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貢品-19
因着身體虛弱,唐餘昏睡了一天一夜,到了次日清晨才又餓醒過來。
身在東廂,窗戶是朝西的,看不到直射的陽光,只有白蒙蒙一片。他沒想到自己竟然睡了這麽久。而且睡醒了好像并不記得噩夢,也許一夜無夢。然後他看到床邊擺放了一疊新的內衫,料子潔白而柔軟,另有一卷細布和一個藥瓶。
他将內衫和華美的外衫穿好,依然沒有束發,任由黑長的發披散着,心中琢磨着衣服和藥品應該是長公主殿下賞賜的,只是不知緣由。
難道是因着他好好練琴,才有賞賜,日子就能舒服一些麽?可惜琴弦斷了,沒有新的琴弦或琴,短時間內是練不成了。
唐餘起身,将窗子打開,目光望向院子裏的池塘。
肥美的錦鯉懶懶地飄在水面上,仿佛撈起來很容易的樣子。
唐餘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将視線收回,謹慎地看着桌子上已經涼透的一碗水,不由自主他又想到了在密室中的旖旎遭遇。按道理,長公主殿下應該不會再下藥的,畢竟他的傷勢擺在那裏,并不是三五天能恢複如常的。強行要他做太親密的事情,萬一傷口綻裂,污了長公主殿下的衣裙,那多掃興。所以,那晚長公主殿下才并未對他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這麽想,越發覺得合情合理了。
唐餘終于是忍不住口渴,一仰頭将那碗水喝光,盤算着長公主投喂食物的時間和規律。莫不是每天只給吃一頓,還是說她想來找他的時候,才會帶吃的?
唐餘嘗試着推了推房門,居然沒有從外邊鎖上。他于是信步走了出去。
清晨的陽光并不暖,尤其是初冬時節,他很慶幸華衣美服的厚重,起碼是能抵擋一定的風寒。當然內力未複,在院子裏久站還是會冷。他快步走去了正房門口。
廊下有兩個丫鬟,面目都很普通,她們見是唐餘,一個機靈點的便說道:“唐公子起來了,殿下尚在梳洗,待吃了早飯或許就傳喚,你不如在此等候片刻。”
唐餘心說,他其實很想一起吃早飯。
仿佛聽到了唐餘的心聲,房內傳來了長公主的聲音:“讓唐餘進來,伺候我吃早飯吧。”
安如昔其實也很意外,唐餘的恢複能力這麽強悍,那麽嚴重的傷高燒不退的,随便上點藥,睡了一天一夜就醒了。醒了還能自己走過來,八成是被餓醒的。然而她是大反派啊,堅持不穿幫不可能讓男主輕易就得償所願。
所以她的吩咐之中特意強調“伺候”兩個字,而不是邀請唐餘共進早餐。先讓他看着美食,幹着急一會兒吧。她也好趁機刷點積分。
Advertisement
長公主殿下的食欲一向很好,食量基本是正常男子的兩倍,她的早餐相當豐盛。大魚大肉杯碗盤碟擺滿了一大桌子,唐餘越看越發餓的心慌。這麽多食物,長公主殿下一個人顯然吃不完吧?
結果證明,他再一次低估了長公主的實力(食量)。眼睜睜看着色香味俱全的精美飯菜從面前一樣樣消失,唐餘的心在滴血。從身材上根本還看不出長公主這麽能吃。
當然安如昔也不是什麽都吃的,比如一些奇怪口味的點心,以及蒸熟沒什麽滋味的菜葉,她最終還是剩下了幾口。
“唐餘,看你剛才服侍的還算盡心,這些吃剩的就賞你吧,快點吃,一會兒還要跟我外出。”安如昔故作大方。
唐餘默默在心中吐槽:剩這些根本不夠吃。不過好在一會兒有機會出門,說不定路上能再補充一些食物。
安如昔以為唐餘會關心出門去哪裏,結果唐餘很沉得住氣一直沒問。如以往一樣,唐餘得了許可之後,将桌上所有能吃的東西全都折兌到一個碗裏,也不在乎長公主用過的筷子,他拿起來接着用,三下五除二便将剩餘的吃食一掃而空。
安如昔發現唐餘即使是端着碗站着吃飯,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文雅氣息,除了速度超級快之外,舉手投足之間仿佛是經過了特意的訓練,與她記憶中那些販夫走卒的粗魯完全不同,甚至都不會發出咀嚼的聲音,當然也可能是吃的太快根本沒時間咀嚼就吞入肚裏了。
總之,或許是衣衫華美,唐餘埋頭吃飯看不到臉,都一樣很養眼。
安如昔剛才并非信口胡說,昨日從廖府回來,她就派人去西郊的天音觀下帖子,邀請素琴參加她即将舉辦的宴會,結果素琴卻以身體不适不便出門這種理由委婉拒絕了。人家說病也沒講什麽時候能好,她若是立刻就用強逼迫,貌似不太好。
所以既然知道人家病了,她主動去探望,順便帶着禮物,建立起最基本的人情往來,也是應該的。說不定那素琴的借口就是欲拒還迎,為了試探一下她的誠意。
安如昔一早就讓管笠準備好了車馬和禮物,但并不想帶着管笠去。制作解藥的材料還差幾味沒湊齊,讓管笠去跑跑門路。她本打算随行只帶着阿朦。一來阿朦是幼童心性,外出游玩什麽的對他而言很具有吸引力,也算是變相的獎賞。另一方面阿朦伺候人的技術很周到,安如昔出門在外總不能苦了自己。
這會兒唐餘也能走動了,她當然要帶上。萬一素琴說起琴藝曲樂的事情,以安如昔肚子裏的那點存貨可應付不來。如果帶上唐餘,起碼能生出幾分底氣。說不得素琴一見帥哥,主動願意受邀也是有可能的。
長公主殿下吃飽喝足,帶着一臉期待的阿朦和依然饑腸辘辘的唐餘上了自己那輛豪華寬大的馬車。雖然她武功不錯,自己走路或者騎馬比坐車更快,但是大冷天出門什麽的又不是特別趕時間,她還是怎麽舒服怎麽來。
馬車上鋪了厚厚的毛毯,中間設了茶爐,旁邊還四散着倚靠的軟墊,是躺是坐都很随心。馬車下部是有夾層的,夾層內冬天放火盆,夏天放冰塊,讓車廂裏面的溫度總是保持怡人。車廂本身是堅硬的木材打造,關上門窗,基本不受外界幹擾。兩匹駿馬步伐統一走的不慢,卻在車夫的控制之下極為平穩,出行體驗堪比高檔家用小轎車。
躺在車裏左右無事,安如昔讓阿朦煮了山楂果茶,一邊喝茶一邊與唐餘閑聊。
“你聽說過虛雲子和靈霄君麽?”
