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天氣漸漸熱起來,寺裏的清晨亮得比外邊來得早,天空的第一道光灑下金黃,黎婉就起了。
今個兒,老夫人決定回府了,長公主與她們一道,後山上被砍的樹重新栽滿了,昨日,寺裏的主持送了長公主一個平安符,說是感謝她這些日子在後山種的樹。
長公主面容扭曲猙獰,收下平安符時,露出手上的繭,假意說了兩句客套話,黎婉見她嘴唇都快咬出血來了。
“夫人,東西都收拾好給一九了,全管家在老夫人院裏候着!”紫蘭想起這段時間隔壁傳出鬧鬼的事,她總覺得和夫人有關,一時又說不上來。
黎婉檢查了一番,确認沒落下東西後才關門走了,剛走到拱門,老夫人已經過來了,在寺裏住了些時日,老夫人臉上越發平易近人了,人也年輕了許多。
“不用來接我,走吧!”
昨日已經給寺裏的主持辭過行了,老夫人添了一百兩的香油錢,黎婉不好越過老夫人添了八十兩,長公主出手闊綽添了三百兩。
走出院門,紫蘭拿着鑰匙去還了,不一會人就折了回來,身邊跟着長公主身前伺候的婆子。
“老夫人,長公主說在寺裏的這些日子多虧兩位照顧,不若回京先去長公主府上住一晚如何?”
黎婉挑眉,長公主平日趾高氣揚,不會主動邀請人去府上做客!”
“替我們謝謝長公主了,回到京裏已經傍晚了,等哪日空閑了我們再登門拜訪吧!”老夫人回絕了。
剛說完,長公主就在丫鬟的擁護下來了,豔紅色的紗裙,外罩一件透明色薄紗,雍容華貴,和之前完全不一樣的裝束,臉上厚厚的脂粉掩蓋了本來的膚色,黑眉紅唇,濃妝豔抹,又是高高在上的長公主。
她的手輕輕一擡,婆子急忙将手伸過去,态度畢恭畢敬,黎婉低下頭,給她行了禮。
長公主沒再提去她府裏做客的事,老夫人和黎婉就當婆子沒說,相攜着往山下走,中途,走幾步長公主就喊累,大家只好停下來休息,連續幾次這樣後,黎婉皺眉不愉。
要是長公主這般折騰,回京都天黑了,于是,再一次長公主喊腳疼走不了時,黎婉張口了,“長公主,我們回府還有事就先走了!”
她管不得長公主高興還是生氣,扶着老夫人徑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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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朝長公主矮了矮身子,“長公主要是累了,寺外有下山的轎子,讓丫鬟跑回去,很快他們就來了!”
寺外有轎子,是山下的農夫上來攬的夥,下山只要一兩銀子。
不過,坐轎子的人多,轎子顏色看上去不好看,黎婉清楚長公主才不會坐那種。
果真,長公主揉了揉腿,“走吧,一道有個伴!”
黎婉和老夫人按着自己的步伐,中途,長公主說要停下來休息,二人當沒有聽見似的,到了山下,全付站在馬車旁候着,黎婉扶着老夫人上了馬車,擡眼,長公主剛走下最後一梯。
她扶着紫蘭的手,鑽進了馬車,關上簾子,吩咐全付駕車離開。
馬車駛出了一段距離黎婉才掀開簾子往後看,長公主氣急敗壞的指着一丫鬟罵,那個丫鬟一動不動的低着頭,黎婉收回視線,将簾子拉好,轉身,見老夫人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長公主心胸狹隘,要被她知道你糊弄她,少不得要找你的麻煩!”
黎婉赧然,原來老夫人都知道。
“長公主一輩子被太後寵着,受不得一點忤逆,回到府裏,她細細一想就知道有人搞鬼第一個就會懷疑到你身上!”
黎婉莞爾一笑,“不礙事,總不能白白辜負了我與侯爺花了那麽長時間的心血!”
回京後,長公主要繼續關緊閉,見面已經三年後,那時候再說吧。
老夫人閉上眼,黎婉急忙将靠枕放在邊上,她坐到側邊墊子上,“老夫人睡一會,到了我叫您!”
老夫人躺下,不一會兒就睡着了,黎婉吩咐全付速度慢點,別把老夫人磕醒了,她則靠在車壁上,想着事。
剛回府裏,黎婉不适應,晚上太熱了,她睡不安穩,翌日吩咐人在屋裏放置了冰塊,才稍微好些,屋子裏紫熏每日打掃着,沒有灰塵。
承王妃的肚子顯懷了,黎婉她們不在的一段時間裏,她才知道,秦淮的尚書之位沒了,外邊傳得沸沸揚揚,至于外室也沒帶回家。
在寺裏她抄寫了好幾卷經書,今早,全付就拿了兩副字帖來,黎婉一看字跡就明白了,秦牧隐的字,她瞅了全付兩眼,秦牧隐離京的時候并沒有提及字帖的事,難道秦牧隐給全付寫了信?
