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薛芮歡對韓廷的母親曾芳林心裏總有股戚戚然的感覺,可長輩打來電話她又不能不接。盡管看不到曾芳林的人,薛芮歡幾乎彎腰貼在桌面上,“伯母,您身體怎麽樣?”
“挺好的,你們呢?”曾芳林溫柔地問。
“我……我們挺好的。”薛芮歡想曾芳林想聽到的應該是韓廷的情況吧。
“下周六,家裏有活動,你陪韓廷回來吧,我介紹些朋友給你認識。”曾芳林說。
薛芮歡沒有膽子說不好,客套幾句挂掉電話,摸了摸腦門上一層薄汗,她竟然這樣害怕曾芳林。
倒不是曾芳林長得恐怖,相比較自家母親的标準中年婦女發福模樣,曾芳林比實際年齡要小十幾歲。她每次對薛芮歡說話時面帶微笑,薛芮歡卻脊背挺直後背發寒,無法解釋的條件反射。
薛芮歡向韓廷轉達了曾芳林的意思,“你媽媽沒有告訴你?”薛芮歡不解,這樣的事情不是應該曾芳林打電話給韓廷,韓廷通知她的嗎?
“不知道。”韓廷淡淡地說。
薛芮歡惴惴不安,“那我可不可以不去?”
“為什麽?”韓廷疲憊地揉着眉頭。自從那天薛芮歡說他笑起來不好看,他鮮少再标準化的笑容,反倒越來越透露自然的情緒,比如此刻,他大腦昏沉得想要睡覺。
薛芮歡豁出去直接說,“你們生意場上的人,我不認識,去了沒意思。”
“去吧。”韓廷閉着眼睛,聲音輕飄飄的,“陪我。”
“什麽?”薛芮歡沒聽清楚。
韓廷睜開眼睛,溫和地笑了笑,“陪我一起去,我媽很喜歡你。”
“你呢?你喜歡嗎?”薛芮歡差點張口說出來,到底是底氣不足,唯恐他說“不喜歡”,反倒更尴尬。
薛芮歡再回神過來,韓廷已經靠着沙發仰頭睡着,濃黑的眉頭輕輕地皺着。薛芮歡輕輕伸手過去,撫平兩眉之間的山川,韓廷鼻梁高,她手心貼着高挺的鼻梁,溫溫熱熱的呼吸拂過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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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芮歡不知在想什麽,從眉心往下,順着鼻梁骨到凹着的人中,再到淡淡顏色的薄唇。薛芮歡和韓廷親吻過,她知道被碰觸的柔軟感覺,她用手指肚描繪着唇線。
手下的韓廷動了動,薛芮歡被吓得掉了三魂三魄,确定他只是覺得癢并沒有睜開眼睛。薛芮歡趕快收回手,跑着進了房間。
周五下班,薛芮歡跟在一群短褲拖鞋的同事身後,手裏提着雙肩包。遠遠看到剛下車的韓廷,韓廷沒看到薛芮歡,他站在車頭擡手腕看時間,又拿出手機看。
身邊的女同事竊竊私語往韓廷站的位置張望,連榆木疙瘩的男同事也頻頻回頭,不知怎麽薛芮歡心裏那點虛榮心爆棚,對韓廷第一次有了所有權的自豪感。雙肩包往肩膀上一甩,叫了聲韓廷的名字。
韓廷身後是夕陽西下映紅的半邊天,他站在光亮中,嘴角帶着溫和的笑,擡起戴着腕表的手對她打招呼,金屬表盤帶着光。這個男人是我的,起碼這三年是,薛芮歡想。
韓廷是個發光體,他在的地方就有溫度。