“學琴之人,少有不知這二位的。”唐餘淡淡答了一句,語氣裏沒有多少期待仿佛只是随意應付着,“殿下莫不是有門路能請來這等大師獻藝鎮場?”
“那二位大師可不好請,便是虛雲子的徒弟素琴小姐都不給我面子。”安如昔唏噓道,“所以帶上你們二位給我助陣,說不得能打動素琴。”
阿朦好奇道:“殿下,您說的素琴小姐是琴彈的特別好聽麽?”
“沒聽過不知道,話說回來,阿朦前天晚上是否聽見了好聽的琴曲?”
阿朦茫然搖頭:“別人都說阿朦晚上睡覺最乖了,雷打不動。所以晚上發生什麽,阿朦都不知道的。”
“那你改日可要聽聽唐餘彈琴,我覺得比大師也差不多了。”安如昔拿別人炫耀了一下,話鋒一轉道,“唐餘,要不給你買一把好琴?是不是好琴的弦更結實一些?”
好琴是用這個标準來衡量的麽,唐餘為長公主的無知感到悲哀,不過為了她手邊那盤還沒怎麽動過的點心,他當然要盡量迎合她的話題:“殿下的眼光果然與衆不同,不知何時能賞賜新琴給在下,或者讓人去将那把琴修理好。”
“還是買新的吧。”安如昔假裝不經意地提了一句,“據管笠說那把舊琴不太妥當,本來也不是太好的材料和工藝,配不上你的琴藝。”
那琴的确不是正經樂器,或許琴身內藏暗格的事情長公主只是心照不宣。那麽他那晚偷偷藏了一截琴弦的事,她也不打算追問麽?也可能是她怕問了他也不會說實話。
其實,信任是相互的。唐餘開始檢讨自己,毒藥都喝了,他起碼應該相信長公主對他是有所圖謀的。
安如昔喝着果茶,忽然發現唐餘對自己的信任度又漲了1分,這究竟是為啥?難不成最初的假設是成立的,與男主在狹小空間近距離相處,耗夠一定時長,信任度就會上漲麽?如果真是這種原理,那她要考慮将唐餘搬到自己卧室去住了。
反正大反派霸占男主什麽的,也是符合劇情設定的吧?
“你的琴藝師傅是哪位?”安如昔随口問了一句。
唐餘淡然答道:“算是靈霄君吧,不過沒有正式拜師。”
安如昔差點将嘴裏的茶水噴出去,驚訝道:“北虛雲,南靈霄,你有那麽知名的師傅,當初還敢騙我說不精通琴藝。”
唐餘不以為然道:“殿下,都說了沒有正式拜師,靈霄君不肯收我為徒……”
阿朦好奇地直言道:“那還是你太笨吧,靈霄君怕有你這樣的徒弟丢臉。”
唐餘心想,當年跟随靈霄君學琴,原本還是想過正式拜師的,只是靈霄君覺得他天分太高,他教不了,不願空占着師傅的名號。再者唐餘是皇子身份,豈能随便就拜師。靈霄君一貫醉心音律,從未打算與皇家産生更多的糾葛。拜師的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唐餘從未想過說出這些真相隐情,只順着阿朦的意思點點頭:“阿朦說的對,在下向來懶散,當年習琴不過是消遣。靈霄君自然是不肯收徒的。”
安如昔輕輕嘆息,明知道唐餘是逗小孩玩,卻不忍心戳破。看着阿朦得意的小表情,有的時候她真的很羨慕,阿朦心智單純,不會想太多,也就少了煩惱。
“唐餘,你可知我為何一定要請素琴小姐?”
唐餘盯着長公主的眼睛,以非常規的心思揣摩着答道:“在下以為沒有對比就顯不出厲害,長公主殿下難道是為了捧紅在下,要重金收買素琴小姐來赴宴當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