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唐餘自從被接回南唐宮中,雖然一直沒被重視,卻也不曾屢屢被人如此明顯的奚落嘲笑。初到長公主府的時候,他不願意展露才華是為了少些麻煩,都說府裏美男如雲,長公主多他一個不多,他安分守己低調一點能混到吃喝安靜養傷就行。結果一步走錯,處處淪落,害他連毒藥都吃了受制于人。

長公主果然不簡單,不能以常人思想揣測。

“在下的琴藝曾經敢作為壽禮當衆演奏,自然是有一點欣賞價值的。”唐餘并沒有将話說的太滿,“只不過手上有傷,最近這段時間身體虧損的厲害,總需養好了才能全力施展,總歸不會讓殿下失望的。”

安如昔倒是相信男主光環的,可惜腦子裏将這房間裏的藥品目錄統統過了一遍,愣沒發現有能療傷的,一概都是毒藥偶爾還有幾瓶做不可描述的事情時助興的……

好在對于醫治手指上的凍瘡,安如昔倒是知道一個偏方,安排府裏人照方抓藥或者去街面上的藥鋪買成品的藥膏,應該不是難事。她剛想張口許些好處給男主,忽然又想到,唐餘既然連機關之術都不陌生,說不定人家醫藥算蔔也不在話下。

“你懂醫術麽?不如自己寫個方子,我若心情好了就安排人将你用的藥送過去。”安如昔暗暗為自己點贊,聽聽,這話說的多機智。

唐餘也不兜圈子,淡然道:“長公主殿下不會以為在下真的才智超群,樣樣精通吧?”

“剛才那半碗催情藥,你不是輕易就分辨出了麽?”

唐餘腦海中莫名浮現起剛才那飄飄欲仙的情景,禁不住一臉羞憤道:“若在下真的懂,又豈會輕易中招?長公主殿下的密室之中陳列了如此多的藥物,想必精通此道,何苦再三試探在下。”

小樣,原來也有你不懂的。安如昔暗中得意洋洋,可她這會兒并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武功,練到一定境界之後幾乎能百毒不侵。所以唐餘在醫藥毒術方面并未花太多心思,畢竟人的精力有限,他的興趣在別處。

說實話,安如昔也有自己擅長的領域,她曾經的主業就是策劃,做各種大型活動的策劃,比如婚慶、商演。以前長公主原身少與人往來,并不曾在府裏舉辦宴會,便是萬不得已應付場面去別家做客,也都是匆匆來去不曾久留。可這一次她既然打算邀請賢臣的女眷來府裏,便要認真籌備一番,才不能辱沒了長公主這等尊貴身份,更不能讓唐餘小瞧了她。

安如昔并不是指望通過這一場宴會打動唐餘,這事其實關系到她的主線任務。作為大反派的設定,她不可能公然做什麽善事或者改變太多,那麽就需要潛移默化影響旁人對她的看法。看法一旦改變,她再從細微之處着手,水到渠成才好一點點洗白。再者,宴會辦的成功,說不定可以提升唐餘對她的信任度,再不濟也算是幫男主一把,符合主線任務的大方向。

舉辦宴會,如何一步步烘托出唐餘這個主角,讓他能光彩奪目一鳴驚人,其中有許多手段可以設計有不少套路可以遵循,安如昔幾乎不假思索地就講出一套方案。這類方案她往往都是要提三五個給客戶選,現在剛說完一套還意猶未盡,就見唐餘已經聽得入神。

“殿下果然才思敏捷智慧非凡。”唐餘這次是由衷稱贊了一句,興致勃勃望着長公主,連身上原本一直糾纏的傷痛都仿佛不覺得了,“在下從不知一場宴會竟還能有這麽多的門道手法。如果能按照殿下的計劃去籌辦,想來在下能得不少實惠。”

安如昔不免得意道:“既然如此,你不如先住在我院子裏好好養傷,待我親耳聽了你的琴藝,再做判斷安排,才能更穩妥一些。”

安如昔心說,姐在現代社會見過太多套路,這點經驗分分鐘秒殺古人。造網紅、搞流量都是有教科書的。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只要化了妝看的過去的迎合觀衆口味的長相,通過适當運營外圍炒作,場場假唱都能紅。何況唐餘這種顏值又高或許還有真本事的,宴會上想不奪目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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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談的順利,安如昔又役使着唐餘從密室另一條通道,也就是她卧房那邊的出口開了機關,回到她地面上的房間之內。

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沒想到他們孤男寡女在密室之中,不知不覺竟滞留了一整天,怪不得手那麽痛,安如昔下意識轉了轉依然有些抽筋的手腕,堅定信念下次絕對不再濫發好心了。明明獨處那麽久,男主對他的愛戀度還是零,信任度也沒有再提升,看來耗時間也沒用。

“來人,将院子裏的東廂房收拾好,順便将之前那把琴也送過來。”安如昔吩咐道,“通知管侍衛,唐餘暫且挪到我院子裏住段時間。”

管笠從兵部回到長公主府的時候已經是日落時分,為了打探南唐的消息,他被兵部的朋友訛了一頓午飯和一頓晚飯,差點還要被拐帶到煙花之地,平素攢的俸祿眼看就要耗光了。他這般勞心費力去完成長公主安排的任務,結果卻聽說唐餘竟然堂而皇之搬去了主院東廂房住。

長公主府內雖然不乏俊秀男子,卻都是各有住所,平素未得傳喚不能在府裏随意走動,便是他與阿朦這等親信也還沒資格如此親近長公主,唐餘這厮究竟用了什麽手段,竟能獲此殊榮?

