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慢着。”
白衣男子突然發話，制止住那中年人老羅。他看着蘇十一，細長的眸子裏滿是笑意，眼角驀地一挑，生出些狐貍般的狡猾。
“小心點，別給弄死了。這小姑娘可是能釣出大魚的魚餌。”
蘇十一聽得悚然，不自覺地捏緊了袖子。指尖傳來一陣微微的刺痛，她一怔，垂下眸子掩住喜色，心思一轉，有了主意。
不動聲色地将袖中藏着的毒針滑到掌中，蘇十一一臉警惕地盯着老羅，又将劍勉強地橫在了身前。
老羅不屑地暼了她一眼，扭頭對着白衣男子不滿冷哼：“不能殺？”
“釣出大魚後，随你處置。”
蘇十一忍不住扭頭去看白衣男子。這人一定是她見過的。
他說的大魚……恐怕是指楚弈。畢竟她身邊，除了楚弈，也沒有誰，能讓這兩個疑似是祝回手下的人如此垂涎看重。
而知道她和楚弈關系較為密切的，也只有楚弈那邊的人。
蘇十一盯着那白衣男子，迎上他狐貍似的雙眸，腦子裏突然映出些模糊的映像。
是很久之前了……
這個人是……
老羅突然撲向蘇十一。他的動作快如獵豹，黑衣獵獵，席卷起一地塵灰，帶來刮臉的勁風。
“吃我一把催心斷腸針！”
蘇十一凜然不懼，迎上去揚手一抖便灑出一把毒針。聽着這駭人的名字，老羅臉色一變，毫不猶豫地向後一翻，避開毒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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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擡頭一看，原本氣息奄奄地靠在牆上的蘇十一，已經不見了。
“你怎麽不攔住她！”老羅氣得臉色發青，幾乎跳腳，扭頭對着白衣男子吼起來。
白衣男子擰着眉，聲音驀地降下溫度，冷冷道：“你倒是忘了，為了掩人耳目，我的武功早已全廢。”
頓了頓，他冷笑着譏諷道：“虧你還是個一流高手，被這小姑娘虛張聲勢吓得頓步不前便罷了，竟還被小小的毒針吓退了幾步，讓人在眼皮子底下溜了！”
老羅漲紅了臉，卻找不出反駁的話。
“還不趕緊将她找出來。”白衣男子轉過身，重新提着燈籠，向着剛才走出來的深巷走去，聲音像是從遠處飄來。
“若是讓她琢磨出我的身份，那我們絕對都不會好過的。尤其是……如果楚弈生疑了，我還好，你就倒黴了。祝大人和廣成王恐怕會将你推出來，拿給楚弈開刀出出氣兒。”
老羅站在原地看着白衣男子遠去，張了張口，還是沒說什麽。他頹喪地循着地上的痕跡追向蘇十一，身後的牆縫裏，突然掉出來一個人。
睜大了眼睛，死不瞑目的宋才。
月亮忽地被烏雲籠罩住，地上的銀輝也随之消失。沒有燈火的小巷裏，一片模糊昏黑。
蘇十一踉跄着向前跑，不敢回頭看。紅線爆發時胡亂調動真氣，果真受到了報應。
體內真氣亂竄，她按着胸口，身體忽冷忽熱，走火入魔似的。
擡頭看看前方，她咬咬牙，堅持着繼續跑。只要在被追上之前跑出小巷就安全了，量那老羅也不敢在衆目睽睽之下追殺她。
前方的轉角處突然灑出一片朦胧昏黃的光，映出周圍矮牆斑駁，似乎有人停駐在那裏。
蘇十一腳步一頓，面無表情地拔出長劍，冷聲喝道：“誰？”
“蘇小姐真是健忘得很，轉眼就把我忘記了。”
散發着朦胧光輝的燈籠晃晃悠悠地冒出牆壁，蘇十一倒退幾步，警惕地看着轉出來的白衣男子。
他倚在牆上，姿态散漫：“你知道我是誰了？”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蘇十一擡首，冷笑一聲，“你追上來，是想殺了我滅口？”
“不。”白衣男子眼角挑起，似笑非笑，“我是來給你指路的。”
他提起燈籠，指向小巷左面，聲音裏藏着誘惑：“你不是來尋廣成王的暗線嗎？沿着這裏走過去，他們就住在前面盡頭的院子裏。院子裏原本是一對老夫妻，他們到了之後就将他們殺死，埋在了樹下。”
蘇十一冷淡地看着他不語。
這個白衣男子給人的感覺只有狐貍般的狡猾。
她腦子還沒進水。
他攔在這裏遲遲不動手，可能是因為他不會武功。他說的這番話，十有**是在拖延時間。
“讓路，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白衣男子聳肩，無所謂地伸出手：“請。”頓了頓，他似是好意般提醒，“記得要一路往右邊跑，走左邊的話你會遇上老羅，他可不像我，會憐香惜玉。”
