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蘇十一感覺自己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屋內一陣沉默。蘇十一憤然望着楚弈,望進那雙漆黑的眸時,卻又讷讷說不出話來。

曾經以為不會沾染上其他情緒的沉涼雙眸,此時收斂了适才的嘲諷與揶揄,染上了一層柔軟與溫和。

似乎此時此刻,他的眸中只有她一人。

蘇十一咬着唇,面色不由緋紅起來,別扭地別過頭不去看他。

楚弈輕嘆一聲,“蘇十一,你……”

屋外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公子,公子,開開門!”

差點脫口而出的話被噎在喉間,楚弈有些不耐,微微蹙眉,轉身去開門。

蘇十一頓時松了口氣,摸摸發燙的臉頰,愣了半晌,使勁搖了搖頭。

造孽喲,她居然羞澀了……

門外隐約響起交談聲,蘇十一沒有在意,挪到床邊坐下,揉揉額角,先前被楚弈看得加速不止的心跳也慢慢平靜下來。

楚大爺這種暧|昧不清忽冷忽熱的态度,實在是讓人吃不消啊……

若是要利用她,直說就是了,何必要裝得一副對她特殊的模樣呢……看他裝,她心累。

深吸一口氣,蘇十一咬牙打定主意要和楚弈說開,正在思考開場白,裏間的簾子忽然被掀開,楚弈捧着兩套灰色的衣裳走了進來。

蘇十一看着他,張了張口,就是說不出心裏話。

該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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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裏好好待着,不許到處亂跑。”楚弈将衣裳遞給她,神色淡淡的,語氣冷冷的,“今晚我回來,若是你不在的話……”

他眯了眯眼睛,沒有說完,眸中一片沉涼。

蘇十一眼角一抽:“你要去哪兒?”

“當然是去幫忙打漁。”楚弈涼涼地盯着她,“莫非你真的以為,世間會有免費的午餐?”

“那你還說我……我……”蘇十一讷讷,說不出懷胎二字。

“你受傷了,能有個理由安安穩穩地養傷再好不過。”

他低着頭,長睫若羽,微阖的眸中寧靜深沉,側容美好如玉,語氣也是極為平和:“我讓你等了我兩次,你都跑了,這次你再跑的話,本王直接打斷你的腿。”

蘇十一毛骨悚然,不去想他話語中隐含的纏|綿暧|昧,僵硬地笑:“不跑了不跑了,你快去吧……”

“村民送來的飯菜在外面,餓了就去吃點。”

楚弈放緩語氣,輕聲說了句,看她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眸光微暗,卻沒再說什麽,直接離開。

太過心急的話,會适得其反。

就像村子前的那棵巨樹,心急地在春日便結了果,卻是有毒的,不能吃。

楚弈反手關上屋門,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眼。

所以……要溫水煮青蛙?

裏間裏除了一張床外,就只有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蘇十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檢查了一番,見沒什麽異常,便放心地在床上滾來滾去,思索楚弈到底看中了她的什麽。