這一個白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管笠思來想去,得出一個結論,長公主殿下未必是對唐餘有多麽寵愛,恐怕是也對這位南唐的四皇子有頗多疑慮,才要就近觀察監督其一言一行。再者,唐餘長得俊秀,看着養眼,又似乎很禁打,說不得就是這些與衆不同,才讓長公主暫時迷戀。以色侍人,豈能長久?

唐餘被折騰了一整天,終于得了準許回到了東廂房休息。付出總算是有收獲,長公主的主院裏,房屋雕梁畫棟,東廂房雖然只是客房,卻也處處布置精良。尤其床上的鋪陳,花團錦繡均是上等做工,料子柔軟舒适,比之當初那偏遠院落破爛被褥好上太多。

唐餘幾乎都有點不舍得躺在上面,而且長公主就在正房,影衛盤踞周遭,這麽近,反不如在偏遠院落裏踏實安心。起碼衆目睽睽之下,去抓池塘裏的錦鯉烤着吃,似乎不太方便了。

當然,就算睡不着唐餘也絕對會躺在床上節省體力。誰知道這樣好的居住條件能持續多久,有一刻就享受一刻。耳聽着管笠急匆匆被長公主傳喚過去,他發現自己的精神更加緊張了。

是害怕管笠又探聽到什麽不利于自己的消息麽?管笠就是看着精明,其實才智有限,長公主殿下恐怕也只是用這貨去掩人耳目的。旁人只道長公主最寵信的侍衛長也就是這種水平了,自然聯想到長公主不過是沉迷男色泛泛之輩而已。

他已經看穿了長公主的把戲,那緊張什麽?

是覺得夜已深,長公主傳喚俊秀男子到閨房之中,不太成體統麽?長公主敢公然接受別人贈送的美男,府裏養着那一票,想來也不會在乎世俗眼光。

可是為什麽,他就是心裏有點別扭。

明明白天在密室之中,仿佛長公主殿下的眼裏就只有他一個的。

果然,近墨者黑,在長公主府裏才住了幾天,竟然不知不覺将自己與長公主的那些男人們對比起來。說好聽一點,他目前的身份不過是長公主府裏一個新來的男寵。說不好聽一點,他是南唐送來的貢品,一個消遣的物件而已。在大雍,南唐的貢品從來都是沒地位不被當人看的。

所以,要仔細謀劃,在長公主面前證明自己的價值。

想到這裏唐餘不免自嘲,為什麽繞了一圈,他思來想去都是長公主的影子,最初的計劃到大雍來并不是要在長公主府裏久留的。或許那場宴會之中可以結識更好控制的目标?

提起宴會,長公主随口就講出了那樣一套籌辦之策,每一步都有用意都是設計過的環環相扣,操作得當名利雙收絕非問題,甚至随便将主角換成其他人,也能達效果。簡直是天才手段。如此智慧若是運用到戰場謀略或者政壇設局,玩弄人心翻雲、fu雨都不在話下;更何況她武功高絕,精通毒術,或許還有其他本領不為人知。

這樣強大的長公主,為何一直名聲不顯,她是心甘情願裝廢柴,還是另有圖謀?

她真的需要他麽?

安如昔召喚管笠,并沒指望還能聽到有關唐餘的更準确信息,不過是表示一下安撫。畢竟管笠将她随口的命令都貫徹執行,想方設法找門路去打探,這份忠心可嘉。

管笠于是又将今日成果彙報了一遍,多是南唐太子與其餘兩位成年皇子的争鬥。果然有關唐餘的消息實在太少,還不如唐餘自己交代的多。

“管笠,今日唐餘已經服軟,承認他的舊傷來自黑羽衛。”安如昔将答案告知管笠,并沒有講更多,不是信不過管笠,而是覺得沒有必要說。她并不習慣将心事都與旁人分享,只簡單告知:“我給唐餘用了毒藥,月月都需服用我制作的解藥。讓他活着,我還有用處。我說些藥材,你記下來,盡快采辦好。”

安如昔将腦海中針對唐餘的解藥所需材料一一說出,藥量都是放大幾倍的,為制藥時的損耗打出富裕。這些藥物中也夾雜着做凍瘡藥膏的那幾樣,并非故意混淆避免旁人窺視解藥,實在是假公濟私,不想引人注意。這時就顯示出了管笠的作用。

管笠任長公主侍衛長之前,在廖府那也是正經習文練武好多年的,雖然樣樣都未見得有多麽出衆,可是随筆記錄長公主說的藥方是輕而易舉的。

安如昔看着管笠一板一眼寫出的端正字體,難免有些慚愧,自己那毛筆字實在拿不出手,這才投機取巧讓管笠來記錄。或許原身也并不喜歡讀書寫字,經常如此役使管笠。

不過管笠顯然樂在其中。長公主殿下一貫不喜文墨,平時若有書信多數都是由他代筆,足見對他的信任和倚重。如今連控制唐餘的解藥配方,都對他毫不隐瞞,他還委屈什麽?長公主殿下顯然是把唐餘當階下囚,說不得要将唐餘的價值榨幹再丢棄。而他在殿下心中的地位是無法動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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