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貢品-14
安如昔将密室的油燈點亮,這才發現這密室的格局仿佛她的又一間閨房。除了書架上沒有了話本書冊,而是換成了一排排的藥瓶藥盒,其餘便是桌床鋪陳,都與地面上那一間一般無二。如果是夜晚的時候,将陌生男子先帶入自己地面上的閨房,弄暈了再挪到這裏,粗心的都可能意識不到已經換了地方。
這密室之中并沒有奇怪的味道,原以為會堆着一些屍骨甚至可能拴着半死不活的人。卻沒想到空氣清新,幹幹淨淨。難道還有人知道這裏的進入方法,定時來打掃麽?
安如昔将唐餘扔在床上,自己先去檢查架子上那些藥瓶子。瓶瓶罐罐上并沒有直接寫明藥物名稱,而是只貼了簡單的編號。這些編號與她腦海中已經輸入的《解毒秘籍》裏的毒藥和解藥序號是對應的。看來這2萬多分換來的說明書還是物有所值的。
在進入密室的時候,安如昔已經計劃好,利用這些毒藥,與唐餘認真談一談。
唐餘的視線也停留在了那一排排瓶瓶罐罐上。在他知道的情報裏,從沒有提起長公主對于藥品有研究。但是據說長公主府裏經常失蹤一些俊秀男子,比如昨晚上影衛提起的那個薛家送來的琴師來分析,說不得長公主對于制毒煉藥頗有心得。莫非這密室裏已經葬了冤魂無數,他如今進了這虎狼之窟,見識了長公主的秘密,不管如何掙紮也難逃一死了?
安如昔按圖索骥,取了一個小小的白瓷瓶在手裏,難得面容溫和地對唐餘說道:“別緊張,我将你請來密室,是想避開旁人與你單獨聊一聊。”
“聊完了,在下還有機會從這裏走出去麽?”唐餘也不見外,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靠在了精美的大床之上。漆黑長發散落在刺繡精美的錦被之上,悠然自得,仿佛他才是這裏的主人。若再有個伶俐的丫頭給他捶腿,那就更是标準纨绔的做派了。
安如昔不免生了幾分好奇,唐餘究竟經歷過怎樣的訓練,才能時刻維持着這麽良好的心态。他可以跪的端正,吃的粗劣,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痛得昏迷仍不叫苦;他也可以華衣美服舉手投足氣質出塵,仿佛生來就錦衣玉食,合該被人服侍伺候。他現在明明已無還手之力,還敢如此嚣張放肆?他難道不該是小心翼翼讨好她,求她放一條生路麽?
“你我以前素不相識,你不信我,我不信你,人之常情。”安如昔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坦言道,“雖然我暫時封了你的內力,不過以你的武功修為說不得很快就能自愈。所以,趁着我占上風的機會,不如你先吃點虧,喝了我這瓶毒藥。”
“長公主殿下,在下何德何能需要您這樣費心思控制呢?”唐餘的眼神回到地上那塊點心上,淡淡道,“好吃好喝的供着在下,在下便可以知無不言。”
“你對我說過一句實話麽?”安如昔反問。
她的眼神純粹而幹淨,不是他想象中的涼薄或者冷血無情,仿佛她真的想要信他。他有那麽一刻懷疑,是自己傷重眼花,看錯了。以長公主目前表現出的行徑做派,她殺人不眨眼又異常聰敏,絕對不是尋常貴族少女那樣單純,恐怕心底也根本沒有仁善可言。她和他,怎麽可能是一路人?她或許只是耍他玩。
唐餘沒有否認她的質疑,輕輕松松說道:“那麽我說一句實話,你就會信麽?”
“不一定,你說說看。”安如昔不置可否。
“我是所有皇子中,長得最像父皇的。所以即使在皇陵放養了十四年,父皇乃至皇族之中,也無人懷疑我的身份。我出生的時候是上過族譜的,這事你們大雍的密諜應該能查清楚。”
“所以你是真皇子,不是黑羽衛假扮的?”安如昔顯然沒有盡信,“那為何你一直放養在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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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餘的眸子裏籠起了一絲憂郁之色:“我生在皇陵,那一天雷雨交加,父皇夜宿皇陵旁的行宮,做了一個噩夢。具體夢到了什麽,我并不知道,總之他因此厭棄了我的生母,将我們母子禁足在皇陵。那裏原本就建有一處宮苑,關着先帝和我皇祖父那些無處安置的後妃與內侍,青燈古佛幽閉久了,那些人一個個都不太正常……”
“你們南唐的先帝不是你皇祖父?”安如昔問了一句。
唐餘沒想到大雍的長公主對于南唐的歷史這般無知,本來醞釀好的悲傷情緒要繼續講受冷落皇子的凄慘經歷換取同情,結果無端地被白癡問題打斷,心情莫名煩躁起來。
他頓了一下,用眼神确認長公主是真不知道,只好先解釋道:“我父皇是嫡出次子,其上還有一位兄長,當年皇祖父駕崩之時,是傳位給嫡長子的,那就是我說的先帝。先帝當政不足五年便得急症死了,在位時雖然立後娶妃卻無子嗣。于是我父皇在妻族的支持之下才得以繼承了帝位。我皇祖父和先帝駕崩安葬的時候,有一些沒娘家可回、位份低微的妃嫔宮人就都遷居皇陵,據說還有直接自盡殉葬的。”
“繞來繞去,你也沒交待與黑羽衛的關系。”安如昔打開腦洞推測道,“如果你剛才那些話不是騙我,那黑羽衛莫不是在皇陵有據點?”
