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貢品-10
唐餘昏昏沉沉熬到下午,餓的心慌,可惜現在的力氣都不夠去房間外弄碗加鹽的冷水。他無端又開始期盼長公主最好早點意識到被騙,早點再來“看”他。只要長公主不是一上來便狠揍,但凡容他說上一兩句話,說不得能有轉機。
正盼着呢,長公主還真就來了。
這一次青天白日的,不是飛檐走壁跳進院子,安如昔讓侍女拎了一個精美的食盒,跟着她一起來了。
今天難得是個大晴天,陽光灑在院子裏,哪怕是荒草叢生,也沒有了夜晚的陰森。
安如昔憋着一肚子氣,卻為了不穿幫面上維持着冷淡的表情。她吩咐侍女将那食盒放在廊下,打開蓋子。
無非是一碗白米飯,幾碟貌似吃剩的青菜,沒有半分葷腥。可是熱氣騰騰,散着烹制過的食物特有的香氣。
唐餘早就聞到了,不過他的體力僅僅能支撐翻身坐起,根本走不到屋子外邊,那還不如繼續躺着裝暈。
安如昔站在食盒邊上,冷冷說道:“唐餘,我知道你醒着。能動就過來,将飯吃了。我有事問你。”
長公主的語氣波瀾不興,單純憑這幾句話還無法判斷她是否已經知道他說謊的事。被飯食引誘的唐餘難免有些心動,要不然強撐着走出去,這種天氣熱飯放不了一會兒就涼了。除了烤老鼠烤蛇,他有多久沒有吃過一口正經熱飯了?
“煩請長公主殿下,使人将飯食送進來,或者将在下帶出去。”唐餘多了一個心眼,這種時刻不能由着長公主發散思維随便處置,他搶先給出兩種選擇,起碼都是自己能忍受的範圍。
安如昔顯然并沒有順着唐餘的思路走,她打了個手勢,一個影衛立刻出現在她面前。她吩咐道:“把唐餘拖出來,拴在那邊樹上。別離太遠,也別讓他能夠到食盒就行。”果然積分再度飙漲。
唐餘對長公主的認知沒看到上線,不過底線再次被刷新。
如果是前兩日,安如昔可能會稍微溫和一些對待男主,只是昨晚唐餘睜眼說謊,今天又聽了那樂伎講唐餘天資不凡琴藝高超,一而再再而三讓她實在忍不住想揍人的沖動。反正她是大反派,她虐男主才順應劇情不會穿幫,她何不假公濟私先爽一把出出氣。
系統弱弱提示:“你的主線任務還有洗白,還有拯救男主什麽的,安如昔你還記得吧?”
虐男主,不妨礙洗白自己吧?安如昔有恃無恐為自己找理由。男主黑化度又高了幾分,不趁着他病弱整治他,一旦讓他緩過來,她恐怕就要遭殃了。
當然安如昔也想過與男主和解,有條件的和解。前提是男主要先給她一點信任,說點實話,給點實在的利益退讓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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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去姥爺家,遇上個叫絲竹的樂伎,聽說是去年南唐送來的貢品。”安如昔盯着被影衛粗暴拖出房間,用繩子拴牢吊起在院中樹上的唐餘,“你猜她講了什麽?”
唐餘心中一寒,比赤着上身吹冷風還涼。當年故意留下的破綻,這麽快就被長公主查到了。是長公主運氣太好,還是人家手段本來就高明?
“長公主殿下想聽在下講什麽,才肯賞賜飯食?”唐餘服軟示弱,不服軟不行啊,手腕被繩子捆着生疼,偏只能腳尖點地勉強支撐,一旦體力不支,身體重量都在腕子上,鐵定要磨破皮肉,內力用不上的時候抓東西弄吃喝都需要更多體力技巧,腕子上的傷不容易養好。
“你以為絲竹講了什麽?”安如昔語氣越發陰森,明晃晃日光下都泛着冷意。
唐餘眯起眼睛,俊秀的眉毛輕挑,似乎在努力回憶什麽,不太重要的事情:“在下猜猜,她不會是說在下會彈琴,還彈的比她好吧?”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安如昔質疑道,“既然你會彈琴,為何之前說不懂什麽才藝,存心诓騙我呢?”
唐餘并沒有按照安如昔的猜測自辯,只平淡答道:
“那時在下剛回宮中,沒什麽見識,看絲竹年輕貌美身份又低,就想趁着上琴課的時候占她便宜,還與別的兄弟打賭不用身份壓她,就能讓那樂伎心甘情願喜歡上在下。絲竹癡迷曲樂,別的事情一概無法打動她,在下就私下懇求她師傅,當着她的面誇贊在下天資高。
其實在下只會一首簡單曲子,那曲子還是偷偷苦練了多日,只等練好的那天再串通一氣表演賣弄一番,果然換來絲竹的崇拜仰慕之情。在下贏了賭注,後續自然不敢托大露餡,便叮囑絲竹莫要在人前提在下的‘本事’免得日後麻煩。她膽小自然不敢忤逆,她師傅又是知道內情的,絕對不會對其他人吹噓在下‘天資’高。在下得手沒多久就玩膩了,又換了新目标。好在那絲竹被當作貢品送來大雍,宮裏也沒人再提這等小事。”
纨绔皇子,青春少年,導演一場撩、妹的把戲,若是說給一位真公主聽,聲情并茂娓娓道來,這故事倒沒有什麽破綻,還頗有一些新意。可惜安如昔怎麽會信一個從沒對自己講過實話的人呢?再者唐餘身為虐文世界的男主,怎麽可能真平庸真纨绔?
