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場空歡喜

“為父命你南山修學,緣何私自下山?”沈文山家學淵厚,夫妻伉俪情深又兼膝下只此一子,自是帶在身邊,親自用心教養,盼其博學古今成為國之棟梁。誰料沈溫玉自幼活潑好動,偏喜舞拳揮劍。沈文山幾次訓斥不改棍棒無效之後,也就遂其心願,将沈溫玉送上南山修文習武,平時無召不得歸家。

“那日是旬休,孩兒已禀過先生和師尊,當不算私自下山,望爹爹明察!”沈溫玉急急辯解。他還記得當年爹爹發了狠決心要整治他,将他扔在南山上整整三個月不聞不問。他實在思家過甚,偷偷下山,哪料到進了家門未歇片刻,便被一頓家法打回了南山,他自此再不敢不遵父命。

“你下山游玩便罷,為何又要争強好勝,滋事生非!”沈文山重重拍了桌子,略微氣恨。

沈溫玉本能地抖了抖身子,低頭道:“路見不平,難道孩兒能無動于衷見死不救?”

确是有俠義之風,沈文山心中贊許,對行俠仗義的後果卻頗感無奈,“你救人即可,又何須對楚公子下重手,自惹禍災!”

“楚公子雖說欺壓百姓,可孩兒豈敢草菅人命,以身試法!”

“楚公子究竟因何而亡?”

沈溫玉又将當日場景重講一遍,沈文山越聽皺眉越深,這些話竟與中元節那夜所聞一般無二!若說那是噩夢一場,又怎會如此巧合,自己僅憑夢境便知案發經過!倘若不是夢境——沈文山凝視着兒子,心中自嘲,玉兒正活生生的在眼前,怎能咒他!除非……

一聲“爹爹”喚回沈文山遠飄的思緒,他想了想,又問:“這些時日你何處安身?”聽兒子簡單敘說別後光景,神情淡然,可他如何不知少年離家流浪的凄苦,異鄉逃亡之辛酸!無法想象素來長在富庶之地的沈溫玉怎樣忍受艱苦卓絕的邊庭。

“……我與半舟恰巧救了楚元帥,蒙其青睐,招為麾下。”

沈文山訝然打斷:“你說的是……楚明禮楚元帥?”

沈溫玉笑道:“正是楚元帥!”

“救得好!後來如何?”

“孩兒得他另眼相待,他……”沈溫玉欲言又止。

沈文山頓時緊張起來,“他怎樣?可是要加害于你?”言罷,沈文山也知自己多此一問,如今自家兒子還能好好地站在面前,想是逢兇化吉。

“他,他……”沈溫玉雙頰染上紅雲,略微羞郝地開口:“他将掌上明珠楚家千金許配與我,但遭孩兒婉辭,是以楚元帥已将孩兒收為義子。”自此上陣父子兵,輾轉沙場屢克強敵,百戰得歸,朝見天子,賜爵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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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山對兒子建功封侯倒是無動于衷,只憂道:“如此說來,楚元帥還不知你是沈溫玉了?唉,倘被聞之,他定拿你問罪!”他還以為災禍已過,原來卻是空自歡喜。

沈溫玉退後一步,頓首哽咽道:“義父待孩兒恩重如山,往日隐瞞身份實是迫不得已。今日拟算回家再見爹娘最後一面,便……便到帥府自首。若得義父念情,留兒全屍,爹爹再來領兒歸家罷!”

沈文山臉色驟白,難道兜兜轉轉仍是無法逃脫喪子的終局?不!楚江犯法在先,玉兒失手在後,況又陣前救帥,被楚明禮收為義子,如今更是得封侯爵,若能請到三司會審,細查此案,必定還有一線生機!想到這裏,沈文山如同撥開雲霧見天明,朝着門口揚聲道:“沈義,與爺尋根繩子來!”

“爹爹,您……您要作甚?”沈溫玉無緣由地一陣心慌。

“将你綁去府衙投案!打人傷人理應擔罪,你負案潛逃真是不該!”沈文山接過繩索就要往兒子身上繞。

沈溫玉急忙站起來,雙腳一時無力又單膝跪下,“爹爹!孩兒還想再見娘親一面……”

沈文山哼笑一聲,“真乃孝子也!”複又沉着臉色斥道:“真心孝順怎的出事了卻不回家告知爹娘?過來!”

沈溫玉縱有千般武藝,卻無法對着父親施展,只能束手受縛。

“你逍遙法外好生自在呀,可知我……可知你娘親以淚洗面度日如年!”沈文山絮絮叨叨,“一走便是年餘,也不懂回來看看,哪怕通個書信也好。”

沈溫玉撅嘴小聲嘟囔:“怎的沒回?中元節不就……”忽然意識到失口,忙抿嘴不言。好在沈文山專心打結,似乎并未聽清。

“走!”沈文山牽着繩子的一端,沈溫玉在後面亦步亦趨,心下不由得略微委屈,連讓孩兒見娘親最後一面也不允,爹爹您當真如此狠心,送兒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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