唐餘并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也不否認,而是凝神正色道:“長公主殿下,我一向很少與陌生人說那麽多真話。如今我與你講的有關我的事情,便是南唐皇室重臣也少有幾個知情的。初次見面,我就已經察覺到殿下的與衆不同,絕非傳聞中那等無用閑人,所以……”
安如昔心想,被男主奉承若是能漲積分就好了,不過唐餘嘴上說的言辭懇切,黑化度卻一直居高不下,他這些奉承話有幾分出自真心呢?她可千萬不能被花樣美男的甜言蜜語迷惑,冷靜!
“……我也沒力氣兜圈子,殿下敢不敢與我打個賭?只用你信我,将對管笠那種信任分一半給我,我便可以輔佐你謀得這個天下。”唐餘不知道自己還能維持多久的清醒,有些話必須抓緊時間說。如果長公主真的是暗藏野心不甘平凡之輩,說不得會對他抛出的誘餌感興趣。
安如昔看了一眼唐餘對自己的愛戀度和信任度都維持在0這個初始值,一下子就有些洩氣了。以她目前掌握的信息,倒不是懷疑唐餘的本事,而是真的無法判斷唐餘究竟哪句是真話。
如果她是正主原身,既然是大反派設定,說不得還真是包藏禍心,要将這天下攪亂,會對唐餘的賭注感興趣。可她只是綁定系統來做任務的啊,保住小命洗白自己才是主線。
男主突然說要幫她謀天下,她一不是合法儲君,二不是人人稱頌的治世賢才,身為女子在男尊女卑的世界想成就霸業起、點還不是一般的低,何況南唐和大雍的皇帝都活的好好的,她算哪顆蔥?唐餘究竟看好她哪一點?男主選她這種豬隊友,試圖挑戰地獄難度副本,這是純屬自己找虐吧?
“我不與你賭。”安如昔回答的毫不猶豫。
唐餘幽幽嘆息,果然還是應該先顯露幾手真本事,才好取信旁人。
卻聽長公主一字一句道:“我不與你賭不是不信你的本領,而是我不想拿天下開玩笑,用百姓的命與你鬧。”
真是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啊。原以為涼薄如長公主,豈會在乎那些蝼蟻的性命。沒想到她竟然是這樣與衆不同,又與他的思想那般接近。她不會是早就看穿了他,才這樣騙他吧?哪怕是騙他,起碼她有可能是懂他的。
枯燈殘影,在陽光照不到的昏暗密室之中,長公主嬌美的臉龐仿佛泛起一層朦胧的光,穿透黑暗讓他心底深處竟然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悸動。
先生說的對,他選的這條路太苦,一個人走下去實在孤獨。先生無法一直陪着他,他或許需要更多心意相通、思想契合的朋友才能支撐的更久。
安如昔驚訝地發現唐餘對她的信任度莫名提高了1分。難道孤男寡女單獨相處,聊天到一定時長,信任度就會自然增長麽?要不要再聊一頓飯的功夫?
系統很想提醒安如昔,信任度提升并不是她猜測的那個原理。
安如昔下意識将地上的點心撿起來,打開瓷瓶灑上藥粉,很自然地遞到唐餘嘴邊。
“想讓我信你,除非你把這毒藥吃了。”安如昔照着腦子裏的秘籍念道,“這毒平素無礙,每月發作一次,任你內力高深也扛不住心腹絞痛,只有服用解藥才能暫時止痛。解藥連續吃36次才能徹底清除毒性,一次不吃下次毒發疼痛翻倍。不用耍心眼,解藥只有我會做,目前還沒成品。”
“吃了毒藥,受你控制,你就會信我了麽?”唐餘伸手接了點心,“那我好像也沒別的選擇。”
安如昔點點頭,不待唐餘自己吃怕他耍詐,而是先一步出手,捏着他的下巴将點心盡數塞到他嘴裏,內力一吐,直接逼他吞入腹中。
這種吃法,真是有點暴殄天物,他都沒來得及咀嚼品嘗滋味,而且差點噎的喘不過氣。唐餘摸索着端起床邊矮幾上的半碗水,一口飲下,這才覺得嗓子好受了一些。
不過很快,他又意識到,這水并不是普通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