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9
除了一刻不歇的馬達聲,艙裏一片寂靜。
宋懿還沒有完全消化掉這場突如其來的驚吓,望着對面坐得端正的男人,神情有點呆。
“梁總,蘇先生傷得很嚴重,我需要先簡單處理一下。”另一位中年男子對梁司說道。
“好。”梁司淡淡應了一聲,走到宋懿面前,将她打橫抱起。
宋懿登時一慌,急忙犟着身子喊道:“你幹嘛!”
梁司在她的胡亂掙紮中好不容易穩住,進了前艙把她放下,然後關上門,靠着門望向她,嘴角帶着嘲意:“怎麽?想留下看他脫光?”
宋懿臉一紅,瞪了梁司一眼,不再說話。過了不久,沉沉睡去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的病房裏,眼前是高高架起的自己的左腿,綁着硬邦邦的石膏,完全動不了。
一想到即将迎來的無聊到頭頂長蘑菇的漫長日子,宋懿一下子洩了氣。
“醒了?”梁司推門進來,清清冷冷的問。
宋懿:“嗯。”
梁司手裏拎着個袋子,走到床邊,遞給她:“吃點東西。”
香味撲鼻,惹得宋懿的肚子非常及時地咕咕叫了兩聲,于是她也沒必要矯情,接了過來,道了謝,埋頭開吃。
依舊是她喜歡的菜。
沒想到這個人的口味真和自己一模一樣,果然是上天派來的對頭,連搭夥吃個飯都要搶食的那種。
如此想着,宋懿不禁擡頭看向坐在床邊的男人。
Advertisement
之前見了幾面,他都是從頭到腳一絲不茍,今天的模樣雖然算不上淩亂,卻有幾分風塵仆仆的味道。
“看什麽?”
宋懿的眼神完全不加掩飾,看得梁司臉頰微微發熱,他清了清嗓子,不太自然地開口。
“沒什麽。”宋懿低下頭扒了一小口米飯,“你怎麽會來?”
“受人之托。”
“哦。”肯定是王啓晟。
過了半晌,她才又問:“蘇瑜呢?”
梁司理了理袖口:“皮外傷,還有幾處軟組織挫傷,需要好好調養。”
“其他同事呢?”
“在學校裏,很安全,到時候會有人去接他們。”梁司皺了眉頭,“你以為誰都像你,随意外出,淨給人添麻煩。”
“只是想給爸媽打個電話報平安,我哪知道會那麽不湊巧。”宋懿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躲閃和愧疚,徹底沒法理直氣壯了。
宋懿态度端正,語氣謙遜,梁司一時不知道接什麽話好,于是繼續繃着臉沉默。
等宋懿吃完,把空餐盒遞給他,他才淡淡說道:“你的腿要養幾個月,我忙完就送你回B市,有需要随時叫護工,我會按時送飯過來。”
他把餐盒裝進袋子,打了結。
“其實,飯來就可以了。”人不來或許更好。
後半句宋懿沒敢嘟哝出聲。
不管怎麽說,梁司這回算是救了她一命,說不感動不感激都是假的,只不過面對這人她總有一股莫名的壓力。
“我說了,我是受人之托。”梁司從床頭櫃上抽出一張紙巾拿在手裏,晃了晃,“所以要忠人之事。”
“就怕太麻煩你——”
話到一半戛然而止。
嘴角被他隔着一層薄薄的紙巾覆住,雖然只停留了一兩秒,可那陣熱度仿佛久散不去。
拿開的時候,紙巾上赫然沾着一小塊鮮紅色的辣椒殼。
“那個,我要休息……”
“好,我走了。”
“謝謝。”宋懿低着腦袋,把一頭長卷發捋到了面前,擋住大半張臉。
“不是謝謝就是對不起,要麽就豎一身刺,時刻準備紮人。”梁司忽然笑了笑。
宋懿不敢擡頭,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臉一定紅得不能看。只好放任他調侃。
梁司站起身,把一塊玫瑰金板磚放在她膝蓋上:“有事給我打電話,裏面有號碼。”
說完沒等她回應,就拉開門出去了。
聽見關門聲響之後,宋懿才擡起頭,拿起眼前的新手機。
她的手機,早不知道掉到山裏哪個角落了。
按下home鍵,直接就開了鎖。
宋懿心底猛地一顫。
不知道揣着什麽樣的心思,似乎鬼使神差的,她又重新用密碼開了一遍鎖,輸的是她自己的生日。
成功。
這一瞬間她居然覺得那姓梁的男人細心體貼得可怕。
屏幕界面倒是幹幹淨淨的,除了出廠預裝的那些,并沒有別的APP,連了醫院的WiFi,信號很強。
于是她一邊下載自己的常用APP一邊給喬瀾打了電話,告訴她自己的現狀,得救了,很安全,卻沒說左腿骨折的事情。
以喬瀾的性格,如果知道她受傷,一定會催她趕緊回去,然後嚴加看管,而梁先生好像很忙,她不能再給他找麻煩。
***
自從蘇瑜被轉到了B市的醫院,同事們也都結束支援回了家,宋懿就越發無聊了起來。梁司最近更忙,幾乎沒有時間看望她,送飯也讓助手代勞了,于是她每天拉着那個叫許妙妙的護工小妹妹一起打單機游戲。通關兩次了,這幾天宋懿親戚駕到身體不舒服,三周目卡在半路打不過去。
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有人推開她的房門。
宋懿擡頭一看,嘴巴頓時張成了個“O”型。
“你怎麽來啦?”
