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
孩子是怎麽回事誰也不知道, 趙小花和周大柱他們并未看見,唯有天驕一個人眼力過人。
只是幾人才沖過去一點, 就看見孫宏從那柳樹背後出來, 虎着臉看他們:“你們過來幹什麽?”
趙小花他們頓了頓,有些怕的站住腳步。
天驕卻不管這麽多, 直接吼道:“我看見了, 是他将那個小朋友推到河裏的, 你們趕緊回去叫人……”
趙小花三人立馬神色一凜, 二話不說往回跑:“驕驕你先頂住, 我們去叫大人來!”
孫宏臉色巨變, 沖着這幾個小鬼過來,粗聲粗氣的說話:“我沒有推人, 是蕭和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我正要救人的!”
可不能讓他們就這樣傳回去, 只是他才追了兩步,本就隔得比較遠的三個小孩就跟腳上上了發條,蹭蹭的跑遠了。
天驕沒管他, 直接繞過,看着河裏撲騰的身影, 他不會說話, 但還有些力氣, 也是才掉下去沒一會兒,因此還有力氣掙紮一下。
“嘩啦”的落水聲響起,天驕已經跳到河裏, 孫宏停住腳步,惡狠狠的看着兩個不同方向的孩子動作,臉上閃過一絲狠絕。
一個丫頭片子,還是個小孩,說話分量不一定夠,只要最終結果達到了,他死活不承認就行。
不過幾秒鐘後,他仿佛下定決心,眼中閃過一絲狠辣,也往水裏一跳:“臭丫頭,我說了要救人的,你一個小丫頭就別參和。”
初秋的水還是很冰涼的,剛一下去,天驕就感覺渾身一抖,偏偏這時又有個大男人進來,她心中焦急,下意識想要有什麽東西能攔着他,同時自己在水中四肢使勁兒撲騰往蕭和那邊去。
本就相隔不遠,沒一會兒天驕就拉住了蕭和。
……
溺水的威脅就在眼前,蕭和求生欲很強的直接抱住天驕,還好她提前将四肢撐開,沒被捆住,還能繼續撲騰,還好水有浮力,同時還有一種不知名又有些熟悉的力量讓她更加輕松的在水裏游着。
同時孫宏已經下水正要過去将那兩小孩扯着,他就不信在水裏他還對付不了兩個幾歲的孩子。
誰知河裏忽然用出一大堆螃蟹,在螃蟹後面還有魚和泥鳅,它們密密麻麻的沖着孫宏沖過去,那螃蟹為首的一個個的鉗子老大,都是平日裏河蟹見不到的品種。
它們一靠近孫宏,那大鉗子就揮舞起來。
沒一會兒,慘叫聲就響起,孫宏只感覺脖子以下的地方全都像是被什麽突然攻擊了一下,劇痛,真的是非常非常痛,關鍵是密密麻麻的,幾乎沒有完好的皮肉,水下也傳來一股阻力。
“啊——媽的,什麽東西?”孫宏被咬得心驚膽戰又痛苦,低頭一看,卻是差點魂飛魄散,平日裏遇見人就躲的河鮮居然在現在一口氣湧過來?
這密密麻麻的,甚至根本看不見其他東西,目之所及只有這些東西,密集恐懼症就此發作,毛骨悚然又可怕,仿佛人要被他們直接分食了。
xiong膛大腿等地方都被螃蟹那鉗子毫不留情的給掐住,那痛楚,就像是要将他的肉給割開一樣。
他瞠目欲裂,第一時間後退,四肢瘋狂舞動往岸上爬,嘴裏大聲喊着:“救命救命——有鬼啊——有妖怪!”
