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pisode68

木下靠牆坐在原地,臉一下刷地全白了。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最終曲起腿,把臉埋進膝蓋中,整個人顫抖了起來。

怎麽會不知道呢?明明她最清楚自己心中到底是怎麽想的……

那些自私又自卑的想法,最終說出口,成為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不想承擔後果,而把這一切轉嫁到別人身上。

卻被二之宮早紀一下子戳破了。

此時木下覺得分外難堪,比任何時候都要難堪。最不想在她面前被拆穿的人,卻越是顯露出原型……

還是嘲諷的語調,卻有幾分無奈,“所以我才說,我穿越過來最讨厭的人就是你啊……”

“嗯,我知道。”

“你和木下明子一樣,天生就擁有很多別人希望的東西。有些東西我費盡心思才能得到,而你一出現便有了……包括我喜歡的人。我那麽喜歡的人,對于他來說我只是同學,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即使再怎麽努力再進一步也不能夠了……而他卻那麽喜歡你。”

“嗯。”

眼淚默默流了下來,木下的聲音越來越小,顫抖着,帶着一絲哭腔。

“明明……明明小說裏都不是這麽寫的……”

明明已經很努力了……

仿佛在黑暗的夜空中,看到一顆明亮的星,揮揮手才發現抓了個空……無限失落的同時,卻也不知道哪裏才是出口。

幾乎所有人,都曾迷失在這片黑暗的星空中。

仿佛在手邊的光亮,那麽近,又那麽遠……

二之宮早紀輕輕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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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和你是一樣的……”聲音很小,小得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而所要傳達的對象并不能聽見。

又或者她只是說給自己聽的。

她也有怎麽樣也無法趕上的對象,不湊巧的是,她非常喜歡那個對象。

喜歡得不能自己。

而另外一邊,不管二之宮早紀和木下明子的激烈争吵,天音翼面朝着月亮跪了下來,不知何時不遠處的香爐焚起淡淡的香味,纏繞在鼻尖,似乎瞬間讓人回想起前程往事。

少女正在祈禱。

姿勢準确、虔誠,四月一日寫出的符紙只是起到一定的作用,好比從茫茫大海中篩選出了她所需要的那一瓶水,接下來的一切都看她自身了。

她并沒有念出聲,而是沉默着祈求,時間拖了很久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卻絲毫沒有變化。

面前的青花壺裏的水,一絲波紋都沒有泛起。

四月一日見狀,溫柔地聲音淡淡地問:“翼是為什麽生出想要與某人交換的念頭呢?”

少女閉着眼睛沉默了好一會兒,她一直都是孤僻的人,失去了好好學生“木下”的外殼,她只是把這一切外顯了而已。

內心築起高高的牆。

少年微微嘆一口氣,把問題耐心地又問了一遍。

好似想起不好的回憶一般,少女緊閉着雙眼,吐出破碎的句子。

“一開始……只是想要逃走。”

“為什麽想要逃走呢?”

“壓力。”

“嗯?”

“媽媽欠下了賭債。爸爸和媽媽的争吵很可怕。”

“……”

“然後他們離婚了,我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

“然後呢?”

“我……不想再當木下明子。”

“……”

“所有人都認為木下明子應該能夠辦到這個,木下明子應該能夠辦到那個,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但我沒辦法回應他們的期待啊……”

“那麽現在呢?”

“……”

“……”四月一日溫柔地看着她。

“我把一切都抛下了……”

“……”

“我太膽小了……”

“不,你其實已經做的很好了哦。”四月一日溫柔地撫摩着她的頭發,“所謂正确的選擇,并不是別人眼中應該做出的選擇,做出選擇的只在你,只要你覺得那是幸福的就好了。”

“而那個人也無法承受‘木下’應該承受的壓力,她只是讓‘木下’變得更加虛幻。”

“……”

“所以,我想換回來!”

木下明子不應該只是這樣,她應該落到地上來,所謂別人的期待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在意!

說着她的身體漸漸浮了起來,一同浮起來的還有束縛在角落的木下,與此同時一道光影從天音的身體裏走了出來,那輪廓分明是木下明子,真正的木下明子的樣子。

從木下身體裏走出來的,則是一道不認識的影子。

黑色的長發,黑色的眼睛,一張沒什麽辨識度的臉。

卻呆呆地望着真的木下,眼淚靜靜地流淌着。

木下明子緊緊擁抱了她一下,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對不起,對不起。但是已經結束了……”

那好聽的回響令黑色的影子破涕微笑。

光影靜靜地走向木下的身體,并且回歸于本體。而那道黑色的影子,卻朝她綻開笑容,往後退了一大步,拒絕進入天音的身體裏。

——那本來也不是她的身體,她是已經死了的人。

她微笑的表情,令那張平凡的臉,一下子妖異了起來,黑色的瞳孔泛着血色的光。

倏地,她朝着大開的落地窗口猛地沖了過去,然後用力地跳了起來!

