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禍起南川畔

沈溫玉奉父命在離家數百裏之外的南山上修文習武。

那天是七月初十,正是旬休之日,沈溫玉禀過先生,下山游玩。行至南川畔,見景色秀麗,便多作逗留。誰知剛好撞見有一官家子弟領着家仆為非作歹,強搶漁女,漁父上前勸阻不成,竟被打死!

沈溫玉年十八,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自是不能眼睜睜地看着狂徒作惡,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救下漁女免遭侮辱。孰料那官家子弟被沈溫玉打傷,不慎跌落臺階,以頭撞地,當場血流如注,在擡去延醫救治的途中不幸身亡。

那人被家仆慌忙擡走時,沈溫玉才知闖了大禍!原來那官家子弟是護國大元帥楚明禮之獨子——楚江。

很快,楚明禮便派人前來捕捉殺子兇手。漁女早已料及,将小舟藏在蘆葦蕩中,與沈溫玉在孤舟中躲藏了一天一夜,直到追兵離開。

孤身男女,同樣青春年少,兩顆年輕的心在同舟共濟中情愫暗生。

那漁女董若蘭,沈溫玉倒是見過幾次,是位與老父相依為命,孝心可嘉的好姑娘。而董若蘭也對沈溫玉頗有好感,畢竟這等風度翩翩又進退有禮的公子并不多見,然而那時的她只道是貴賤有別,不敢妄想高攀,又怎料此夜兩人殊途同歸!

情到濃時兩心通,患難竟成巧姻緣。沈溫玉解下随身佩戴的家傳麒麟墜,贈與董若蘭作定情表記。董若蘭帶着麒麟墜,代沈溫玉歸家傳信報平安。

耿耿星河,雞鳴欲曙,萍水夫妻,各奔東西。

“後來如何?”沈文山追問道。

後來他前去投奔師弟餘半舟,兄弟二人合計之下,拟算遠走高飛避過此禍。臨走之前又放心不下爹娘,但沈溫玉心知嚴親為官剛正不阿,素有美譽,斷然不會同意自己負案潛逃,只怕甫一現身便被強留,再也插翅難飛,于是才有今夜“魂魄歸家”這一出。然而,這些實話卻是萬萬不能說出口。

“前日,孩兒本要遠走他鄉,途中聽聞三司會審,爹爹受到牽累,故而策馬趕往府衙,欲投案自首。誰曾料,在城郊樹林中遇到……遇到元帥府爪牙的埋伏!一入樹林忽覺異樣,可嘆逃脫已是枉然,一聲令下,箭發如雨,我……我萬箭穿心,死得凄然啊!”

沈文山聞言宛如同樣身受萬箭穿心,痛楚難耐。“癡兒!你既逃脫追擊,為何又要折回!為父乃朝廷命官,且身無犯法,難道知府還能将我定罪不成?”沈文山本是惱恨逆子胡為,敢路見不平卻無量擔當,可如今兒子有心投案,卻落得陰陽兩隔,想來真是痛徹心扉。

沈溫玉聽出父親言語間的痛惜之意,心裏也頗為難受,可他已無退路。“爹爹啊!孩兒雖已夭亡,卻是心不死,魂不散,滿腔怨氣恨難平!恨楚江為非作歹無人管,孩兒路見不平卻成逃犯!恨楚元帥不辨是非濫施官威,孩兒含冤慘死永負罪名!如今陰陽兩隔,唯有托夢,但願爹爹能替孩兒做主,使兒沉冤昭雪,方不負今生父子一場!”說到最後,已是哽咽難言,暗自吞聲。

沈文山見他言之鑿鑿,殊為可憐,不免聞之傷心,老淚欲滴。可他總覺得今夜之事有些蹊跷,或許是從心底裏不願承認愛子罹難的事實,一時竟不知欲作何言。

沈溫玉悄悄探頭,見父親沉默不語,知他半信半疑,便故作離去之姿,出言相激:“今夜托夢相見,只因孩兒不甘于九泉之下暗自悲鳴。信與不信,任由憑斷,爹爹若是不理不睬,孩兒也無計可施,只嘆沈溫玉命途乖舛,白白冤死,竟無人垂憐!罷了,既是冤情難昭雪,魂兮歸去離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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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沈文山自是不願就此放他離去,萬一兒子所言為真,那今夜便是訣別之時,從此父子緣盡,天人永隔相見無期。“你若果真……果真含冤慘死,為父定當為你鳴冤洗污!只是不知你身……身葬何處?屍骨為證,方可申冤。”

“欲知何處埋長恨?挫骨成灰當風揚,莽莽青山冤恨深。”沈溫玉心道自己正活生生地站在這裏,哪有甚麽屍骨呀!只能信口胡謅兩句虛無缥缈又似是而非之語。

“莽莽青山冤恨深?”沈文山還想再問,忽聽雞鳴響起。

沈溫玉知道此乃師弟餘半舟的撤離信號,于是故作恐慌急切道:“金雞報曉,片刻難留!爹爹保重,孩兒去也!”言罷急奔出門。

“玉兒!”沈文山見愛子忽然飄走,趕忙追了上去,出了房門卻不見蹤影。

縱是聲盡,再喚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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