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氣運命格(一)

雪地撞上了身體。

林行韬臉朝下摔在了雪地裏,他噗出一口雪花,發現自己渾身上下疼得要死。

他勉強翻了一個身,以免讓自己被憋死。

但他可能會被凍死。

這裏是俄羅斯嗎?下大雪?

原來我覺醒的是穿越空間的能力。

妙啊!小說裏牛皮的都是時間空間系的能力!

過了好一會兒,他又努力地讓自己的身體與地面摩擦。

摩擦可以變強——魯迅。

好吧不是魯迅說的是迅哥兒說的。

摩擦還可以生熱,這總是真的了。

盡管林行韬感受不到自己的一絲絲熱量,但他依然很安心,因為據說人在非常冷的情況下如果感受到火熱,那多半是死亡前的幻覺。

林行韬累了,不動了,擺出在棺材裏的安逸姿勢,活像他最喜歡用的熊貓人表情包。

雪花飛在他單薄的只穿了睡衣連鞋子都沒有的身體上,他使勁眨了一下眼睛,白色變成透明,在他眼底緩緩降落。

他枕着飄雪,遠遠地,腦殼上傳來一陣震顫聲。

是人的腳步聲。

等3D立體環繞聲停在他頭邊時,林行韬突然感到一陣痙攣的激情。

那是一種有點甜蜜的疼痛——

“擡擡腳,行行好,別踩頭發。”

一張有點紫又有點紅的臉蛋停在了林行韬視線上方,草繩結着的頭發晃晃悠悠垂到了林行韬下巴上。

是個男孩,長得濃眉大眼,透着一股憨與野的氣息。

他一雙明亮的眼睛直直地凝視着林行韬,嘴角彎了一下,說:“你動不了哦?”

話語裏不僅沒有對踩到別人頭發的抱歉,也沒有對倒在雪地裏的人的關懷。

普通話倒是賊标準。

“小老弟,你扶我一下好吧,我不是老奶奶。”

林行韬說完這句話。然後他發現男孩身上穿的衣服又破又舊,還有點像古人穿的。

但林行韬不認為自己穿越到了古代,因為就算不是文科生他也知道古代人不說普通話,吧。

除非是個架空世界。

“這是什麽地方?”

“這裏是——你好奇怪啊,你不是老奶奶,但你肯定是奇怪的人,我不敢拉你起來。”

林行韬細微地哼了一聲:“以貌取人?小老弟,透過表象看下本質好嗎。”

男孩被這句滲透着馬克思思想的真理之言震了一下,然後他伸手拂去林行韬胸前的雪花,手指點了點他胸前的東西:“你衣服上有字呢,你還會說我聽不懂的話,你念過書嗎?”

“我念過幾十年的書。”林行韬是個文化人,湳大了解一下。

“你騙人。”突然響起來的不是男孩的聲音,而是不太一樣的女孩的聲音,就響在林行韬腳對面。

“你看上去就比大樂大上一兩歲。”女孩踩在雪上走過來,腳底發出簌簌的聲響。

林行韬一皺眉。

那個叫大樂的男孩怎麽看都只有十三四歲,自己怎麽會只比他看上去大一兩歲呢。

他還是穿着自己的睡衣,說明這還是他自己的身體沒錯。

他恍然又想到自己剛剛被踩住的頭發——他秉持着真正的帥哥敢于露出額頭的觀念,留的可是平頭,又怎麽會被踩住。

看來他不止看上去年輕了,頭發也變長了——禿子也想要這樣的福利呀!

“這是什麽字?”男孩将手掌貼了上來,并沒有什麽暖意,倒是比雪更重的分量,讓林行韬有些安心。

林行韬在男孩期待的眼神中告訴他:

“字是‘請沿虛線剪開’。”

這睡衣夠騷,不然林行韬才不會買。

男孩沒有做出林行韬想要的反應,因為他聽不懂,他問:“我們不認得字,你能教我們認字嗎?”

林行韬毫不猶豫地一點頭,盡管他不知道這個世界是不是用簡體字。

女孩卻喊停了想把林行韬扶起來的男孩:

“大樂等等,他說不定是什麽吃人的妖怪。你看他身上的雪只落了一層,他肯定才呆在這不久,但他旁邊只有我們的腳印!”