“呼~~~”天驕此時已經帶着人爬上來,大大的松了口氣,就見那被她救上來的蕭和正傻乎乎的看着她,仿佛更加突兀的大眼睛紅彤彤的,河水從那漲了一點點頭發的腦袋上滑下來,落在眼睛裏他都沒有眨一下。
他牢牢地盯着天驕,水潤過後的眸子仿佛在閃光。
天驕揉揉他的腦袋,輕聲安慰:“別怕別怕,沒事啦。”
安慰的時候,趁機給了點能量,希望能讓他腦子少進點水。
蕭和這才有些反應,眼睛眯了眯,像是很享受,甚至放在一側的小手也忍不住過來握住她的手。
很舒服,讓他混沌不堪的腦子仿佛再次清明了許多。
天驕笑了笑,看向那狼狽不堪,渾身都在流血的孫宏,再看向水下和孫宏自己身上還挂着的幾只螃蟹,果斷拉着蕭和起來:“我們快跑回去。”
天驕還有力氣,一下子站起來,倒是蕭和踉跄兩步,又軟軟的跌坐在地上,他已經虛脫了。
然而被她防備的孫宏已經慌不擇路的将身上的幾只執着的螃蟹給抖掉之後,就跑了,一路上都在嚎:“救命,有鬼!好可怕……”根本看都沒看她一眼。
天驕:“……”
她沒想到他這麽膽小,那怎麽有膽量推蕭和下水?
事實上天驕并未親眼看見孫宏動手,但剛剛那一幕讓她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這種直覺讓她肯定了。
因此她怕孫宏再過來直接将蕭和溺閉在水裏,想要盡快離開,然而卻見孫宏直接跑了,一時間天驕動作僵硬在半空中,跑的姿勢做到一半,就這麽卡住了。
怎麽逃跑的人變成他了?
但這個反轉也讓天驕放下心來,直接坐在地上喘氣:“累死了,你現在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蕭和照例等了好幾秒才慢吞吞的回應:他搖頭了,一雙大眼睛固執的看着她,剛剛被水浸潤過的眼眸清澈的仿佛能看見他的內心,眼眸裏只有她的倒影。
這次比之前要快一點,天驕咧嘴笑笑,這時村子那邊也傳來了動靜,一群人手中帶着各種農用工具沖過來,跑在最前面的正是趙小花他們三個。
人來了。
****
蕭和再次被救回到村長家裏,一回去就開始發高燒了,燒的昏昏沉沉的,并不清醒。
大隊長也跑來詢問,然而即使是被那一群螃蟹和魚吓破膽的孫宏,依舊死活不承認是自己推的人,一口咬定他只是想要救人。
這個時代沒有監控,沒有測謊儀,也沒有各種牛逼的法術逼着人說真話。
天驕被張瑞抱在懷裏,看着那死咬着牙不肯松口的孫宏氣的渾身發抖,委屈得直哭泣:“騙子騙子!我親眼看見的,就是他推的!”
孫宏哽着脖子:“我沒有,就只有你看見了!跟在你旁邊的怎麽沒看見?”
天驕:“我眼睛很厲害的!我沒說謊!”
大隊長沉着臉看着孫宏,最終搖搖頭:“你真的不願意承認?”
孫宏不管怎麽說就是一口咬定:“我沒有推!”
蕭和那邊還不知道能不能挺過來,無法作證,趙小花他們确實沒看見,事情嚴重,他們不敢瞎說,因此僅憑天驕的一面之詞,是遠遠不足以讓孫宏定罪的。
見事情已經定下,張瑞抱着天驕離開:“乖乖不氣了,他是壞人,等蕭和好了,就可以讓警察叔叔抓他了!”
天驕用力點頭:“嗯!”
