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St.Johnswort-13

經過剛剛的一番搏鬥,秦墨全身的力氣已經被抽空了,她雙膝跪在地上,一手撐着地面上,一手放在喉嚨上,劇烈的咳嗽着。

3309把左手的刀換到了右手上,然後又換回了左手,他目露狠色,沖着秦墨走了過來。

“你……咳咳……”秦墨嗓子啞的不像話,每說一句話都疼的她頭皮發麻,“為什麽?”

3309停了下來,“什麽為什麽?”

秦墨耗盡全身力氣,問道,“為什麽要把賈蓉蓉的腹腔切開,我只有這一個問題。”

“這個啊……”3309似乎陷入了回憶,他臉上溢着詭異的笑容,然後居高臨下的看着依舊跪在地上的秦墨,說道,“我說,你腦子是不是有病?死到臨頭了還不罷休?”

秦墨嘴裏都是血腥味,可還是一臉坦然的說道,“老實講,你自作聰明的作案的全部過程,我都看清了,我現在只有這個問題需要解答。知道後,我就算是死,都沒有遺憾了。”

她這句話似乎激起了3309的興趣,他随意的扯了一把椅子,然後坐了上去。

啪——

打火機的聲音響起,煙頭上光亮出現的一瞬間,照亮了3309的臉,然而他的臉很快就暗淡了下去。

“你怎麽知道是我做的?”他問。

“很簡單……”

秦墨試圖挪動一下膝蓋,可是她發現自己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了,“你和李柏夫婦、或者是和賈蓉蓉本人,有矛盾。我們重新梳理一下時間線,7月6日那天,你殺了賈蓉蓉。你是個生活習慣沒有條理的人,我猜猜,那時候的北苑小區現場一定很混亂很血腥,對不對?”

3309抽了口煙,語氣中聽不出感情/色彩,“你繼續。”

秦墨擡起頭,繼續說,“你打算逃跑,但是當時是什麽阻止了你呢?這個暫先不談。7月7日一整天,你都可以重新布置現場。直到7月8日,早晨,因為某些原因耽擱了時間,從外地運輸歸來的李柏回到了宣陽市,他的車到了公司,你就把新的運輸通知單給了李柏。”

說着秦墨環顧一圈,看向遠處的監控臺,“我一直好奇,明明公司給李柏安排的運輸任務,是去徐州市的,但是他最後卻死在了汾陽的一條破舊公路上。”

說罷她重新看向3309,“來了這裏之後,我知道了。”

3309用手扣着椅子扶手,立刻反問她,“你知道什麽?”

秦墨笑了,“知道你怎麽殺的李柏。”

“你說過,公司所有的運輸任務,都是由電腦中樞統一安排的。但是,今天來了這裏,我才知道,這個中樞電腦,還有一個最最關鍵的環節,就是你來進行最後的确認。”

這時候秦墨似乎聽到了遠處輕微的腳步聲,她壓住心底的不安,繼續說道,

“中樞派給李柏的任務是徐州市,這點毫無疑問,但是最後,你給李柏的那張清單上,卻寫了去汾陽市。疲勞不堪且心懷不滿的李柏,沒有來得及回家,就踏上了去汾陽市的路程。”

3309聲音中的悠閑消失了,他壓低聲音,似乎在威脅着,“你不是警察麽證據呢?”

秦墨聽出了他語調的微妙變化,她眯起眼睛,漫不經心似的把話題引導了最關鍵的地方,“你知道李柏上路後一定會繞路節省過路費對吧,這事兒在你們公司都不是秘密了吧,那麽,李柏知道麽,你給他的那包東西裏邊,是她妻子的內髒?”

“哈!”3309幹笑一聲,“燒成那個樣子了,你都知道那玩兒意兒是內髒?”