男孩一手按着林行韬的胸口,一手悄悄縮回了身後,他睜大眼睛看了眼四周,于是那只按住胸口的手也飛快地躲了回去。

這時林行韬的腦袋逐漸有些發暈,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是使不上力,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失去這兩個孩子的幫助。

他連忙忽悠:“這叫‘天上掉下一個林哥哥’,你們沒讀過書所以不知道這個。有時候下大雨天空中還會下魚呢,下點人算什麽?快點扶我起來,我還能再教你們認字。”

“所以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人,姓林?”一張小臉出現在了林行韬的視野裏。這張臉透着和女孩話語裏相符的稚嫩和聰明勁,而且盡管一身破爛扮相感人,卻依舊有幾分靈秀的好看。

她揚起手掌,一股灰煙灑落在了林行韬的身上。

“這是道觀裏的香煙,可以驅妖怪的。看來你要麽是個人,要麽是個非常了不得的大妖怪。”女孩拍拍手,男孩就一下子拉起了林行韬。

他只用了一只手,似乎天生力氣就很大。

女孩則牽過林行韬的兩只手握在一起,然後踮起腳往手裏呵氣。

很溫暖。

“你或許可以成為我的維信好友。”林行韬說,在女孩面前的手指動了動,刮到了女孩的鼻子。

“維信是什麽意思呀,你想和我做好朋友嗎?”女孩放下林行韬的手掌,這回往自己手裏哈氣,然後保持着墊腳的姿勢,将手掌貼在了林行韬的臉頰上。

“肯定不是什麽好詞,我猜是通緝令一樣的東西。”

“年少不知維信貴,你知道我的維信號多少人——”想要嗎?

半截話被風雪吹跑了,林行韬不再說話。

他想,這裏不是地球了。

根本沒有什麽維信了。

明明那個地球正在迎來靈氣複蘇的大時代,他卻什麽事都沒做就穿越了。

媽媽的電話還沒接呢。

他還能回去嗎?

大雪呼嘯,三個人靠得很緊,林行韬聽着他們愈來愈粗重的喘息聲,回頭看去。

雪地上的人形痕跡處拖出一條長長的尾巴。

這是他來時的路,也是他活下去的路。

“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他随口說了一句名人名言,也不管這句話合不合适,沒辦法這個時候總歸是要裝上一句的。

女孩的聲音有些悶悶的:“回去之後你要教我們這句話的意思。”

“我會教你們很多東西。”

林行韬的聲音與雪粒一起粗糙地飛舞起來,碰撞出蓬勃璀璨的光。

閃爍的光影中,林行韬的眼角被拉開惶惶的溫暖色彩。

雪明明還沒停,太陽已經出來了。

男孩呼出一口氣,然後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樂得笑了起來。

“你們叫什麽名字?”

“我叫卿卿,沒有姓。他姓陳,只有叫大樂的小名。”

“哦,我叫林行韬,是個狠人。”

——

卿卿和大樂是住在道觀裏的小乞丐,道觀不遠,但大雪紛飛,好在太陽出來了,身上不至于凍到走不了路。

那間道觀近在眼前,矮矮的一間,根本不是現代又高又大的樣子。

道觀給林行韬一種渾身不自在的感覺,他不禁說:“你們才是吃人的妖怪吧,這個道觀是不是就是妖怪的嘴,就等着把我一口吞進去?”

“才不是呢,要透過現象看本質!”卿卿露齒一笑。

嘶——

林行韬看着活學活用的女孩,心裏就一個感受:此女竟恐怖如斯!

然而小破觀的本質還是小破觀,加上濾鏡也變不成仙宮。

除了在踏進道觀時感受到一陣奇特的暖意外,這個道觀也沒什麽特殊的地方。

道觀又小又破,頂上破了一個洞,唯一好點的就是門了,不是一推就開,關得挺緊的。

觀內一覽無遺。在大學教室差不多的大小裏,中間是一張擦得挺幹淨的桌子和爐子,桌子後是一個泥塑的神像和旁邊兩條濕漉漉的寫着字的簾子。

兩條原本是紅色現在褪了色的柱子是擋不住從窗戶漏出的寒風的,但孩子們也只能靠着柱子擠在一起。

觀裏有足足七個孩子,最大的看起來和大樂一樣也就十三四歲,他們坐在灰撲撲的布上頭,見三個人過來一個個或好奇或警惕或猶疑。

卿卿扯扯林行韬的袖子喊:“我請了一位教書先生回來!”

于是孩子們交頭接耳了一陣,紛紛喊:“先生好——”

他們自然不可能像電視劇裏那些朝臣一般喊得響亮整齊,事實上稀稀拉拉,可貴在話語裏的喜悅與真誠,這讓林行韬心裏一熱。

哎喲這群小機靈鬼。

大樂锲而不舍地保持問問題的習慣,他說:“我早就想知道那上面寫的是什麽了。”

他指的是那兩條随風飄蕩的簾子。

林行韬見到熟悉的漢字于是舒爽地回答他:

“鳳彩擁出三尊地;

龍勢生成一洞天。”

他忽然皺起了眉,總感覺有哪裏不對。

而這時,泥塑的神像忽然閃了一道金光。

就像黑龍眼裏不滅的金芒。

那種被注視的感覺陡然間又回來了。

“喂,卿卿,這個世界,我是說這裏真的有仙人、龍、妖怪嗎?”

作者有話要說:  方潮:睡衣再騷,還不是只能騷給兄弟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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