“我們先回家嗎?”薛芮歡身上穿着白色襯衣與黑色小腿牛仔褲,不倫不類的奇怪。
韓廷開車子上主道,“先去取衣服,吃過東西再回去。”
剛确認戀愛關系時,薛芮歡沒談過戀愛不知道該做什麽,聽別人說逛街吃飯看電影,她帶着看起來也沒什麽經驗的韓廷逛街,逢店就進。倆人不熟誰都礙着面子不喊累,直到到了吃飯的地方,韓廷坐着嘆了口氣,薛芮歡才意識到,這是兩個人的第一個共同點。她愛宅,他不喜出門,兩個人再沒一起逛過街。
韓廷開着車子七拐八拐,道路越來越窄好在還算幹淨平整,終于停下車子,韓廷帶薛芮歡上樓。
薛芮歡土生土長在這個城市,以為已經全城城市化,沒想到這條街還保持着幾十年前的建築。樓層不高大多二三樓,低矮的院牆小小的鐵門,水泥做成的狹窄樓道,老舊的欄杆上挂着晾曬的被褥。
就算不舍得買名牌也不用帶她來着旮旯裏吧,薛芮歡心裏嘀咕,還是跟着韓廷往上走。在二樓,一直往裏走,門口随意地挂着門牌號,韓廷沒敲門,直接推門進。
內裏別有洞天。沒有隔成房間,大概七八十平方的面積,敞開的空間,靠着牆壁的位置挂着整排的衣服,四五個人在屋裏走來走去,忙碌地呼來喝去。
其中一個看到韓廷,迎過來,“Meroy不在,走之前特意吩咐過你定下的衣服。”
薛芮歡對屋裏好奇,眨巴着眼睛到處看。成排的衣服上別着小紙條,是幾個耳熟能詳的名媛名字,薛芮歡這才知道自己土包子了。
“歡歡。”韓廷突然叫薛芮歡,“你跟大頭去換衣服。”
薛芮歡迷迷糊糊地應答,“好。”抱着衣服往裏面走。
“歡歡。”韓廷又叫了一聲。
已經走到一扇門前擰開門把手的薛芮歡,被提醒得晚了,她看到裏面疊坐在一起的兩個人,女的背對着門口衣領退到肩膀,男的面對面坐着埋首在心口位置。薛芮歡趕快道歉,退出來,面紅耳赤,“對不起對不起。”砰一聲關上門。
門裏的男人破口大罵,大頭爽朗地笑,韓廷摸着鼻子低頭,掩飾不住揚起來的嘴角,并不見不耐煩。
薛芮歡只在小時候跟着高雯去集市試穿衣服時,用過布簾。
外面人走來走去的腳步聲有遠有近,薛芮歡緊張得手抖得厲害,外面的談話聲清晰地落入她耳中。
“你女朋友?”有人問。
韓廷答,“是。”
那人笑着說,“又換了?”
韓廷說,“別胡說八道,換女朋友的是你,我只有這一個。”
“我女朋友的确換了幾個,你什麽時候換?”那人繼續問。
韓廷笑着回答,“不打算換。”
啪,薛芮歡取挂着的衣服時,衣服撐子掉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外面談話聲音靜了靜。薛芮歡尴尬得不得了,還好短暫的幾秒鐘後,談話繼續,“你的小女朋友挺有意思,我剛才看到她臉紅了,你們是不是還沒有……”
韓廷這次沒回答,薛芮歡慶幸,她沒有偷聽的愛好,可別人一直在她不遠處讨論她,讓她真的很不安。
試衣間裏沒有鏡子,薛芮歡不知道自己穿上效果怎麽樣,她捂着領口輕輕拉開部分布簾,小聲叫,“韓廷。”
韓廷和另外兩個男人背對着布簾方向,似乎在看設計稿,聞言轉過頭。薛芮歡注意到,韓廷的視線從她臉上轉移到心口又轉回臉上,表情變了變,耐人尋味深不可測。
薛芮歡不知道他什麽意思,沒什麽底氣地躲在布簾後,只露出一個頭,“不好看?”