“知道。”秦墨斬釘截鐵,“我知道。”

她從小到大,繼續把自己家裏所有的法醫學書籍,父親的工作筆記都看遍了,類似的情況,在極端的高溫中,一些人體器官組織燃燒後,是可以形成不同的形态的。而之前在汾陽市取得的樣本中,她幾乎一眼就可以斷定。

“還是那句話,證據呢,沒證據你扯這些有意義嗎!?”面對她一臉确信,3309本來游刃有餘的态度已經徹底消失了,他有些不耐煩的站起身,沖着秦墨走了過來。

“你這種人……”秦墨環顧一圈,換了個說法,說道,“就算是有人指導你,你也無法一個人完成的,讓我來猜猜,剛剛綁架你的人,是他幫你處理了北苑小區賈蓉蓉的屍體現場,對麽?”

3309第一次沉默了。

秦墨抓住了這個空隙,繼續說,“他還幫你處理了李柏的屍體,對麽。”她說着笑道,“我太好奇了,你們這個同盟,是怎麽一刀兩斷的。”

這句話似乎戳中了3309的心事,他一臉焦躁,狠狠的撓了幾下頭發,脫口而出,“誰知道他哪根兒經搭錯了,艹了,老子本來可以天衣無縫的,他tm的居然說老子也需要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老子要是想負責,要他幹嘛!”

秦墨心中暗暗唾棄了他那個天衣無縫的說法,不過表面上還是順着他的話立刻說,“你被他玩兒了,對麽?”

3309狠狠的撚滅了煙頭,他一臉戾氣,語氣也失去了耐心,“玩兒他媽,老子殺了你,下一個就是他!”

秦墨不依不饒,“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麽要切開賈蓉蓉的腹腔?還裝模作樣的切割烹制了內髒?”

3309走近她,他一手毫不費勁的捏住了秦墨的脆弱的脖子,然後用刀抵着她的腹部,秦墨意識到他正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的臉。

意識到這個剛剛還在分析案情的女法醫現在居然在發抖,3309臉上流露出了暴戾滿意的神情,“怕了?死到臨頭,我也不怕你知道,我搞了她,我當時确實打算逃跑,于是就把她的內髒都掏出來了。”

因為耳邊似乎傳來輕微的鑰匙咔嗒聲,秦墨咬着牙故意提高聲音問他“為什麽?”

3309臉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來,“你們不是有什麽鑒定dna的機器嘛……”

聽到這句話,秦墨猛地擡頭盯着他。“就為這個?!”她不可置信的問。

“要不還為啥,老子的貨在那裏,不弄走,還留給你們等着鑒定?”

“你他媽……”秦墨忍不住罵了髒話。

話音剛落,一個高大的黑影晃了起來,秦墨心裏咯噔一下,她确定自己已經把門反鎖了,這個人哪來的鑰匙,

這個疑問沒持續多久就被安心感代替,這個黑影伴随着輕微好聞的松脂香味,猛地撞向了正捏着秦墨肩膀的3309.

3309沒料到有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打開被反鎖的門,他一臉錯愕,來不及反應,就被狠狠的撞向了遠處的椅子。

如果說對付秦墨一個弱質女流綽綽有餘的話,那麽眼前這個身高180多,一身健壯肌肉的男人揮出的拳頭,他就有些無法招架了。

之前在監控裏邊看到這人就是一個公子哥兒打扮,3309不死心,反手舉起刀,朝着權正臉上揮去。

權正眼皮都沒眨一下,他一手緊緊攥握着男人揚起的手臂,另外一只拳狠狠襲向3309的臉上,3309慘叫一聲,聲音還沒落,就被權正一腳踢翻在地上,手裏的刀也飛出了兩米多遠。

3309勉強要站起身,頭發就被權正死死的薅住,将他的腦袋壓到了胸口處,權正狠狠的擡起膝蓋猛的撞到了3309的臉上,鼻血當即滴答的流到了地上。

權正把3309的胳膊扳到了身後,然後用力一踢,3309猛地撞到了牆上,當即暈了過去。

勝負已經明了,但是權正似乎已經殺紅了眼,他上前猛地踹了3309一腳,對方沒有任何反應,看來是徹底沒了知覺。

秦墨也吓呆了,她剛剛距離死亡,是那麽的近,那把刀,距離她的心髒,只有幾毫米……她又一次差點死了,又一次,被他……救了。

“權正……”她喃喃的,完全依靠本能的喊道,“權正,權正……”

她的聲音把權正的理智也呼喚了回來,他轉過身,看向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秦墨。她似乎吓壞了,應該去安慰她的,應該去告訴她,別害怕的。

可是權正這時候也不知道為什麽,一股無處發洩的憤懑之火堵在心口,他定定的站在原地沒有動,雙手緊緊握成了拳,他紅着眼睛瞪着秦墨,再也忍不住宣洩了出來,“你他媽的是不是傻!”