蕭和有她的治療,最遲明天就可以恢複的,到時候這個壞人就不能逍遙了。
只是現在還必須讓他受一點教訓,不然就這樣便宜他,她不甘心。
于是當天晚上,孫家在大半夜的被吓得陣陣尖叫,鬧得半個村子的人都從睡夢中醒來了,這才發現孫家不知什麽時候進了一大堆的蛇,還是那種有毒的土蛇,它們沒咬人,但光是出現就已經夠吓得人魂飛魄散了。
尤其是下午才被吓過一次的孫宏。
那叫聲,直接将天驕給吵醒了,她揉了揉眼睛,聽着風中天道爸爸傳來的消息,咧嘴笑了笑,對着空氣吧唧一口,繼續滿足的睡下。
真好,不枉她睡前纏着天道爸爸撒嬌半天。
……
因為孫宏這件事涉嫌謀殺,即使他暫時不認賬,但在第二天警察還是過來了。
剛巧一時發高燒的蕭和也退燒了,清醒過來。
只是當蕭和在天驕的詢問下,慢吞吞的回答了天驕的話,應證了孫宏謀殺的事情,一轉頭卻看見警察叔叔嚴肅的神色。
“這個小孩子情況有些不對,必須要經過醫生專門檢測一下,如果是有精神方面的問題,他的指認就是無效的。”
前來圍觀的衆人頓時轟然,一個話多的女人驚訝道:“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有神經病啊?”
“難怪從來沒見他說話,反應還那麽慢,原來是有瘋病啊!”
“真的是慘呀,家裏情況這樣,自己還有病。”
大家立馬開始讨論,警察嚴肅的回頭掃過他們:“不準亂說!”
瞬間所有人都禁聲了。
然而面上不敢說,等警察将蕭和帶走後,村子裏還是都說起來了,這下子誰都覺得蕭和有瘋病,是個瘋子。
就連趙小花也因為這個來找天驕了。
“你不能再跟他一起玩了,他是個小瘋子,小心到時候打你,我爸媽說瘋子做事很吓人的。”
天驕不高興的嘟嘴:“他不是瘋子!”
趙小花:“他是瘋子!”
天驕氣死了:“他不是!”
兩人又吵起來了,周大柱和田壯壯看得懵懵懂懂,又不敢湊上去,只能在一旁無聊的玩螞蟻。
等兩個女孩子吵完架,又一次成功的絕交了。
天驕氣的直哭,然而這并沒有對現實有什麽改變,一直到三天後檢查結果才下來,蕭和是自閉,而不是精神病,這兩者是有不同的概念的,不過現在大環境下對這個自閉和瘋子,不懂的人都認為是一個意思。
即使有了警察的解釋,蕭和的指證可以采納,關于他是瘋子的謠言也一直沒有消失。
孫宏被帶走的當天,許氏一路哭着出來,孫母對她連打帶罵的,恨意滔天:“你個掃把星,要不是你,我兒子也不會出事,掃把星,我打死你!”
“嬸子算了算了,這打下去是要打死人的!”
“這打死人了,你也是要坐牢的!”
“夠了夠了。”
孫母被一群人攔着,還伸着腿踹了她兩下才被拖開,嘴裏嚷嚷着:“就是死,我也不會放過她的,要不是她,我兒子怎麽會被抓走?掃把星,害人精!你怎麽不去死啊!”
許氏被打了也不會反抗,只是一個勁兒的哭泣,淚眼汪汪的看着那被拖上警車的丈夫。
當然孫宏也是想破口大罵的,只是被警察教訓後才老實了。
這算是村子裏少有的大事,孫宏因謀殺被帶走,整個村子,不,應該說附近幾個大隊都沸騰了,這一天幾乎沒多少人上工,都試圖來到這岚山村進行圍觀。
張瑞抱着天驕站在人群中看着孫宏被帶走,身邊圍觀的一個大嬸看着這一幕,神色複雜的搖頭,跟身邊的朋友說道:“這下子,那小瘋子就真的沒家了,孫家不會收留他們的。”
“可不是。”那人跟着點頭:“再說這年頭,雖然沒有早年的苦,但也好不到哪去,誰家有餘糧能養着這兩個人啊。”
“不行,我得跟我孫子說,可千萬不要跟這小瘋子玩!指不定哪天就把我們家孩子給害了。”
“跟你們說,瘋子很可怕的,我親家那邊也有個瘋子,聽說有一天一覺醒來,那瘋子将他一家子都殺了,沒一個活着的。”
天驕被張瑞抱着,也算是居高臨下,勉強可以看到站在自己附近的幾個女人說話的樣子。
她臉上看似平靜無波,內裏卻有些提蕭和委屈,明明做錯事的不是他,而且醫生也只是說他有自閉而已。
雖然她小小的腦袋裏還不清楚自閉是什麽意思,但天驕知道那不是瘋子,他還是能跟人交流,聽得懂他們說話的。
這般想着,她就出聲了:“蕭和不是瘋子,你們不能亂說!”