大頭張大嘴巴,擡手拍掌,“Meroy不愧鬼剪刀的名字,死人能變活人。”
薛芮歡滴汗,這是誇獎還是貶低。
站在韓廷旁邊的另一位男士,也就是剛才在唯一獨立房間的男人。他雙手撐在身後的臺子上,眼神放肆地在薛芮歡身上看了又看,偏頭對韓廷吹了聲口哨,笑着說,“剛進來,以為你這次看走眼了。”
韓廷走過來,他沒有拉薛芮歡,而是拉住布簾推開,把薛芮歡露出來,“很漂亮。”
薛芮歡有比普通女孩子寬的肩膀,這件設計服是光肩,心前如半盛開的花苞,下面是膨脹的裙擺。薛芮歡提着裙子,光着的腳趾頭蜷縮着,頭發亂糟糟的,咬着嘴唇期待又害羞地看着韓廷,明亮的眸子燦若星辰,水光漣漪美目流轉。
大頭圍着薛芮歡一個勁的看,“韓廷你這女朋友簡直是天生的衣架子,穿短袖牛仔褲太浪費了,我可以免費幫她設計衣服。”
薛芮歡從小到大沒有被稱贊過漂亮,別人只會說她個子高、手大腳大像個男孩子一樣。被三個男人欣賞的看着,薛芮歡不好意思地躲在韓廷身後,抱着韓廷的手臂,小女孩似的撞了下他的肩膀。
她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卻不知道這依賴的閃躲,讓任何一個男人自信心爆棚。
韓廷側身摟住她的腰,完全遮擋住,笑着訓斥另外兩個人,“幫她做頭發,我們趕着去吃飯。”
薛芮歡唯一不足的是半長不短的頭發,大頭忍無可忍用裁衣服的剪刀在薛芮歡的頭上大刀闊斧地修剪。薛芮歡閉着眼睛心裏忐忑,不知還能不能出門見人。很快,肩膀上被輕輕拍了拍,大頭的聲音帶着興奮,“我就是個天才。”
薛芮歡看着鏡子裏的人,清爽俏麗的短發,露出耳朵,又被大頭揉的蓬松,少了份中性多了份女人味,她覺得很不錯。
“你在看什麽?”薛芮歡見韓廷沒有盯着她頭發,卻看着耳朵。
韓廷伸出微涼的指尖,落在她耳後,“你這裏有顆紅色的痣。”
薛芮歡自己用手指摸,“有嗎?我不知道啊。”
韓廷帶薛芮歡吃飯的地方有些遠,薛芮歡擔憂,“在路邊随便吃點就可以,你家辦活動,我們去晚不好吧。”
“沒事。”韓廷無所謂地說。
“苗子是和你開玩笑的。”韓廷轉頭看了她一眼,突然說。
薛芮歡正擺弄手機,撇了撇嘴不屑地說,“你朋友開玩笑的方式真特別。”
韓廷沒再說話,快到地方時莫名其妙地說了句,“我不是。”
“你不是什麽?”薛芮歡好奇。
“不是經常換女朋友。”
薛芮歡點頭,“我知道啊。”
“你知道?”這下輪到韓廷好奇。
“你如果能找到女朋友,還用得着和我相親嗎?”薛芮歡理所應當地回答。
一向自認為還算有人緣的韓廷,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說,他不是因為相親才認識她,而是因為想認識她才相親的嗎?
到了吃飯地方,桌上已經擺放上冒着熱氣的飯菜,從下午一直餓着的薛芮歡心無雜念,呼啦呼啦吃了不少。韓廷吃得極少,幫薛芮歡把她最愛的幾盤放在她能夠得到的位置,薛芮歡酒足飯飽,很悲催的發現,裙子窄了。
薛芮歡捂着肚子,快哭出來。
韓廷擡手掩住唇,彎起來的眼角洩露他的歡愉,“沒關系,晚上你少吃些就好。”韓廷站起來主動伸手給薛芮歡。
薛芮歡把手放過去,被握住,他微涼的體溫傳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