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慶品茶樓的茅廁,在渝州也算是一大特色。此特色在于……用盡所有詞也不能完美地形容茶樓茅廁之真谛,最後只能返璞歸真歸結為一個字:臭。
灰衣小二蘇十一捂着口鼻,坐在還算幹淨的馬桶上發呆。
對面的牆壁上塗抹着不明黃色物體,密密麻麻地蠕動着的不明生物不時掉落到地上……
胃裏突然一陣翻騰,蘇十一捂臉,是不是得慶幸一下早上沒吃東西呢……
“出來。”
外頭突然響起那個已經耳熟了的清冷聲音,蘇十一憤憤地踹踹馬桶:“你進來!”
“嗯?”帶着威脅警告的鼻音上揚。
蘇十一一抖,外頭那只畢竟是上司,雖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過,違命會被扣俸祿的吧?
為五鬥米折腰的蘇十一立刻沒骨氣地跑了出去。
女茅廁外有一棵不知品種的大樹,大概是靠近肥料源地的緣故,尤其的枝繁葉茂……
大樹下的楚弈靜靜地扶着雲渲,看着蘇十一灰頭土臉地跑出來,心底驀然滋生出一種莫名的柔軟。
“你怎麽來了?”
“他怎麽回事?”
同時發問又同時沉默,蘇十一看了看适才還活蹦亂跳的雲渲一臉青黑,顯然是中了毒的樣子,臉色一沉:“我不是提醒了你,那茶點和茶水裏有毒嗎?雲渲怎麽還是中毒了?”
楚弈微微蹙眉,随即又恢複平靜,淡淡道:“四周有人監視着,必須要有一個人吃下那些東西才能讓本王順利離開。”
看着雲渲已經差不多陷入昏迷,青黑的臉上淌着冷汗,平時一張俊俏飛揚的娃娃臉上滿是痛苦,蘇十一心裏一涼,扭過頭:“先送他去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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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渲曾服過宋大夫師兄調的藥,這種毒不過三五日便能自行化解了。”見蘇十一不滿,楚弈微微一嘆,還是出言解釋了,旋即皺眉,“蘇十一,你怎麽跑渝州來了?”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也應該知道,我大哥丢了。”蘇十一撓撓頭,見楚弈突然有點不太好的臉色,小小聲接着道,“我昨日接到消息,我大哥在渝州……咳,我們先找個地方讓雲渲休息休息吧。”
被傷到自尊心的楚弈面無表情地退後一步:“別過來。”
“啊?”
嫌棄臉:“你身上很臭。”
“……”
泥奏凱!
楚弈在渝州安插有暗線,從慶品茶樓偷偷溜出去後,蘇十一便随着他去了暗線手下的客棧休息。
找了間客房将雲渲放下後,楚弈便去找客棧掌櫃吩咐事情,留下蘇十一一個人哀愁地看着雲渲。
雲渲的臉色比之前要好了許多,也不再那麽痛苦了,看來楚弈沒有撒謊。
盯着雲渲看了會兒,蘇十一賢惠地擰了濕帕子替雲渲擦了擦臉,突然感覺背後一寒,回頭一看,楚弈不知何時回來了,正站在門邊,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過來。”
“幹嘛?”
