人員的電話。
要釋心交來回的機票錢。
釋心驚訝:“不是說……報銷的嗎?”
工作人員耐心解釋:“是報銷的,但是要在之後由你親自找殷總報銷,在這之前,還是要交一下錢的。”
釋心抿了抿唇,把機票錢轉了過去。
來回都是頭等艙,這可不是小數目。
雖然知道只要找殷羲報銷,錢就能回來,但釋心還是下意識的心疼了一下。
錢剛轉過去,一條短信就跳了進來。
是沒有存的號碼,但這串數字釋心早就爛熟于心了。
短信很簡單,幾個字。
“心心,我們沒錢了。”
釋心嘆了口氣,收起手機,轉頭就看到坐在床上擡着小腦袋專注看着他的小人偶。
釋心樂了,故意兇他:“看什麽看!”
小人偶呆了呆,抽噎一聲,低下了頭。
釋心突然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一手撐在床邊,緩緩低頭,輕輕吻了吻小人偶的額頭。
“你死時年幼,我不該兇你,往後我念佛回向給你,給你積點福氣下輩子投個好人家,但你也要聽話,不許搗亂,不許在人前說話,知不知道?”
小人偶摸了摸自己的腦門,板着一張小臉,認真點了點頭。
只是心裏有些茫然。
為什麽心心總說他年幼呀?
他明明好大了,都幾千歲了呀。
因小人偶無論如何不想呆在行李箱裏,也不願意呆在背包裏,釋心只能頂着一衆工作人員詭異的視線,把小人偶抱在了懷裏。
蔔男和編導站在一直,一起沉默的目睹了這一幕。
編導:“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蔔男高深莫測的點頭:“你才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兩個中年男人默默對視,然後紛紛移開視線。
臨上飛機前,章榮來找釋心道別。
《揭秘真相》節目每期都會換一位專家,這次錄制結束後,他們怕是再也見不到章榮了。
章榮走到釋心身前,頂着人工畫好的眉毛,将一個小紙團塞回釋心的手裏。
“我不需要,我相信科學。”
釋心不惱,接過小紙團塞進口袋裏。
章榮仍舊站在原地,幹巴巴的說:“我要走了。”
釋心點點頭,然後又補充了一句:“再見。”
章榮擡頭看了眼釋心,轉身離開。
扔下兩個幾不可聞的字:“謝謝。”
釋心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
他低着頭,機場玻璃頂投下來的陽光灑在他的側臉上,仿佛攪碎了光陰。
小人偶沒忍住擡了擡頭,盯着釋心看。
殷羲站在人群外,黑沉沉的眼睛也盯着釋心看。
這一大一小,此時動作分外整齊。
踩在業城的地上,釋心才終于有了種可以回家了的感覺,不過兩天三夜,卻覺得過了很久。
不同于舊南難得的放晴,業城仍舊是陰沉沉的。
黃全和釋心一起先回了他的家,不過幾天沒住人,家裏就仿佛落滿了灰塵。
釋心進門先從行李箱裏拿出牌位放在桌子上,又把小人偶一起放在了桌子上,就靠在牌位旁邊。
黃全見釋心沒什麽事,就先走了。
釋心沒急着收拾,而是坐在桌邊,歪着頭看桌子上的牌位。
此時看着這牌位的心情,和三天前已經大相徑庭。
三天前他還是不信的,此時卻有些茫然。
他能夠看到鬼,看到功德金光,他的符咒開始發揮力量。
那麽,鬼王真的存在嗎?
他是否知道他做的這一切?
知道後,會是什麽反應?
釋心想着想着,臉色有些薄紅。
他想到了他在帖子裏寫的那些纏綿悱恻的情話,那麽露-骨,那麽……讓人不好意思。
釋心猛地搖了搖頭,拍了拍自己的臉。
“想什麽呢釋心,想這些虛無缥缈的事做什麽?”
小人偶有些不耐煩,揮手啪的推倒了牌位。
“心心你怎麽看塊木頭看這麽久!”
釋心将牌位立起來,也沒呵斥小人偶,只是警告他。
“這可是你們老大,你尊敬點啊。”
小人偶氣鼓鼓的,稚嫩的“哼”了一聲。
晚上,釋心打開電腦,開始更新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更新的帖子。
帖子的熱度仍舊火熱,他粗略的翻了翻回複,有一些奇奇怪怪、充滿戾氣的樓層冒出來。
“死騙子,教唆別人封建迷信有病不看醫生是吧?”
“騙子死全家。”
“虛構個鬼王給自己拉熱度,現在抱了大佬的大腿就把這帖子忘了是吧?”