小孩子的思維都很幼稚,她覺得對的事情,就要去做,沒有太多的顧忌。
也是這村子裏的人都挺喜歡她的,見她突然出聲,還那麽不高興的氣鼓鼓的一張臉蛋,幾個嬸子回頭看她,都好脾氣的笑笑,并沒有不高興。
“好好,他不是瘋子~”
“驕驕呀,聽說最近你去上學了,學校裏好不好玩呀?”
天驕被她們意外的好脾氣弄得有些尴尬,低着頭,小手不安的攪動:“學校挺好玩的。”
張瑞安慰的拍拍她的後背,卻沒說什麽,大家都對她挺好的,只是在這個事情上面,她一個小孩子,說了也沒用,只有讓事實來見證。
****
孫宏被槍斃了。
在這個年代,尤其是現在百廢俱興的時候,對很多事情的懲罰态度都非常嚴格,他意圖謀殺,即使沒有成功,也是很大的一件事。
孫母那天去看兒子,去了就沒回來。
許氏則瘋了,她沒有去看這件事,但村子裏的人都會說,她被趕出孫家,住在牛棚裏。
村子裏已經沒有合适的房子給他們居住了,就是有幾個知青都沒位置住。
剛住進去,許氏就開始上工幹活,頭兩天幹勁十足,吃的是村長自己借給他們的糧食,倒也能生活。
只是等到了第三天,孫宏的事情判決下來,第二天就實施,許氏就瘋了。
她本來就精神狀态不好,常年被家暴,早起更是被ciji過度,再加上唯一的兒子也出了問題,如今被孫宏的死一ciji,整個人都不好了。
許氏現在就是每天念叨了:“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別打我了別打了,我沒有出門,別打了……”
“兒子,我的兒子呢?”
可是當有人講蕭和放在她面前時,她卻一把推開,神神叨叨:“不,這不是我的兒子,我得兒子特別可愛,特別聰明,很小很小就會叫媽媽的!”
慢慢的,大家就默認這對母子都是小瘋子,有人偶爾可憐他們,會給一個紅薯,或者一個土豆,但也僅此而已,對于他們這個時代來說,好東西給不起,也舍不得。
要不是他們心不夠狠,将瘋子趕出村子都是可以的。
天驕在那次有些沖動後,當天回去張瑞也跟她好好溝通過一次,讓她知道,這個世界上,人類本就是有很多想法的個體,誰也無法要求別人改怎麽樣,想要改變別人的想法,只有改變自己,她就再也沒對其他人說過什麽,只是用自己的能力幫助他們。
在老張家,天驕不需要動用這些,只用偶爾跟她的天道爸爸祈禱一下,将她所用所花費的,以另一種方式還給他們就行。
但現在要幫助蕭和,自然需要使用了。
……
農村的小路都是泥土走了無數遍後,才變得平坦的。
一到下雨就濘泥不堪,陽光太大則是灰塵漫天。
不過最近一些時候,天氣都十分很好,偶爾晚上下個雨,白天起來就會發現一身清涼,秋天已經徹底到了。
天驕身上穿着藍色的單衣,溫柔的陽光照在身上,臉蛋白嫩,将那普通的藍色布衣都襯托的很亮眼。
她就這麽空着手,慢悠悠的走着。
今天周末,學校放假,可以早點過去找蕭和。
牛棚的地方在靠近岚山那裏,方便放牛的人帶着牛去吃草,不過他們村子裏的牛只有兩個,牛棚卻有三個,還不是并在一起的,因此雖然蕭和他們住的地方說是牛棚,其實也還可以,打掃一下,也沒有什麽味道。
畢竟現在村子裏的房子都是泥磚和木板做成的。
“蕭和!這裏!”遠遠的看見坐在草堆上的一個人,天驕頓時開心的揮揮手。
蕭和沒有頭發,腦袋上一片蹭亮,偶爾還能看見幾個疤,看着跟小和尚一樣,大大的腦袋按在小小的身子上,天驕總覺得這身體會不會承受不住腦袋的力量,掉下來?
