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殷羲居然是清醒的。

蔔男幾人看着小小的監視器, 只覺得非常驚訝。

這年頭做鬼也會看人的氣勢下菜嘛,他們是覺得殷羲的氣勢很不一樣,所以殷羲才沒有中招的嗎?

此時釋心仍舊在廣袤的大草原裏, 他看着眼前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和一塊塊緊湊的花田, 只覺得頭暈目眩,耳邊阮希和汪詩揚的歌聲更是有着無限的吸引力,時刻引誘着他跟着一起唱。

這奇奇怪怪的幻覺似乎有降智的作用,凡是站在這裏的人, 待得越久智商就越低下。

釋心看着手拉手唱歌唱到忘我的阮希和汪詩揚二人,下了結論。

因為此時釋心心中正升起一股憤怒:他也是一只快樂的藍精靈,他也想在花田邊蹦蹦跳跳, 唱着他們的藍精靈之歌。

可每當他想往前進一步時, 殷羲都會适時的拉他一下。

若不是殷羲攔着,釋心怕是早就跟着一起高唱去了。

釋心動了動手指, 直到這時才反應過來,殷羲不知何時起一直握着他的手。

他猛地向後退了一步,将手抽離, 擡頭看了看殷羲的雙眼, 發現殷羲的雙眼仍舊清明、沉靜,似乎一點都不受這裏環境的幹擾。

在這虛假的大草原裏,釋心看着看着, 竟漸漸的看愣了。

許久, 釋心才問:“你不想唱歌嗎?”

殷羲仍舊看着他,說:“我不想。”

釋心抿了抿嘴唇,指甲壓了壓指尖, 輕微的刺痛讓他大腦能夠保持點清明。

到底怎麽才能從這奇奇怪怪的幻覺中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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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心翻了翻身上,發現之前被他帶走的無字佛經又不見了。

這大草原的幻覺有如實質, 花香、泥土的味道、綠草的清新,都是那麽的真實。

仿佛他真的待在一處大草原裏,可是可能嗎?

他上一秒明明還在一座被燒毀了三分之二的書店中,那書店破敗、黑暗,到處是灰塵,不可能像現在這裏一樣,充滿了陽光與花香,甚至鬓邊有微風緩緩拂過。

釋心突然想起曾經在微博上看到的,關于美夢書店的追憶活動。

許多網友為已經燒毀的美夢書店發起追憶活動,甚至包括郝青也曾發過相關微博,稱曾因美夢書店的書而做過美夢,夢到了她已故的母親。

是不是他們的美夢都與這些幻覺有關,難道美夢書店的每一本書都能讓人引起幻覺嗎?

這些幻覺對人真的一點壞處都沒有嗎?

僅僅是一場夢境嗎?

如果僅僅是一場夢境的話,也并不是什麽壞事。

但凡事都有代價,想來這美夢的代價,不會輕松。

這時阮希和汪詩揚手拉着手、轉着圈路過了殷羲和釋心二人,口中還高唱着:“哦——可愛的藍精靈!哦——可愛的藍精靈!”

釋心看了看周圍并沒有無人機的影子,無人機是機器應該不會進入到幻覺中來,在幻覺中他們也看不見,他只是歪頭想了想,不知道在現實裏,二人是否也是這樣手牽手唱着歌,如果這一幕被拍下來,最後剪進了正片裏,播放的時候阮希和汪詩揚二人會是什麽反應。

想到這裏,釋心輕笑了一聲。

随後搖了搖頭,當務之急是他得想辦法帶幾人從這幻覺中出去。

釋心從袖子裏掏出一張幹淨的黃紙,黃紙表面一個字都沒有。

這是他用來備用的,本來另一邊袖口中應該還放了小狼嚎和朱砂,但此時釋心掏了掏袖子,卻發現并沒有這兩樣東西。

是之前換衣服的時候忘記拿了嗎?