“整容臉,怎麽還沒被封殺?惡心死了。”
釋心大致看了看,有些疑惑。
他什麽時候教唆過別人有病不看醫生了?
明明是子虛烏有的事情。
似乎想到了什麽,釋心立刻點開了微博。
熟練的點開熱搜,釋心已經對自己微博熱搜常駐這件事見怪不怪了。
微博熱搜排行榜:
1.#釋心懷抱大佬人偶,行為作嘔#
2.#釋心買水軍宣揚封建迷信,教唆人有病不就醫#
……
30.#舊南二中湖中女屍#
……
38.#盛世美顏CP#
釋心看到熱搜第一,立刻轉頭去看坐在一旁的小人偶。
小人偶有些心虛的移開視線。
釋心咬牙:“你說你,附身我的木偶不好嗎?非得附身殷羲的人偶做什麽!”
小人偶兩只小手互相絞了絞,有些委屈的問:“我,我不好看嗎?”
釋心沒想到小人偶問這種問題,轉頭盯着他與殷羲一模一樣的臉看了看,誠實的點頭。
“好看。”
小人偶還是不滿足,一雙小手絞啊絞的。
“我不可愛嗎?”
釋心面無表情的點頭,殷羲這張性-冷淡臉縮小了看,是挺可愛的。
小人偶張了張嘴,還想繼續問:“我……”
剛說了一個“我”字,就被釋心用食指指尖堵住了嘴。
“住嘴,別說了。”
小人偶眼睛眨了眨,做工逼真的長睫毛跟着顫了顫。
他伸出兩只小小的手,捧住釋心的指尖,小心的親了親。
“我聽心心的話。”
釋心抖了抖,立刻抽回手,打算今晚不再理這個幼稚的小鬼。
他點開微博熱搜第二條,實時熱門第一條微博,明明白白的告訴了釋心,為什麽他會被人罵教唆封建迷信。
這條微博的主人,是釋心第一次轉發抽獎符咒的中獎人。
這個人中獎後,也只是在釋心要地址時,給了個地址,自此再沒有消息,釋心也沒有在意,卻不想這卻是一名重病患者。
一名深受病痛折磨卻仍舊樂觀積極治療的病人,但他的病情已經惡化,幾乎沒有轉機。
但就在收到了釋心寄來符咒的第二天,他做每日的慣例檢查時,醫生一臉驚喜的告訴他,他的病突然有了很大程度上的緩解,如果後期繼續積極治療,很有可能治愈。
他得的病,并非不治之症,但有個前提是發現的早。
但他很倒黴,在發現時已經是晚期,幾乎就等于治療拖時間等死了。
就像是絕望中的人突然得到了一絲救命稻草,這轉機來的這麽突然。
這名病人立刻就想到了釋心寄過去的符咒,所以他激動的發了這條微博。
但就因為太激動了,所以微博只有一段文字。
沒有配圖,沒有其他,就是一大段有些語無倫次的文字。
衆所周知,空口無憑,只要沒有證據,在網絡上,一切真實都會被打成虛假。
同樣,一切虛假都會被歪曲成真實。
發出微博的病人可能每天疲于治療,再沒有登錄過微博。
而這條微博描述的中心人物,釋心,再次被頂上了風口浪尖。
人們的評論從諷刺釋心為了熱度不擇手段,到批評釋心宣揚封建迷信,再到認為釋心教唆他人有病不就醫,行為令人作嘔。
釋心捏了捏眉心,深刻認識到了什麽是人紅是非多。
但他的人氣也跟坐了火箭一樣,直線上升,就是這火箭的火焰,黑紅黑紅的。
這種事情,他一個人,沒有公關團隊,只能放着不管。
正在這時,他接到殷羲的電話。
“明天帶你去商場,兌現你的獎勵。”
釋心心中的煩躁一掃而空,雙眼唰的就亮了。
“真的?”
殷羲聲音依舊不鹹不淡:“真的。”
挂了電話,釋心“啪”的合上電腦,抓起小人偶轉了兩圈。
小人偶嘟了嘟嘴,不是很開心。
心心要跟別的男人出去了!
心心還這麽開心!
小人偶甚至氣到忘記了,他自己不過就是這個所謂“別的男人”的一縷意識。
深夜,釋心睡的安穩,小人偶乖巧的将小臉貼着釋心的手心,也像睡着了一樣。
而此時網絡上,自發了微博就消失的重病中獎人,悄悄登錄了微博。
他因網上對釋心的一片罵聲而氣憤不已,怒氣沖沖的拍了自己的病例,再次發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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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殷羲小人偶:我自己吃自己的醋。
入v啦!感謝支持!030
【高亮:生病一定要看醫生,不要相信封建迷信!小說內容不代表現實!只是消遣娛樂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