他本來兩臂抱膝坐在那裏,一聽見這個清涼的聲音,半阖的眼眸瞬間睜大,亮晶晶的看過來。
這反應速度,已經在天驕不懈努力下,快多了,只是還一直沒有開口說話,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他就這麽看着天驕靠近,小小的嘴巴抿着。
天驕蹦跳着過來,歪着腦袋一看:“咦,長胖了!”
蕭和大眼睛眨巴兩下,之前瘦弱的有些吓人的臉蛋如今仿佛多了一點肉肉,讓只剩下皮的臉飽滿了一些。
他沒看過自己的樣子,但見天驕那喜氣洋洋的樣子,嘴角動了動,似乎也想咧嘴,然而沒成功。
天驕哼笑一聲,一直背在後面的手上piu的出現了一個大白饅頭和一個看着油光水滑的雞腿。
她獻寶似的将兩手伸出來:“看,今天給你這個了!”
蕭和眼眸彎彎,伸手接過。
這大白饅頭可是現在農村裏沒人吃得起的,白嫩嫩的,一看就是用的精細小麥,這村子裏誰舍得啊。
還有那大雞腿,也是這村子裏沒人吃得起的,不知是雞腿,還有那上面多種調味料,味道真的很香,即使沒吃過,聞一聞都會自動流口水。
但他們兩個都是孩子,半點沒覺得不對,一個小口小口吃的津津有味,一個看得也有味。
雞腿的香味一直從鼻尖灌入,她聞着,咽了咽口水。
忽然雞腿出現在她眼前,蕭和面色平靜,沒有任何聲息的看着她,見她不接,又往前動了動。
“咕嚕!”天驕再次猛地咽了咽口水,tian了tian下唇,搖頭:“我不吃,你吃吧。”
蕭和不動,又往前送了送,都差點觸及到天驕的小嘴了,還好她躲得快。
“我不吃,你吃吧!”她伸手将蕭和的手給推回去,讓雞腿挨着他的嘴:“來,咬一口。”
蕭和愣愣的看着她,好幾秒鐘後才張開嘴,吃起來。
剛剛他吃的是饅頭,雞腿可是一口沒吃。
因為他習慣性将好東西留在最後吃,不過若是看見天驕想吃,他一定會立馬将東西毫不猶豫的送過來。
雖然天驕也沒吃過。
她看着看着,最終忍不住還是別開眼,嘴巴裏口水泛濫。
可是她不敢吃,也不能吃。
她能這樣做,其實是在消耗她未來的財運,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可以憑空出現,除非以未來的財運為抵押。
天驕将東西給蕭和吃,財運只是一比一的抵押,若是給自己吃,那就是一比一百,也就是先在她吃一個雞腿,哪怕只嘗了口,未來也會少十個,看着不多,這種東西十無形了,誰會知道将來這十個雞腿的錢會少在哪裏?
萬一她救命的時候,那錢沒了?
呸!烏鴉嘴!不會發生這種事情的!
天驕趕緊“呸呸”兩下,随後拿着一根草玩,嘴上說:“蕭和,這兩天見到你媽了沒有?”