剛把字帖放好,紫蘭就說元氏來了。
相比上次在門口,元氏看上去一臉憂愁,黎婉聽紫熏說了秦淮的事,禦史臺連番參奏,皇上當即撤了他的尚書之位,他已經閑腹在家一些時日了。
“二叔母怎麽來了?”黎婉給紫蘭打了顏色,紫蘭很快退出去了。
元氏打量着黎婉,她一身素色衣衫,不描而黛,氣質如蘭,寺裏安靜,她身上流轉的氣息也更沉穩了。
元氏開不了口,秦淮當時對官職滿不在意,真沒了,才知道後悔了,他答應她,要是能官複原職,就讓外室進門做一名小妾,每日在她跟前伺候。
元氏故作而言他,“你在寺裏可住得習慣?”
黎婉心有疑惑,仍點了點頭,有長公主作伴,一點也不無聊。
“我來,是想和你商量商量一件事!”元氏斟酌着怎麽開口,黎婉打開窗戶,天熱了,吹的風好像熱水鬧出的氣,悶得人難受。
“什麽事,二叔母您說就是了!”
“你二叔的事你怕也聽說了,秦家在京城已經沒臉了,連帶着拖累了她們幾姐妹,你二叔也知道錯了,想重新回去……”
黎婉不解,等着元氏繼續說。
“可是,皇上說出的話哪能收回去,我就合計着,過不了多久牧隐和靖康王回京,肯定是立了大功,到時,讓牧隐在皇上面前為你二叔美言兩句,你二叔走了,吏部尚書的位置還空着……”
黎婉凝眉,“二叔母,不說侯爺什麽時候回來,即便回來了,是功是過還不好說,二叔的事動靜太大,承王都沒法子了吧!”
秦牧隐對秦家一直不冷不淡,黎婉從他的眉宇間也能看出兩家的過節,平時也只是面子上過得去,不存着幫襯誰的問題。
黎婉坐在桌上,翻開字帖,一頁一頁看着,秦牧隐的字大氣磅礴,她要練好一段時間怕才能練出他的形來。
元氏垂着眉,她也知道強人所難了,可是除了秦牧隐,承王不會管她們,她的娘家在京裏還要靠她,沒人有那麽大的能耐了。
元氏張了張嘴,黎婉出聲打斷了她,“二叔母別說了,這事我不能應下,不然,您等侯爺回來後親自與他說起?”
算着日子,南邊的事差不多結束了,銀礦肯定要歸朝廷,戚大将軍懷恨在心報複也是他們回京的路上了。
送走了元氏,黎婉給寫了一封信,她記得上輩子靖康王與土匪的大體位置,吩咐二九先讓人打聽那一段的情況。
過了十日,二九回信了,黎婉的心一緊,她說的那段地帶并沒有土匪,村子的人單純樸實,住了幾十年都說沒見過土匪。
黎婉明白,定是有人殺了村子的人,靖康王遇見了,然後才有後邊剿匪的事。
“紫蘭,把全康叫來!”
外邊的事入了正軌,全康在府裏,不一會兒全康就來了。
黎婉不與他拐彎抹角,“你手裏邊可有會武功的人,二九在南邊淘貨時遇着點麻煩,能不能讓你的人跑一趟?”
全康長年在外邊采買,身邊肯定有會武功弟子的人,寡不敵衆,他再厲害也擋不過別人人多,可是,他毫發無損,身邊肯定有人。
全康面露不解,見黎婉手裏拿着信,眸色一深,低頭不語。
黎婉等着他,他沒有猶豫多久,“夫人要多少?”
黎婉想說越多越好,立馬改口了,“五十人,你有不?”
全康眉頭擰得更緊了,“有,夫人什麽時候見他們?”
黎婉低頭,神情放松了許多,“明日吧!”
她不知道全康懷疑她不,村子裏的人都是人命,黎婉想救他們,有了防備,還能幫着秦牧隐對抗土匪。
翌日一早,一九又送了信來,黎婉展開信,竟是秦牧隐的字跡,簡簡單單兩個字:安好!
黎婉不明白秦牧隐是不是發現了什麽,收好信,她叫全付來,開口要了兩千兩銀子,全付毫不遲疑,一臉平靜的應下了,稍後就把銀票送了過來,一百兩一張,一共二十張,黎婉知道全付不會拒絕,她手裏加上平日積攢了差不多三千兩,其中有二千多兩也是全付給的,和上輩子不同,她拿這些銀子有用。
她将銀票放在一個盒子裏,交給一九時,她叮囑,“你多買一些農夫,他們熟悉地形,到時,如果真遇上土匪了,記得留活口!”給一九說了山村的位子,以及可能會發生的事,黎婉沒有解釋她為什麽知道,一九也不是刨根究底的,她心裏舒了口氣,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她想知道誰要還秦牧隐。
快中午的時候,全康領着人來了,黎婉不便見他們,讓一九在外與他們說話,她在屋裏聽着。
“商隊複雜,夫人的貨被人吞了,人也被關了,又是地頭蛇,這次多少會動武,你們要有心裏準備,誰不願意去的站出來,夫人不會勉強大家!”
一九的話擲地有聲,黎婉在屋裏屏氣凝神,還好,沒有人退縮。
隔日,一九就帶着一群人走了,黎婉該做的都做了,只有等他們的消息了,她向全付支了二千兩銀子,思忖着,怎麽才能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