來人穿着一身休閑正裝,走過來坐在床沿上,目光淡淡地望着她:“要不是江凝說漏了嘴被我知道了,你還真打算呆在這兒自生自滅?”
宋懿洩氣地把顯示着“戰鬥失敗”的手機扔到一邊,也不知是氣游戲還是氣路淮的話,擡眼瞪去:“好歹是當哥的,你就不能盼着我點兒好?”
路淮扯唇冷笑:“瞞着大家你還有理了。”
“這不是怕你們擔心麽,只是傷了個腿,回家肯定要被我媽限制自由,反正在這裏有人照顧,養好了再回去。”
“來歷不明的陌生男人,你還真放心讓他照顧你。”路淮伸出手指使勁戳了一下宋懿的額頭。
“誰說他來歷不明的?你上百度查查去。”宋懿疼得呲牙咧嘴,連忙拍開路淮的手掌,嘟哝道,“而且他也不是什麽陌生男人。”
抛開這兩個多月的相處不論,以梁司和王啓晟的關系,這人也該是信得過的。
想及此,宋懿心底泛起一陣異樣的滋味。
不知不覺的,居然就和他這麽熟了。
路淮将宋懿臉上一系列複雜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自然就多想了些。
“翅膀硬了,我是管不了你了,自己長個心眼兒。”
宋懿敷衍地應了一聲。過了半晌,才又開口問路淮:“你一個人來的麽?沒告訴別人吧?”
路淮眼神黯了黯:“小雅鬧着非要一起來,我沒辦法只好帶着她。不過你放心,她去找梁司了,你的事情除了江凝和啓晟,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不會有第四個人。”
“其實我也不想搞這麽神秘,只是怕我媽會小題大做。畢竟紙包不住火,所以能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個吧。”
路淮輕嘆一聲:“我懂。”
“唔,表哥。”宋懿感覺到路淮情緒不對,小心翼翼地望了他一眼,“雖然說起來挺土挺矯情的,但我還是要說一句。”
路淮笑了笑,有點心不在焉地問:“什麽?”
“天涯何處無芳草。”
“嗯。”
“特別難受的時候,你就想想我。”
“嗯。”
“其實,江凝就挺好的。”
“嗯。”
“……”宋懿伸出手在路淮眼前晃了晃,“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嗯。”神情呆滞。
“嗯你個頭啊。”她氣得擡手送了路淮一記爆栗子。
路淮十分淡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似乎一點也不痛,還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其實你的存在就是為了凸顯我的幸福,我知道。放心吧,你哥我一點也不難受。”
宋懿扁扁嘴,瞪他一眼:“還真是親哥。”
此刻梁司正站在安置棚外,身旁是一個久違的不速之客。
牧雅頂着午後的炎炎烈日癡望了十幾分鐘,他始終從容鎮定地安排着手下的工作,不曾遞給她一個眼神。
終于耐不住沉默,牧雅軟軟開口:“梁司,我錯了,上次我說的是氣話,我們不分手,好不好?”
梁司接過助手遞來的物資登記目錄,翻了幾頁,才擡頭問她:“你知道我最讨厭哪兩種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