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川川，那個是董小姐吧？”許琴轉回目光，看向秦子川，又問了一句。
秦子川面無表情地回頭，繼續垂眼看菜單，淡淡地說了一句：“不是，你看錯了。”
許琴：“……”
“沸騰魚片吃嗎？”秦子川頭也不擡，問了一句。
許琴：“……吃。”
過了一會兒，他們點的菜全部上齊。許琴心不在焉地吃了幾口，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你跟董小姐鬧別扭了？”
秦子川把魚片中的骨頭剔得幹幹淨淨，然後把魚肉放到老媽碟子裏，語氣清淡：“沒有。”
許琴撇了撇嘴：“你就編吧！”
秦子川看了她一眼，深棕色的眸中有淡淡的尴尬。
許琴繼續道：“今年過完年你都三十一了，有什麽矛盾不能先定下來再說？”她說完，忍不住又強調了一句，“你都三十一了啊！”
秦子川長指掐掐眉心，壓低了聲音說：“媽，我十一月中旬出生的，周歲才二十九呢。”
“二十九還小啊？！”
“……”
餐廳另一邊，董清清坐在周嘉誠對面，拿着筷子，不免有些拘束。
周嘉誠見她茶杯空了，為她添上一杯熱茶。董清清見狀，連聲跟他道謝，就差站起來給他鞠躬了。
周嘉誠放下紫砂壺，好笑地看向她：“董清清，吃飯的時候放松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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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周老師。”董清清雙手捧着茶杯，身子坐得筆直，點頭應了一句。
周嘉誠搖搖頭：“現在不是工作，你這樣讓我怎麽吃飯？”
“對、對不起……”董清清臉紅，即使她已經明白自己對他并不是那種感覺，但他畢竟是她藏在心底四年的男神偶像，跟偶像一起吃飯，哪有不激動緊張的？
周嘉誠被她打敗了，無奈地笑了笑，不再管她，低頭安靜地進食。董清清見他終于不再關注自己，也悄悄松了口氣。
席間，周嘉誠提到王雲龍的采訪，董清清說道：“他是單親家庭，據鄰居們說，他從小性格內向，尤其是前兩年他爸癌症去世之後。”她說完，頓了頓，說起另一件事，“還有，他媽媽身體不太好，之前是在……在天成制衣廠做縫紉工。”
“天成？胡海天？”周嘉誠問了一句。
董清清點點頭：“天成關廠調查之後，他媽媽就失業了，聽鄰居說，現在是在一家染料化工廠打短工。”她說完，看向周嘉誠，試探着問道，“周老師，你說我們做的到底對不對？我們曝光天成，但有那麽多人卻因為我們而面臨失業。”
周嘉誠沉吟一會兒，然後說：“做好自己的工作，最重要的是不愧對你握着的那支筆。”
吃完飯周嘉誠送董清清回家，這兩天空氣不錯，天上難得可以看見星星，閃閃爍爍挂在絨絨的夜幕中。
到了家門口，董清清跟周嘉誠道了謝，扭身就要開門下車，可是車門卻依然鎖着。
董清清又回頭：“周老師？”
周嘉誠看着她，嘴角有淺淺的弧度，他開口，聲線迷人：“董清清，我突然發現只有談工作的時候，你在我面前才不會過分緊張拘束。”
“啊？”董清清一時沒反應過來。
周嘉誠凝視着她，繼續道：“雖然我不希望你只是把我當成工作對象，但如果這樣能讓你不緊張不結巴，我可以暫時接受這樣的關系。”
“周、周老師，我、我……”董清清腦子裏忽然一團亂麻，然後又結巴了。
周嘉誠輕笑一聲，眼角有淺淺的笑紋。他今天系的是暗橘色領帶，與他的笑容相互映襯，顯得他整個人都溫暖陽光起來。
董清清微微一愣，在她回過神之前，周嘉誠忽然伸手，掬起她的一縷長發。董清清看見自己發梢在他略帶薄繭的指間滑過，随後她就聽他說道：“你的頭發很漂亮。”
董清清腦中轟地一下，随即臉上便火辣辣地滾燙起來。她猛然想起，自己這一把長發也是因為他而留的。
大一的那次講座上，有人開玩笑地問他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他說：“長發及腰。”
于是，她把齊耳的短發留長，修修剪剪到了現在，差不多也有了及腰的長度。
董清清一時有些茫然，周嘉誠托着她的後腦勺，慢慢傾身過去。
董清清看着眼前漸漸放大的臉，腦中忽然冒出秦子川的身影。
她回過神，就在他的唇快要貼上她時，她猛地別開頭，氣息不定地說道：“周老師！”
周嘉誠的目光落在她絞着背包帶子的雙手上，随即微微一笑，也不覺得尴尬，拍拍她的後腦勺說：“難道以前我誤會了你的意思？……行了，忘記今晚的事吧。”
董清清來不及深思他話中的意思，車門鎖一開，她便迫不及待地推門下去，匆匆忙忙地上了樓。
秦子川把老媽送回家後，沒有在秦家別墅留宿，又開着車回市中心。
道路兩旁商場大屏幕的燈光不斷在眼前閃過，董清清與周嘉誠一起吃飯的場景再次在他腦中浮現。