蘇十一冷嗤一聲，小心翼翼地繞過他，回頭看了看，白衣男子又提着他的燈籠，晃晃悠悠地走向剛才他指的路。
回過頭，蘇十一有些猶豫。
是要聽他的，走右邊，還是走左邊？
現實又不是戲劇，那個人可是敵人，敵人的話怎麽能相信。上回被墨公子擺了一道，這回可不能再胡亂相信敵人了。
蘇十一心中想定，果斷跑向左邊。
才跑了不過一會兒，蘇十一再次停下腳步，望着前方突然冒出來的老羅，瞬間淚流滿面。
世間……果然還是有好人的。
可是……恰巧她就沒相信這個好人。
“跑得倒是挺快的。”老羅目光陰冷，“既然這麽會跑，那我就打斷你的腿，看你還如何滑溜！”
蘇十一衡量了一下雙方實力，再感受了一下身體的虛弱，默然退後，微微一笑：“不勞閣下。”
看她退後的身子都有些搖晃，老羅眸中的不屑更甚，擡眸随意一掃，他的目光突地一凝，随即不可置信地瞪了起來。
蘇十一也愣住。
身後何時多了一堵牆？
看到老羅震驚的神情，她猜出幾分，仰起臉看，身後不知何時站了個人，月白衣袍，隔得近了，能嗅到清淡的香氣。
他的臉上，戴着她一直別在腰間的面具。
她仰起臉，對方也低下頭，湊到他耳邊，聲音裏，有些咬牙切齒：“蘇十一，就你會惹麻煩。”
蘇十一淚眼汪汪看着他，抽抽鼻子沒回話。
楚弈……怎麽每次都是你？
“什麽人？鬼鬼祟祟的，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老羅心中無端生了幾分忌憚，退後兩步，擰着眉高聲喝喊。
聽到這句話，蘇十一頓時就卧槽了。有楚弈在身邊，底氣也足了，她毫不畏懼回身就罵：“你不鬼鬼祟祟，你沒跟在我身後準備偷襲！”
老羅再次被噎住。
楚弈好笑，伸手拉住她，淡淡道：“無需多言。”
蘇十一默默握拳，準備觀賞攝政王大戰怪大叔的英姿。
前方突然落下兩枚滾圓的黑色石子，随即“嘭”的一聲炸響，黑色的煙霧瞬間彌漫了方圓三丈。
蘇十一愕然。
什麽情況？
“走。”
耳邊傳來短促的低喝，蘇十一還在呆怔，腰間驀然多了一只手，攜着她騰空而起，幾個起落便遠遠退開。
蘇十一僵硬着臉，一把拿下楚弈的面具，使勁戳他的臉：“喂！”
“嗯？”楚弈低下頭，一臉疑惑，“怎麽了？”
“你不和那個怪大叔打一場？”
“自然不會。”
“那你說什麽‘無需多言’？”蘇十一望望前方隐約透出燈光的巷口，悲憤怒指。
“那人是祝回手下有名的刀手，刀術在大衍也是數一數二的，本王有傷在身，怎麽可能和他正面相抗。你和他周旋這麽久，也是你運氣好，他有留手。”楚弈失笑，伸手摸到她的手腕，替她把脈，半晌，表情嚴肅起來。
“蘇十一。”
“怎……怎麽了？”蘇十一被他的表情吓到，頓時有些結巴。
生氣了？他生氣了？他有什麽好氣的？
莫名其妙！
“下次你再胡鬧，蘇府關不住你，我的雲英殿還是關得住的。”他咬牙，“誰讓你一個人出來打探情報的？”
蘇十一乖巧低頭，閉口不言。
這種情形下，還是不說話為妙……
“本王早已安排了暗線，今日你這番貿然，司徒登的人應該已經離開了此地。”
所以說……是她破壞了他的計劃麽……
蘇十一腦袋縮到胸口，幹咳兩聲繼續保持沉默。
“不過，你歪打正着，竟然引出了那只狐貍。”
楚弈搖搖頭，不再多言，伸手拉着她，走出巷子。
巷子外的長街上，繁華滿目燈火輝煌，蘇十一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側頭看了看楚弈，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怎麽會在這裏？”
“偶然路過。”
混鬼呢？
“明日廣成王司徒登便會遞上帖子進入天郾。”楚弈平靜地望着前方車水馬龍的熱鬧景象，聲音低低的，“天郾的渾水只會更渾，你和你娘……若是願意，你就回宮吧。”
蘇十一微怔，呆呆看着身旁的男子的側容。他的側容秀美如玉，線條溫潤，眼神……閃爍。
“皇上也在念着你。”被盯得渾身不自在的楚弈別過頭，表情不太自然地添了一句。
蘇十一噗嗤一聲笑出來。
“笑什麽？”楚弈蹙眉。
蘇十一繼續樂不可支地笑，笑了半天，抹着眼角的淚點點頭：“好，既然皇上想我了，那我就勉強勉強，回宮去。”
她特意加重了“想”字，偷偷看了看楚弈的臉色。
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