這時候整個b1層的燈都亮了,秦墨恍惚間聽到了權正的聲音,聽到了人群嘈雜的腳步聲。

她安全了。

她擡起頭,看向遠處的權正,卻發現,那個一向不茍言笑的男人,

——這時候正在猛地擦着眼角。

他哭了?秦墨有些不可置信,但是身體卻像是突然多了一股力量,驅使着她蹒跚着走向權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有人在給已經不省人事的3309拷上了手铐後擡出了屋中,似乎有人在地上撿着各種兇器,秦墨隐約聽到了遠處狐貍的聲音。

她走到權正面前,小聲問,“你受傷了?”否則為什麽哭。

權正鐵青着臉,扭過頭不願意看她。“我在門口撿到了鑰匙。”他的聲音含糊,像是在極力隐藏自己的感情,“這地方是廢棄主控中心。他把你引到了錯的地方。”

“哦……”秦墨小聲的說。然後看向他滴答滴答留着血滴的手指,“你受傷了。”她回頭想要喊救護醫,權正卻一字一頓繼續說,“我去找你,到處找不到。我報了警。”他說罷,推開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像是極其恐懼,極其厭惡一樣,随便給了她個解釋,就匆匆的離開了。

秦墨太失落了,她不知道權正為何大發雷霆,唯一知道的是,他們兩個已經離婚了,這種感情她不應該也不會再擁有了。

她甚至忘記了之後是如何向狐貍說明了整個案件的經過。

……

脖子上的勒傷很重,秦墨卻簡單治療了下,就急匆匆的看向在調查的其他警察。

“還有一個人呢?”

狐貍一臉疑惑,“什麽其他人?”

秦墨急了,“北苑小區案不是單人作案,3309是有同夥的,而且,就在權正進來之前,我可以肯定,他依舊在這棟大樓。”

狐貍略一思考,說道,“那家夥似乎醒了……”

秦墨聽到這句話,立刻瘸着腿跑到正在進行簡單包紮的3309面前。

“告訴我他的名字?他在哪兒,他為什麽幫你!?”

3309扯了個極其虛弱的笑容,反問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麽要殺了那對狗男女?”

秦墨愣了下,感情因素,這個點,如非必要,她從未考慮過。

在她心中,可以量化的犯罪成本才是最重要的,這也是她可以從一個法醫角度去理智的分析,去構建還原犯罪現場的原因。

至于這犯罪心理……

秦墨壓住一切心思,不動聲色的問,“為什麽?”

3309露出個角度詭異的笑容,他勾了勾食指,示意秦墨湊近聽話。

秦墨猶豫了下,還是湊上前。

他的聲音仿佛被蠱惑了一般,輕聲的說,“他們都有罪。”

罪?面對秦墨一臉錯愕的目光,3309仿佛得到了極大地鼓勵一般,繼續說,“我也有罪。”說罷,他沖她眨了眨眼。

秦墨沒有理解這個眨眼的含義,以後大概也不會有。

因為正當她在醫院接受傷口治療的時候,狐貍帶來了個消息。

“3309在醫院治療的時候,用褲腰帶,上吊了。”

狐貍說罷用手狠狠捶了下腿,“這案子走到這一步,真夠憋屈的!”

秦墨沒說話。

那個陌生的綁架犯,那個人,從後續的錄像監控中,因為他帶着帽子,所以無法辨認長相。

他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徹底的幹擾了秦墨的思緒。

警廳最後從3309的房間中,找到了作案時候帶有指紋的兇器,以及最關鍵的——3309認罪遺書。

北苑小區被斷定為一個簡單的仇殺案落下了帷幕。

秦墨穿着高領襯衫,被挫敗感環繞,度過了漫長的一周。

直到夏戎和她表白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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