在夜空裏,仿佛奔向月亮飛了起來。

然後回頭,夜風吹起頭發,裙角飛揚,糾纏的發絲間木下看清她的面龐,嘴唇翕動着,說了一句話。

即使聽不到聲音,但意思卻傳達了過來。

——對不起。

穿越之後,唯一感到對不起的,只有被我占據了身體的你。

即使那是你已經不要的東西。

砰——!

高空墜物的聲響直擊耳膜。

木下的心倏地一顫。

二之宮早紀和天音翼沖到窗口往下看去——

少女靜靜地躺在柏油馬路上,鮮血以她為中心緩慢擴散。半邊側臉露了出來,脖頸以一個扭曲的姿勢,她躺在那裏,猶如一只被折斷的百合花。

“她死了。”從前的天音翼,如今的木下明子喃喃地道。

不知道是在重複事實,還是在說給自己聽。

“她死了……”曾經既怨恨,又愧疚的人,“騙人的吧,這是夢裏發生的事情……”

四月一日閉上眼睛輕輕搖了搖頭,聲音裏有一些遺憾,“已經發生的事情,是無法改變的。在夢裏既可以得到東西,也可以失去東西。”

一滴眼淚悄然從木下的眼角滑落,她望着少女的屍體無法回神,沒有人催她,良久,她閉上了眼睛。

木下明子轉身,望向四月一日,那個黑發的少年,說:“謝謝你,你已經替我完成了願望,那麽是我支付給你代價了。”

“正如我們一開始說好的,以我的‘幸運’為代價,還請您收好。”

少年閉着眼睛,微笑着說:“你的代價,我确實收到了。”

在旁邊靜靜看着這一切的二之宮早紀忽然問:“是什麽願望都能實現的店嗎?”

她又強調了一遍:“什麽願望都可以?”

“只要你有足夠的代價的話。”四月一日的視線轉向她,打量了片刻之後,便又移開。“你的願望,就算我能實現的了,恐怕你也無法支付代價。”

“可是……”早紀喃喃,“可是我有很多錢……”

“越是難以完成的願望,越是需要強大的代價。而所謂強大的代價,是需要你最珍貴的東西。”

“……如果是我的命呢?”還沒等他說完,早紀就急急忙忙地補充。

“人和人的相遇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四月一日答非所問,“今天你見到我,也許你有別的願望的時候,還會再見到我。”

話音剛落,場景一轉,二之宮早紀和木下明子又回到了操場上。

夜晚寧靜的校園內,蟬鳴的聲音穿透耳膜一般清晰。

讓人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又回來了。

二之宮早紀不禁低頭看自己的手,跺了跺腳,腳底下的草坪的确是學校的操場沒有錯。

這讓她生出一些實感。

實現願望的店啊……她沉吟片刻,卻被木下明子打斷了,“我勸你不要想那些有的沒有的。”

“怎麽說?”

“……不知道。我只是有那種直感,你所許的願望,一點也不美好。”

早紀看着她微笑。

“時候也不早了。”早紀看了看手表,已經淩晨一點多,“回家吧,明天還要上學呢。”

“嗯。”木下明子點了點頭。

兩人在學校側門分別,早紀轉過頭去後,木下明子忽然開口到:“謝謝你!……為你所做的一切。”

她回頭,看着那個同她一個班幾個月的木下明子,這表情是“木下”以前絕不會有的,她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奇妙的感覺。

“……老實說,看你這張臉挺不習慣,老是很想揍你。”

木下:“……”

“啊對了,那‘天音翼’呢?”早紀問。

“嗯……應該是被四月一日帶走了。”

第二天,木下頂着木下的臉,到學校辦理退學。大家本來還在“只一個晚上木下和二之宮就關系如此融洽了”的新聞中驚得出不來,很快又被這個驚天新聞給震撼到了。

木下明子在途中遇到了仁王雅治和二之宮早紀,和她說幾句話後仁王感嘆道:“啊,這麽一說還真的感受到了是不同的人。”

早紀攤手:“遲鈍的男人們啊……”

然而第三天的時候,一名米分發少女忽然出現在c班門口,徑直地走到二之宮早紀的位置。

二早在英語課上睡得正香,睜眼看到熟悉的臉龐,打了個哈欠,“早啊天音,你今天……………………”

“……”

“我勒個去!!!你怎麽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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