系統贊嘆道:“安如昔,沒想到你的分析能力這麽強,果然與聰明人多相處,有利于智慧水平的提升。”
安如昔委屈吐槽道:“為什麽男主不信我,為什麽他總騙我?”
系統不免費解釋這麽白癡的問題。
其實唐餘也有想不通的地方,為什麽長公主會懷疑他不平庸,父皇沉迷酒色,南唐二十幾個皇子多為庸碌之輩,多他一個不多。便是先生都說,大雍長公主遠離朝政,整天悶在府裏與各色美男吃喝玩樂,毫無建樹簡直是标準的廢柴。若沒有她姥爺和親娘撐腰,早該遠遠發嫁出去,省的浪費皇室米糧。
莫非先生也會看走眼?難道長公主也是平日裏裝樣子掩人耳目,實際上胸懷大志圖謀天下之輩?只有她不簡單,與他是同類,才會第一時間看穿他的把戲吧。
安如昔如果知道唐餘這麽高看她,她一定美的冒泡。實際上她僅僅是為了完成系統支線任務,獲得大量積分,兌換一些必要的生存信息!兩眼一抹黑,到處被人敷衍、被人騙,身為新手大反派真的沒有安全感。
“把那首曲子給我彈一遍。”安如昔絞盡腦汁想了個辦法測試唐餘是否說謊。雖然她并沒有曲樂的系統知識,可是網上視頻那麽多,大師經典演繹現場版她還是見過的。
“沒琴。”唐餘的聲音沙啞的厲害,望着食盒上已然消散的熱氣,有些心疼。
安如昔問侍女道:“我那裏有古琴麽,取一把來。”
侍女小聲答道:“回禀殿下,您一向不喜歡把玩這些,府裏少有收藏。”
安如昔靈機一動道:“沒人送禮給我麽?你去庫房找找。”
侍女也算是服侍長公主的老人了,見識廣博,提醒道:“長公主殿下,旁人都知道您不喜歡樂器,少有單獨送禮送這個的。只是好像此前薛府送來一個俊秀樂師,琴彈的不錯。”
“哦,那正好,将那樂師和琴一并帶來。”安如昔對影衛使了個眼色。
一貫執行力超強的影衛此刻卻停滞了身形。
“怎麽了?人沒在府裏麽?”
影衛硬着頭皮畢恭畢敬提醒道:“差不多半年前某個夜晚,您召幸那個樂師,此後屬下再沒見過那人。”
安如昔不知道原身還挖了哪些大坑,不過只能默默為那樂師點蠟了。怪不得沒什麽印象,她尴尬地嗑了兩聲,故作淡定道:“人就算了,琴還在吧?”
影衛仿佛已經習慣了長公主的做派,雖然不能肯定琴還在不在,總之是快速執行命令,飛身而去。其實那樂師的住所并不遠,與唐餘這院子隔了一個院子。影衛身手敏捷很快折返,手裏捧着一把滿是灰塵的古琴。
“唐餘,這琴你看能用否?”安如昔貌似和顏悅色問了一句。
唐餘心說只要将他的手腕放下來,彈琴就彈琴。想将琴彈好聽了不容易,彈的讓人不想再聽第二遍,對他而言簡直輕而易舉。
安如昔也防着這點,特意提示道:“好好彈不要錯失機會。如果我聽着滿意,你才有飯吃。”
“在下只練過那一首曲子,而且這幾年也沒再練習……難免生疏。”唐餘跪在地上,揉了揉已經滲血的手腕,手指上凍瘡發作又痛又癢,寒冷天氣身體僵硬,實在沒有餘力和心情,演奏曲樂。他下意識搓搓手,對着掌心呵氣。
安如昔心內一軟,才想起唐餘被她封了內力,雖然白天不算太冷,可是赤着上身沒有內力護體,的确難熬。她對侍女吩咐道:“你去找一找昨天我賞他的衣服,幫他穿上。”
“能否讓在下先吃點東西,或者喝口水?”唐餘在侍女的服侍之下穿好了華美衣服,得寸進尺挑戰長公主的底線。
安如昔冷哼了一下,目光如刀狠狠剜了一眼唐餘,壓根沒想答應。
唐餘便不再廢話。
他毫不吝惜用華美衣袖将那古琴上的灰塵拂去,調試琴弦。這琴的材質并不算名貴,雕刻花紋雖然古樸卻未見名家印記,想來只是一把不入流的琴。偶然摸到琴底的花紋,有異樣凸起。唐餘小心掩飾着自己的驚訝,将琴底裹在寬大的袍袖之中,順着紋路輕輕旋動凸起,果然這裏藏着一條窄窄的暗格。
這琴,并不是普通的樂器。
如果暗格之中藏了暗器或者毒藥,就會成為一把殺人利器。可是如今暗格之內什麽都沒有,空空如也。
怪不得那位琴師會消失。說不定這琴的秘密長公主早就知道,故意丢給他試試他的眼力,考驗一下他的态度立場。他該如何做才能取信長公主呢?還是省省心,繼續裝傻,先好好彈琴,混一口飯吃?
關鍵是,好好彈琴了,真的能獲得吃食麽?那位涼薄的長公主殿下說不定還有後招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