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槌杵始加身
這一仗特別漫長,往年最多到了開春,蠻狄便會退兵。如今已是五月初,蠻狄雖無法占得□□半寸疆土,可他們屯兵邊境,王師一時也無法回朝,只能繼續兩軍對峙。
身經百戰的楚明禮顯然發現這一異象,雖不清楚敵軍的糧草從何而來,但他知道毀掉糧草,使之斷糧,是加快結束這場戰争的最好辦法。
所以當沈溫玉獻策火燒糧草逼敵退兵時,楚明禮萬分驚喜地同意了,并且将一隊精兵交予沈溫玉指揮,連夜偷襲敵營。
天際泛白時,沈溫玉帶着精兵回營。在營門處遇到等了一夜的楚明禮,沈溫玉下馬抱拳行禮複命。
“元帥,末将幸不辱命!敵軍糧草盡數被毀,人馬損失不少,”沈溫玉笑了笑,語氣中帶着自豪,“我軍,無一傷亡!”
“好,好,好!”楚明禮大悅,“諸位辛苦了!待明日大敗蠻狄,本帥上表朝廷,為你們記首功!”
“多謝元帥!”衆男兒聲音朗朗,沒有半分夜戰之後的疲憊。
“辛苦一夜了,諸位先回帳歇息罷!全州,你随為父來!”
衆士兵就地解散,沈溫玉跟着楚明禮走了幾步,才低聲道:“父帥,孩兒有些累了,可否……”
天色有些昏暗,楚明禮看不清義子的臉色,但一向精神抖擻的年輕人道出“疲累”,想必是真的困乏了。
“既是如此,你且回帳去罷。半舟過來回話亦可。”
“謝父帥體恤!孩兒告退。”沈溫玉匆匆回帳,他怕再待片刻,身上的傷便瞞不住了。
楚明禮望着義子步履匆匆地離去,一絲疑慮浮上心頭,回首正好将餘半舟臉上的擔憂納入眼底。
哼!這兩兄弟,果然對他有事相瞞!
沈溫玉回到自己的帳中,褪去厚重的铠甲,又脫了外衣,中衣,露出纏綁着白布的左肩,傷口雖及時得到止血處理,仍然滲出血水。他咬緊牙關,用塗滿傷藥的右手糊上左肩的傷口,疼得他額上青筋冒起。
重新包紮完畢,沈溫玉淨了手,望着帶有血跡的衣服有些發愁,不知要怎樣處理才能不被義父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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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頭看見楚明禮出現在帳門口,沈溫玉第一反應就是迅速地把地上的血衣踢進床底。
“父帥,您怎麽來了?”沈溫玉問得幾分心虛,暗禱方才的動作沒被看見。
“來瞧瞧我們孤身誘敵的英雄将軍啊!”楚明禮臉上陰晴不定,一句話說得不冷不熱。
沈溫玉瞪了師弟一眼,讪讪笑道:“您,您都知道了?”
餘半舟低頭道:“表兄,對不住,我架不住元帥的盤問,就……就全招了。”
就在沈溫玉咬牙切齒地想着怎樣處理“叛徒”時,楚明禮開口了。
“半舟,你先回去歇着罷,我想與你表兄談談。”
沈溫玉站了片刻,仍不見義父發話,只好鼓起勇氣開口:“父帥……”
“閉嘴!”楚明禮阖着眼坐在椅子上,聲音平淡,但半年的相處讓沈溫玉知道,這是他發怒的前兆。“別逼我此時動手,否則吃虧的是你。要是站不穩了,就跪着!”
楚明禮等到覺得自己可以控制心緒了,才冷着臉站起來,一言不發地走到兵器架邊,挑中一根比較順手的長棍,踱至沈溫玉身旁,二話不說便舉棍落在義子身後。
這是楚明禮第一次對沈溫玉動手,若不是差點被氣瘋,他也不舍得這樣做。
楚明禮沉默地揮着長棍,并無訓話。十棍過後,才沉聲道:“這十下是替你爹娘教訓,打你孤身誘敵,不知安危!”
沈溫玉本是跪得挺直,卻被打得有些躬背。十棍于他來說亦不算重,可全都落在身後腰下部位,未免令他有些羞惱。
又是十棍,落位依舊,打得沈溫玉身子直往前傾。
“這十下責你謊報戰果,好一個‘我軍無一傷亡’!我且問問,你将自己置于何地?”
一連串的責打令沈溫玉有些吃不消,他跪撐在地,微微氣喘,“孩兒……孩兒身為将領,難道不該身先士卒?況且,沙場嗜血,活命已是不易,這點輕傷何足挂齒!嘶——”身後又遭重擊,沈溫玉倒吸一口涼氣,一時手軟,整個身子匍倒在地,想要重新跪正,卻被制住,不得動彈。
“倒也算你有理!”楚明禮将長棍抵在沈溫玉腰間,臉色冷冷地盯着伏在地上的義子,寒聲道:“最後二十棍,懲你瞞傷不報之過!記住,為父平生最恨欺瞞!”
既是有心懲戒,楚明禮自然不會手下留情,每一棍都用了十分力氣。不過幾下,沈溫玉便開始受不住了,身子下意識地扭動,本能地尋求躲避,然而無論他怎樣亂動,棍子依舊準确無誤地落在身後那方寸之地。傷痛交疊,加之一夜奔忙未歇,沈溫玉只覺得渾身上下無處不痛,一時竟也難以分辨是何處更疼。
楚明禮眼光柔和,分明已是心軟,可仍然咬緊牙關堅持打完,縱子如殺子,這個苦果太難吞咽了。
二十棍終于熬過,沈溫玉滿臉是汗,內衫亦被濡濕,黏糊糊的頗為難受,可他還是趴在地上,實在無力動彈。
楚明禮俯身想将沈溫玉攙起,卻被他甩開,多少猜到小孩子在置氣,頓時覺得好氣又好笑。仗着力氣優勢,楚明禮将別扭的少年打橫抱起,失笑道:“覺得委屈了?你且說說,哪一條是為父屈打了你?”
沈溫玉紅着臉掙紮幾下,沒能掙脫,索性埋首在義父懷中,嘟囔道:“父帥訓得有理,孩兒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