他想了想，撥通了陳朗的電話：“我離開的這星期，她都做了什麽？”
電話裏陳朗的聲音有些迷糊，大概是早早地睡了：“就是上班下班，外出采訪，也沒做別的事。”
秦子川默了默，然後說了一句：“行，你接着睡吧。”
挂斷電話又直行了一段路，前面有個分叉口，秦子川想了想，沒有繼續直行回家，而是打了左轉向燈。
董清清洗漱完畢，換了一身睡衣躺在床上，卻發現今晚周嘉誠的一舉一動不斷在她腦中出現，攪得她毫無睡意。
在床上輾轉許久，她又打開燈，起來開電腦，盤腿在床上整理記錄這段時間了解到的王雲龍的生活背景。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整理完文檔已經是十點半。
董清清關上電腦，伸了個懶腰，下床去上廁所。
房間的窗戶只拉了一半，經過窗口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往外面望了一眼，只見冬夜的長街一派寂靜，街邊的路燈幽幽照亮小小的一方天地。
視線轉過樓下空地的時候，她忽然揉了揉眼睛。
空地上停了一輛車，車燈大亮，一個穿着修身大衣的男人倚在車頭，他的指間有小小的、忽明忽暗的星火，随着他擡手抽煙的動作，在夜色中跳動。
不知怎麽的，董清清忽然想起了秦子川抽煙時的樣子——煙霧缭繞間，仿佛有不可名狀的愁緒與孤獨在他眼中浮現。
董清清上完廁所回來，再往樓下看去的時候，樓下那人已經進了車子。她最後看了一眼，然後拉上窗簾，熄燈睡覺。
樓下，車內。
秦子川擡頭望望一排排窗戶，他其實辨認不出哪個是董清清房間的窗戶。
樓裏最後亮着的一扇窗此時也終于暗了，秦子川收回目光。
兩邊的車窗都降了一小半，寒風襲來，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拿紙巾擦了擦手，然後便升起窗戶，打開暖氣，打火啓動，朝自己家的方向而去。
次日，董清清一早便趕往王雲龍家，正巧遇到他從家裏出來。
她跟了王雲龍這麽多天，他幹脆已經學會了無視她，顧自往公交車站走去。
村子裏的公交車，半小時才有一趟，王雲龍出門顯然計算過時間，兩人一前一後剛到車站，便有老舊的城鄉公交突突地開來。
公交車上沒什麽人，董清清坐到王雲龍旁邊，無奈地看着他道：“看在我雙休日還來跟着你的份上，你就跟我說說話吧。”
王雲龍瞥了她一眼，就在董清清以為他不會說話的時候，他卻開口道：“說什麽？”
董清清一喜，坐直身子拿出紙筆說：“先說說你為什麽毆打你的同學吧。”
王雲龍撇了撇嘴，表情不屑：“他自己找死。”
他長得瘦，但臉上卻透着一股狠勁，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青春的臉龐上更是匪氣十足。董清清一愣，随後柔聲道：“為什麽呢？他是你的同學啊。”
“他咒我爸媽。”王雲龍看向窗外。
董清清筆尖一頓，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
王雲龍在市中心廣場下車，到附近的大潤發買了兩箱半價促銷的牛奶。
“你大老遠過來就為了買牛奶？”
王雲龍沒有理她，董清清繼續說：“給你媽買的嗎？”
王雲龍停下腳步，看了她一眼。
董清清笑了笑，擡手看看腕表，又對他說道：“都快中午了，我請你吃飯吧，吃火鍋好不好？我合租的室友在一家火鍋店工作，那家店生意可好了！”
王雲龍腳步不動，涉世未深的眼中現出警惕：“你究竟想幹什麽？”
董清清道：“我覺得你是個有故事的人，你不應該只是鬥毆事件中的暴力少年。為了做出更好的節目，我想了解你的另一面。”
王雲龍一手提着一箱牛奶，冷笑一聲，再開口，語氣透着些不符年紀的滄桑：“了解之後呢？我的生活會發生改變嗎？”
“說不定會呢。”
王雲龍垂下頭，像是在思考，過了一會兒他擡起頭：“火鍋店在哪兒？”
火鍋店的地址展瑜不止一次跟董清清說過，董清清帶着王雲龍，換乘了一輛公交車，終于找到了位于州城CBD區域的“火辣辣”火鍋店。
還沒到時間，此時食客并不算多。董清清帶着王雲龍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點好湯底料理之後，她随意地往櫃臺那邊掃了一眼。
現在還沒輪到展瑜的班，櫃臺收銀處站着一個年輕小夥子。
王雲龍把兩箱牛奶放在靠裏的座位上，然後看向董清清：“想問什麽？”
董清清打開錄音筆，正要說話，忽然門口傳來一個小女孩稚嫩的聲音：“爸爸，飛！”
她下意識地朝門口看去，只見一名身材高挑，留着齊肩短發的女人笑容滿面地進來，又回身低聲嗔怪幾句。
董清清正要收回目光，卻見店門的門簾一挑，走進一個抱着四五歲小女孩的挺拔男人。
是秦子川。?
☆、第 1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