無奈,釋心看了看自己的指尖,緩緩低頭将指尖湊近唇邊。

釋心怕痛,但此時無法,也不得不這麽做。

他伸出尖利的虎牙,咬在指尖,牙齒用力,輕輕磕破了一點皮肉,很快一滴鮮紅的血珠便湧了出來。

他口中念念有詞,指尖蘸着血珠在黃紙上寫畫,周遭是虛假的草原和花田,不遠處站着默默不語的殷羲。

直到釋心寫完一張佛咒,口中念誦停下,草原還是那個草原,阮希和汪詩揚也仍舊唱着歌。

他失敗了。

許多話本裏都說幻覺經不起疼痛,他咬破了指尖,也畫過符咒,念過佛經,卻都沒有用。

釋心一時有些茫然,看着寬廣無邊的草原,不知道他們還要在這裏待多久。

殷羲永遠是鎮定的、淡漠的,他站在一旁看着釋心忙碌,此時見釋心停了下來,這才緩緩向他靠近。

他走過來向釋心伸出手,釋心看着伸到面前白皙幹淨的手掌,不知殷羲要做什麽。

殷羲幹脆直接握起了釋心咬破指尖的右手,問他:“疼嗎?”

釋心點點頭,又立刻搖頭。

這麽個蚊子大的傷口,疼痛會有,可傷口就這麽一大點兒,又能疼到哪裏去呢?

殷羲垂下眼簾,睫毛擋住了眼中神情。

“我沒有創可貼,你将就一下。”

随後他頭微微低下,額邊的發絲垂落。

釋心看着殷羲慢慢低下頭,有些不解。

直到殷羲将釋心指尖的傷口含進口中輕輕抿了一下,動作輕微、快速,一觸及離,顯得是那麽的克制又謹慎有禮。

等釋心反應過來,殷羲已經放開了釋心的手指後退一步。

他說:“消毒。”

釋心一雙桃花眼微微瞪圓,眉尾朱砂痣殷紅奪目。

他仍舊站在原地,指尖舉在半空上,上面是微風拂過的些微涼意,證明着剛剛發生的一切。

明明是在幻覺裏面,可他面上還是染上了一抹紅暈,停在半空中的手指勾了勾,倏地放了下來,被垂落的長袖遮擋。

指尖被碰過的地方似乎從微不足道的痛,變成了滾燙灼熱的火,一點點的從指尖燒向了四肢百骸。

這種熾熱的感覺他并不陌生,這些時日來他總能頻頻感受到這股炙熱。

但也在這個時刻,一幅畫面突然閃過腦海。

黑衣黑發的青年手握長劍,一劍刺穿他的胸膛,胸口被利劍貫穿,帶着蝕骨的冰冷。

黑衣青年的雙眼淡漠,漆黑而不見底,他慢慢的躺倒在地上,周遭的一切都變得沉靜。

釋心雙眼有些怔忪,慢慢回過神來。

此時殷羲站在距離他幾步的地方,一頭短發,一身西服,跟幻覺裏那黑袍長發的青年雖長相相同,但其他地方并不一樣。

他使勁搖了搖頭,将那個畫面趕出腦海,然後沖殷羲笑了笑,剛才的炙熱已經消失不見。

釋心舉了舉自己的右手,禮貌的說道:“謝謝。”