聽見她的聲音,蕭和吃東西的動作頓住,認真想了想,搖頭。
天驕偏頭就看見他吃得小嘴吧唧吧唧,卻沒發出聲音,很斯文的,跟這裏其他人的大口吞咽不一樣,除非時間緊急情況,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還是有人教。
蕭和的媽媽許氏,在兩天前突然不見,身為兒子的蕭和對許氏的消失除了第一天的惶恐後,再沒有反應了。
“唉!”天驕見他這樣子,無奈的嘆息一聲:“你這傻乎乎的。”
……
幾分鐘後,蕭和吃完,天驕頓時精神一振,敢看過去了,興致勃勃脆聲道:“來吧,上課!”
蕭和也開心的起身,用一旁破瓷碗裝的半碗清水洗了手,洗了嘴巴,幹幹淨淨的,這才撿了一個木棍坐在天驕身邊,亮晶晶的看着她,帶着明顯的催促。
天驕彎唇笑了:“今天是考試哦,看你能不能打一百分!”
蕭和用力點頭,無聲的表示支持。
天驕則開始用木棍在土地上寫題目,她記憶裏好,自己做過的卷子,能夠直接背下來,就算不會寫的字,也能按照上面的形體,一點一點描述出來,尤其是老師讀過的題目。
于是第三大隊小學一年級上周五考試的試卷就這麽在天驕那胖乎乎的小手下出現。
等寫完了,她滿臉驕傲的一揮手:“好啦,你來做題吧,錯一個……要打一板子的哦。”
蕭和抿唇,神色認真起來,蹲在地上開始做題。
天驕就捧着臉在旁邊看着,眼中帶着期待,既希望他和自己一樣全部做對,又希望他能錯一兩題,讓她體會一下當老師的感覺。
只不過她失望了,天色有些暗下來時,蕭和已經将所有題目都做出來了,只要是天驕給他講過的知識點,他都記下來了。
那些題目自然一點不會錯。
天驕滿臉驚嘆:“你真厲害!”
蕭和眼眸彎彎,指了指天驕。
天驕羞澀一笑。
忽然一道略微沙啞的聲音響起:“咦,你們兩個小娃娃!”
天驕和蕭和立馬擡頭,就見一個大概六十多歲頭發花白滿臉滄桑的老人慢吞吞的過來,見他們看他,老人溫和的笑笑,慈眉善目的。
老人身上的衣服破爛,但是幹幹淨淨,手上杵着一個拐杖,露在外面的皮膚也都幹淨,面容看着有些虛弱,不過那一雙眼睛卻清明。
天驕乖乖叫人:“爺爺好。”
老人笑意增加,一雙眸子都眯起來了:“這娃娃漂亮,你是哪家的呀?”
“老張家的,我叫天驕,他叫蕭和,不過他不會說話。”天驕歪歪腦袋,輕聲回答,身邊的蕭和低着頭,用手上的樹枝繞着那剛剛被天驕批改出來的一百分打圈圈。
老人也不介意,反而看着兩人的眼睛放光,柔聲問:“小丫頭,你告訴爺爺,這個題目是你自己背下來的嗎?”
說起這個,是她的驕傲,面上生氣出現,驕傲的仰頭:“對呀,都是我背下來的,老師說驕驕是最聰明的孩子!”
老人滿意的點頭,又指着蕭和:“那他有沒有上過學?都是你教的嗎?”
天驕點頭,見他似乎有些激動了,那眼眶都紅了,有些茫然:“怎麽了?”
“咳咳……”老人咳嗽兩下,壓抑着心口的難受,盡量平靜的說:“小丫頭,爺爺跟你玩個游戲好嗎?以後每天下午放學來爺爺這裏,爺爺交給你好玩的東西,要是你能學會,将來可厲害了!”
天驕頓時眼睛一亮:“好啊好啊!驕驕喜歡學習!”不過高興完,她又期待的看着老人:“他也可以嗎?”