“過來。”口氣裏略微有點不耐煩了。
“你不是嫌我臭麽……”
耐心用盡的楚弈走過來一把提起蘇十一,轉身走到對面的客房裏關上屋門。
雖然客房還算寬大,室內陳設也是極為淡雅清新,蘇十一還是感到了深深的逼仄與壓力……
“怎麽來的渝州?為什麽會出現在茶樓?”楚弈放開她,檢查了一下四周的牆壁,才坐到桌前沉聲問道。
“坐船來的……”
蘇十一猶豫了一下,磨磨蹭蹭地坐到楚弈對面,低聲簡略地說了一下來到渝州的過程和在客棧裏聽到的話,很義氣地将寧策省略掉了。
對于小船上驚鴻一瞥的神秘墨公子,蘇十一忍不住誇了又誇。
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着桌面,聽完蘇十一的敘述,楚弈的臉色沒有什麽變化,輕阖雙眸思量了一下,斂起眉目:“那位墨公子……倒是和本王聽說過的一個人很像。”
“誰?”蘇十一雙眼一亮。
“本王必殺之人。”楚弈淡淡暼了蘇十一一眼,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怎麽,蘇小姐看上他了?可惜,身份不太夠。”
蘇十一頓時滿腹糾結。
她是應該先掀桌反駁呢,還是先問一下楚大爺和墨公子有什麽仇什麽怨呢,還是先問一下墨公子的身份呢……
見蘇十一沉默地“默認”了,楚弈眉頭跳了跳,按住眉頭,咬牙切齒:“不過,本王給你做個媒的話,說不定你還是有望嫁過去當個小妾的。”
“啥?”心不在焉的蘇十一詫異擡眸,沒聽清楚弈的話。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受,楚弈陰沉着臉霍然起身,打開房門走到對面客房去。
楚大爺這是吃了什麽東西,最近的情緒真是可喜的多變……
蘇十一默默嘆了口氣,仔細想想,她好像是來找蘇拾的,反正楚弈也不會出什麽事,還是離開此地吧。
瞎摻合楚弈的事,似乎并不是太好。
離開了天郾,離開了小皇帝,她和楚弈之間似乎就多了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
原來以臣屬身份相見楚弈,現在,卻不知該用什麽身份來面對他。
到底蘇十一是蘇十一,不是蘇拾蘇将軍。
蘇十一內心崩潰地糾結完,慢吞吞地走出客房,正想下樓,對面開着一道縫的客房裏響起楚弈的聲音:“去找蘇拾?”
“嗯。”
“雲渲有話對你說,進來。”
雲渲?這家夥不是一直對她橫眉豎眼的麽,能有什麽話說?
蘇十一納悶,推門走進去,雲渲小強般的恢複能力實在驚人,剛才還昏迷着,這才不到兩刻鐘,便只是慘白着臉清醒過來了。
“蘇十一……”雲渲艱難地喘了口氣,聲音虛弱,表情卻是難得的認真嚴肅,“保護王爺……我雲渲欠你一份人情……”
“保護?”蘇十一愕然,楚大爺需要保護嗎?兩人的武功懸殊一眼就能看出來了,到底是誰保護誰啊……
不會是又想推她當炮灰吧……
蘇十一一臉卧槽,突然很想摔門離開。
“王爺身體不便,不宜……咳咳……”雲渲猛地咳嗽起來,黑色的血汩汩地從他嘴裏冒出,不過一會兒便将被子濡濕。
楚弈坐在一旁搖搖頭,伸手一點雲渲的**道,還想掙紮着說完話的雲渲一臉不甘心地昏睡過去。
“去找蘇拾,還是留下來?”他将雲渲放平,沒有看蘇十一,淡淡地問道。
“我……”蘇十一猶豫,蘇拾這人比泥鳅還滑溜,說不定再耽擱一刻,他便會徹底消失在渝州。
可是平時那麽傲嬌的雲渲都開口求她了……
偷偷瞄了楚弈兩眼,面前的青年側臉如玉,眉目宛然,舉手投足都帶着與生俱來的淡靜從容,似乎無論什麽事都難不倒他。
雲渲真是多慮了,她留下……除了被當成炮灰利用,還真沒其他什麽價值了。
“我需要盡快找到大哥……”蘇十一莫名覺得這句話很沉重,每個字都需要從喉嚨裏擠出來,說到一半,她突然想起那日楚弈在花園裏吐血的場景。
楚弈身上的毒……難道還沒有清除?
她心中一突,垂眸思索了半晌,低低道:“不過也不急,我在渝州人生地不熟的,亂晃也找不到他,所以……”
頓了頓,她說:“我就勉為其難地留下來吧,攝政王回天郾後記得給我賞賜……”
楚弈一怔,驀然看向她,一貫沉涼的眸光亮得讓人不敢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