滾了一陣,苦思不得,她愣了愣神,直接從床上滾到地上,腦袋一下子磕到地上,疼得淚眼汪汪望天凝噎。

在地上躺了會兒,蘇十一收拾收拾心情,嘆了口氣,爬起來走出裏間。

外間的桌子上擺着幾個碟子和一盅魚湯,除了香氣騰騰的魚湯外,其他幾碟都是家常炒菜,豆腐青菜什麽的,沒有什麽油水。

**起來的蘇十一敲敲碟子,喃喃自語:“紅燒肉,獅子頭,佛跳牆,糖醋裏脊……再見吾愛。”

拿起竹箸,蘇十一糾結地扒拉了一下唯一的葷菜魚肉,突然想起來渝州時搭的那條漁船。

那天下午初見墨公子,他靜靜地坐在角落裏,清冷如冰,不動如山,就那麽靜靜地癱瘓了幾個時辰,動起來卻還不帶腳麻的……

幸得他好意提醒,她才逃過一劫。

如今再見鮮魚湯,蘇十一的心情頗為複雜。

沒想到墨公子是祝回的人,本欲和他結交,現在卻不得不處于對立位置。那日在漁船內見到的清冷公子啊……當真是世事無常。

雜七雜八地想了些事,蘇十一胃口全無,勉強吃了幾口菜,轉身回到裏間換衣服。

脫下沾了灰塵的外袍,蘇十一看了兩眼,想到堂堂大衍攝政王不穿外袍,跟着一群大字不識一個的鄉野村民們打漁,頓時感覺好笑。

笑過了眼睛突然有些酸澀。

即使是別有目的……楚弈他,也是為了她。

真是的……不是真心,就別對她那麽好啊。

霜河從陡坡上沖下,臨近霜臨村時卻突然一個收束,随即墨汁般徐徐地溫柔地暈染開來,平緩地流動。

已是暮春,河邊煙柳成畫,綠草如茵,河面平靜,映着周圍的青山白雲,仿若絕世丹青。

楚弈披着借來的蓑衣,看看天色,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下雨。

“弈公子,等會兒會下雨,你頭次出船打漁,雖跟着鐵柱,但還是小心點啊。”旁邊一個中年漁夫笑着拍拍楚弈的肩膀,“皇都來的,就是弱不經風,瞧你瘦得跟個小娘們似的,下雨時霜河急,莫出事了,你家小娘子還在等着你回去。”

楚弈淡淡看了眼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眸中沒有什麽波瀾,微微一笑:“多謝大叔提醒。”

他走上船,等候多時的鐵柱立刻撐船離開岸邊。

小漁船在水中微微晃蕩,楚弈彎腰走進艙裏,坐下靜靜看着鐵柱撐船。

待附近只剩這艘小漁船漂泊時,一臉憨厚的鐵柱驀地放下竹篙,眸中精光一閃,回身跪下:“參見王爺。”

“怎麽樣?”似是早已料到,楚弈淡淡看着他,波瀾不驚。

“在半個月後。”鐵柱恭聲回答。

“半個月後……”楚弈沉吟着重複了一遍,“屬實?”

“屬實。”

楚弈點點頭,手指輕輕敲着矮桌,突然悠悠一嘆:“隐三,你還記得你的本名嗎?”

化名為鐵柱的隐三微怔,不太明白楚弈的意思,仔細回想了一下,慚愧搖頭:“被王爺救下的時日太長了,隐三已經記不得了。”

“你還記得是本王救了你。”楚弈唇角淡淡扯出一抹冷笑,低頭看看船板,目光沉涼,“真是讓本王失望。”

他剛說完,船板上突然冒出了水,轉眼間便布滿了船板。原本放晴的天色也漸漸陰沉起來,烏雲聚攏,似乎要将這片天地壓碎。

四周昏暗起來,風砭骨一般的冷而厲。

隐三臉色慘白:“你……你怎麽發現的……”

“本王還沒有蠢到如此好拿捏。”楚弈動作平靜優雅地抽出佩劍,“有人在水底跟着,本王不至于發現不了。”

“你不識水性,現在發現也晚了。”隐三死死攥緊拳頭,臉色有些瘋狂而猙獰,“楚弈,我潛伏這麽多年,你的弱點我早已摸清了!”

“哦?是嗎?”楚弈毫不在意地一笑,目光驀地淩厲,擡手便向身旁刺出一劍,再抽回來時,劍身已經染滿了鮮血。

天空中突然劈過一道閃電,似一筆丹青,連通了天地,瞬息間劃破了黑沉沉的天幕,也将楚弈平靜從容的面色映出。

可那雙眸子,卻是冰冷冰冷的。

雷聲轟隆隆響起,由遠及近,炸響在耳邊,震耳欲聾。

隐三額上冒出冷汗,手偷偷摸向身後。他專攻暗器,水下還有三個人,四人合手,解決不識水性的楚弈,簡直如易如反掌。

解決了楚弈,村子裏的蘇十一又有何懼。

隐三暗自冷笑,擡眸正想和楚弈再磨蹭一點時間,沒想到,原本坐在艙裏的楚弈,一眨眼就不見了。

原本打算磨蹭到船沉,屆時,楚弈就沒了反抗之力,任人宰割。

可是……人呢?

隐三慌忙地左右顧視,耳邊忽地響起個淡淡的聲音:“你真的,很不了解本王。”

他瞪大眼睛,低頭看到擱在脖子前的長劍,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什麽時候……他什麽時候繞到後面的?

楚弈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人,不多廢話,動作狠絕地橫劍一抹。

“真是可悲。”他垂眸,看着倒在船板上死不瞑目的隐三,涼薄的笑容裏滿是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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