老人笑着點頭:“當然可以!不過有一點,這是我們三人之間的秘密,誰也不能說的,要是說出去了,爺爺就會消失的。”
“沒問題!”
天驕搖了搖身邊的人,一直埋頭玩樹枝的蕭和疑惑的擡起頭看她。
天驕不滿的敲敲他的腦袋,又擔心敲壞了,給他揉揉,小聲說:“以後我們兩個跟着這個爺爺上課,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秘密就是不能說去的,誰也不能說,聽見了嗎?”
蕭和眼睛也亮了,他也喜歡學習,當下大腦袋用力的點了兩下。
“哈哈……”老人笑了笑,只是才沒一會兒,就摸了摸眼淚,情緒像是有些控制不住。
不過這些情緒被他藏起來了,只是滿臉柔和的看着這兩個孩子,才五歲,能夠将只做過一次的卷子重新寫下來,即使不認識都能描出來,就這兩點,足以看出這孩子的天賦。
他後繼有人了!
還有李老頭,可要感謝自己了。
老人搖頭晃腦的,又哭又笑。
天驕不小心發現,擔心的看着他:“爺爺,你沒事吧?”
老人哼笑一聲,頗有些意氣風發:“沒事,爺爺好着呢,一定會将你教出來的!”
天驕笑了,不忘拍拍蕭和的肩膀:“他也不能忘。”
老人摸了摸胡子:“他有另一個爺爺,姓李,你們先玩,從明天開始上課。”
天驕乖乖點頭,甜甜的問:“爺爺,那你姓什麽?”
老人到:“我姓宋,名宋真。”
天驕認真記下,沒有特別的反應,但若是有些上過學年長一點的人,就能立馬知道,眼前的人正是著名國畫家宋真,前些年,宋真的一副水墨圖便能買下京都的一座房子。
****
天驕之所以教蕭和學習,是因為張瑞的一番話。
村子裏的人都認為蕭和是小瘋子,說是沒用的,天驕能聽懂自閉和精神病之間的差別,其他人卻聽不懂,想要改變他們的想法,只有用另一個方法,那就是提升自己。
只要将來蕭和能出人頭地,變得很厲害,就不會有人會說他是小瘋子了。
可是想要變得很厲害,以天驕的腦袋想了很久,符合這個時代的方法就是學習了,于是她就開始教他。
兩人也都是小孩子,天驕将上課時老師教她的內容完全複制到蕭和那邊,能吸收多少只能看天賦,幸好蕭和也足夠聰明,跟她差不多,都是能看一遍就記下來,教一遍就會,因此她的教學也很順利。
唯有一點,她一直覺得老師的進度太慢,可是周圍同學都是這樣的速度,不可能為了她一個人調整。
而她不能跳級。
而今天卻好像意外解了她的着急,那個爺爺看着就是個有學問的。
回到家,正好晚飯熟了,張瑞将院子裏的東西都收好,滿臉笑容的将天驕拉到身邊:“爸爸給你買了糖葫蘆,本來一回來就要給你的,結果你不在家。”
天驕本就開心,一聽糖葫蘆,頓時一蹦三尺高:“爸爸最好啦!”
張瑞哼笑一聲,捏捏她的小鼻子,看着那燦爛的笑顏,将糖葫蘆遞過去。
放久了,有些化了,但現在天氣不熱,也就化了一點點,天驕嗷嗚一口一個,甜滋滋的味道在嘴巴裏出現,咬一口,又添了幾分酸味,她舉着糖葫蘆:“爸爸吃!”
張瑞搖頭:“爸爸吃過了。”
天驕嫌棄的撇嘴:“騙人,快吃啦!”