然後他轉過身,神情上帶了一些淡漠的推拒,客氣有理,将兩人這幾日來的親昵都沖淡了許多,仿佛兩個人第一次相見時的疏離。

釋心突然的疏離讓殷羲微微皺了眉,但他立刻恢複了面無表情,低下頭,不再說話。

釋心不再多想,現在當務之急是離開這個幻覺。

阮希和汪詩揚仍舊在蹦蹦跳跳,而殷羲不過是臨時來這個節目裏客串一下,雖他一直冷靜沉着,但想來也不會有什麽法子。

這一次的重任還是落到了釋心的頭上,釋心必須盡快帶他們離開這裏,這莫名其妙的地方待的越久,心智越受影響。

此時站在監視器前觀看的蔔男等工作人員雙眼都瞪直了,只見一個個小小的監視屏幕裏面。

殷羲突然伸出手,握住了釋心的指尖,緩緩低頭将釋心的指尖含在了嘴裏。

半響,他放開釋心的指尖,擡手撫了撫釋心眉尾的朱砂痣。

光線昏暗的畫面中,一切都顯得那麽朦胧。

阮希和汪詩揚還在高唱“我是個藍精靈”,釋心這邊卻上演了一部偶像劇。

雖然此時時間、地點都不太對,但滿屏幕似乎都冒起了粉紅色的泡泡。

蔔男摸了摸自己毛躁的大胡子,心裏想着,這可是有點勁爆了。

如果能把這一幕剪輯進節目的正片裏,或者只是放在花絮裏、發到微博上,殷總看到了,是不是會給他漲薪水啊?

同樣跟他一個想法的,還有編導。

編導轉頭看向蔔男,兩人對視一眼,嘿嘿一笑,心中已經有了定論。

釋心此時正走向草原的邊緣,他一直往外走,腳步不停,試圖找到這個幻覺的盡頭。

雖然眼中看到的是一望無際的草原,但他走着走着卻發現他其實是在原地踏步。

他離那些花田的距離仍舊沒有改變,阮希和汪詩揚與他一直保持着相同的距離。

他們看似在圍着花田轉圈,但花田只是看着大,實際就那麽一點,他們轉來轉去也像是在原地踏步。

這個幻境似乎只是讓人的眼睛産生了欺騙性的畫面,但仔細觀察還是能看到奇怪的地方。

殷羲站在一旁,看着釋心忙碌,并不阻止。

終于釋心停在了一處,他蹲下來摸了摸草地上的葉子,起初釋心揪過草地的葉子,入手觸感真實,但這裏的葉子揪下來,視覺上雖沒什麽不對的,可手裏卻感覺不到任何東西。

就是這裏了,釋心起身。

他再次咬破了指尖,在地上緩緩地寫了幾個字。

他寫的字看似筆畫簡單,卻結構奇怪、晦澀難懂,正是佛家梵語。

他邊寫着,口中邊念念有詞的誦唱着,眉目專注,神情莊嚴。

當他最後一個字落下時,周遭的藍天、綠草、花田都慢慢扭曲消失。

黑暗再次來襲,手電筒的光微弱的照亮一角,他們又回到了殘破的書店裏。

此時幾人正站在二樓書架前的一小塊地方,他們連動都沒有動,甚至活動的範圍都沒有超過半徑兩米。

阮希和汪詩揚仍舊手牽手站在那裏,神情呆滞似乎還沒有緩過來。

而被殷羲攬在懷裏的釋心,呆滞的雙眼慢慢回神。

釋心眨了眨眼睛,回頭愣愣的看着抱着他的殷羲。

許久,釋心才反應過來,他已經從幻覺裏出來了。

只是他看着殷羲有點疑惑,為什麽殷羲看起來像是從未進過幻覺一樣?

明明在幻覺中,釋心也看到了殷羲。

按理來說,殷羲此時應該像阮希和汪詩揚一樣,雙眼呆滞的站在某一個地方,做着某一些舉動。

為什麽殷羲是抱着他,坐在他身後呢?

甚至好像還用手捂着他的嘴,他進入了幻覺中,還能夠看到現實裏的一切嗎?

釋心被自己混亂的思緒擾亂了,只覺得大腦亂糟糟一片。

突然,他想到了殷羲在幻覺中說過的話。

他說:所見所聞都不一定是真,但也不一定是假。

所以到底哪裏是真?哪裏是假?