閨女态度太強硬,張瑞面上苦笑,內裏甜蜜的吃了一個,就見這孩子又風風火火的去找奶奶,奶奶之後是爺爺,最後是大寶。
大寶不能吃,但是可以tian,在天驕面前,大寶乖的不行,說tian就tian,絕對不咬。
“好了,已經可以了。”天驕将糖葫蘆拿回來,對着意猶未盡的大寶認真說:“你已經吃了兩口,現在好等一下。”
“好!”大寶流着口水點頭,目光還沒從糖葫蘆上挪開,兩手卻乖乖的放在膝蓋上一動不動。
嘴裏還有酸甜味的李覓珍從廚房端了兩盤菜出來就看見這一幕,臉上下意識多了兩分笑容。
再進到堂屋,看見翹着二郎腿,一邊腮幫子鼓着明顯在吃東西的老伴兒,李覓珍忍俊不禁:“好吃不?”
張大根幹咳一聲:“……還行。”
李覓珍:“這孫女怎麽樣?”
張大根瞪了她一眼,李覓珍依舊狹促的看着他,逼得張大根無奈的回:“好得很!”
張瑞端着飯從外面進來,就聽見這麽一句,頓時嘿嘿一笑:“我就說我閨女沒有人會不喜歡的!”
張大根冷哼:“吃你的飯!”
****
這邊其樂融融,另一邊也是歡喜的不行。
宋真美滋滋的回到他們住的地方,是一個之前廢棄的茅草屋,後來他們來了,大隊長不敢讓他們住好的地方,就指了這裏。
村長是個好人,看他們年紀都大了,還特意讓幾個年輕人幫他們整理了一下,也能擋風擋雨了。
他進來的時候,李老頭正呆呆的坐在門檻那,目光發直,不知道在想什麽,只是身上那消沉的氣息可以看出,不是什麽好事。
想着想着,李老頭眼睛紅了紅。
這模樣,看得人心酸,大家遭遇都一樣,難免會彼此同情互相幫助。
宋真輕咳一聲,顯示自己的存在感。
不過李老頭絲毫不為所動,看得宋真好笑不已,随意攏攏褲子,也坐下,就聽見李老頭幽幽的說:“我們還能活着回去不?”
場面沉默了一瞬,宋真咽下喉頭的哽咽,輕松道:“今天我找了個弟子,是個好聰明的丫頭,她寫的字,就跟印刷的字一樣,關鍵是她才五歲!”
李老頭頓時坐直了身子,兩眼亮晶晶的看着他:“真的?”
宋真得意的笑笑:“我還能騙你不成?”說着,見李老頭那讨好的樣子,頓時警惕心起:“這是我的弟子!”
李老頭目光黯淡下去,還是懇求:“咱們這麽好的關系,你舍得我這一身本領消失?”
宋真憋笑,見李老頭越來越沮喪,才慢悠悠的說:“我也給你找了一個,沒上過學,但那丫頭教的東西,他一遍就能學會,也是個過目不忘的。”
李老頭那眼裏,瞬間爆發出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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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宋爺爺的再三叮囑下,關于每天下午和周末的時間去他那和蕭和一起上課的事情,天驕誰也沒說,只是在每天下午五點多都會過去,一直學到吃晚飯,其實也就一個小時左右,偶爾吃晚飯的時間提前,她也得提前走。
但這個宋爺爺教的是國畫,即使拿跟樹枝都能劃出好漂亮的景色,天驕學的癡迷不已,根本舍不得減少時間,于是只能在別的時間上擠壓。
兩人都是老人,雖然是下放做事的,但也做不了太多的事,時間還是挺多的,于是天驕就放棄了自己玩耍的時間,一門心思溜到那邊去。
她不想給人發現,就沒人發現得了她偷溜到哪裏。
原本一起玩的好朋友趙小花他們,突然發現只要是放了學,就找不到天驕,可是生了好長時間的氣。
小朋友鬧矛盾,一般在三天內就能和好,基本上上午鬧完下午好,這次天驕足足哄了三天,才讓趙小花不生氣。
“你到底在做什麽?每天都不跟我們一起玩!”趙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