釋心腳尖一動,碰到了什麽東西。

他低頭,看到了之前被他拿走的那本無字天書,此時正靜靜地呆在地上。

釋心撿起這本無字佛經翻了翻,仍舊是空白的頁面,紙張幹淨整潔、卻一個字都沒有,這似乎是一本佛經,又不僅僅是一本佛經。

問題到底是出在這本書上,還是出在這一整個書店上?

随着釋心從幻覺裏出來後,阮希和汪詩揚二人也慢慢醒了過來。

他們的眼神逐漸恢複清明,兩個人像是感覺到了什麽,慢慢轉頭互相對視,看着他們牽在一起的手,嘴角抽了抽,然後猛地松開,向後彈跳拉開距離,互相看着彼此的眼神都帶有嫌棄。

兩個人一齊大喊:

“卧槽!我為什麽和他牽着手!發生了什麽?”

“卧槽!我為什麽和她牽着手!發生了什麽?”

釋心被二人吸引了注意力,心中覺得好笑。

天道好輪回,昨天他被這二人嘲笑身上髒臭,今天就輪到這二人倒黴。

不知道等節目正式播出的時候,阮希和汪詩揚看到自己高唱藍精靈之歌會是什麽反應?

他們的粉絲們可能還不知道,他們唱兒歌也能唱的這麽好聽呢。

二人還在争執,吵鬧不休。

釋心搖了搖頭,打斷二人,問:“你們還記不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麽?”

二人一起搖頭。

“我們為什麽會在一起?我們之前明明是分開行動的啊?”

“釋大師,你看到我們的時候,我們就在一起了嗎?還有殷總,是什麽時候來的?”

突然被提到的殷羲從角落中站了出來,身後也跟了一架無人機。

釋心看了看無人機,這就像是一個确切的信號,在告訴他,他們此時已經不在幻覺中了。

誰知殷羲突然往前走了幾步,長臂一揚攬住了釋心的腰,帶着他就轉了幾圈,動作熱烈的像是在跳桑巴舞。

釋心猝不及防的被帶着轉圈圈,他擡頭看着殷羲仍舊面無表情的臉,忙問殷羲:“你在幹什麽!”

殷羲低頭,黑眸沉沉的看着他不說話。

釋心又問了一遍:“殷羲,你到底要幹什麽?”

殷羲不說話,動作卻不停。

他帶着釋心一圈圈的轉着,突然轉着轉着就将釋心舉了起來,高舉過頭頂又轉了一個圈,然後将他怼到了牆邊。

殷羲的瞳仁是一片渾然天成的黑。

他突然開口,壓着釋心的耳邊,說了兩個字。

“幹你。”

釋心瞪大了眼睛,餘光瞥見阮希和汪詩揚二人突然也開始轉圈。

他模糊的意識到,也許他仍舊在幻覺中并沒有出來。

他只是從一個幻覺,跳到了另一個幻覺而已。

無人機并不能當成一個确切的信號。

此時在監視器裏,一直被殷羲抱在懷裏的釋心突然掙紮起來,跳出了殷羲的懷抱。

在監視器前圍觀的蔔男等人立刻湊近了看,就看到釋心站起來,伸出雙手,又一頭紮進了殷羲的懷裏。

他抱着殷羲的腰,像在撒嬌一般雙腳挪動着,想要帶着殷羲一起動。

殷羲十分縱容,被釋心拉着動了起來。

只見釋心突然将頭靠在了殷羲的肩膀上,帶着殷羲轉起了圈圈。

蔔男驚訝地張大了嘴,心說釋心這是在幹什麽?

編導也跟着張大了嘴,臉上有點驚疑不定。

小小的監視器裏,他們向來面無表情、氣勢強大的殷總,此時面上帶着些微的無奈和寵溺。

一句話突然竄進了蔔男的腦海。

英雄難過美人關。

雖然他們殷總不是什麽英雄,而這美人還是個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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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釋心:我以為是他不正常,原來是我不正常:)

周一快樂,小天使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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