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涉及任何章節內容,請看官直接跳過

臣定會竭盡全力。”

長睫蓋上眼睛,林慕輕聲,“景申,謝謝你。”既是君臣,亦是良友,人生得此一知己,足矣。

你我之間何須客氣?景申暗自道,龍案上的人已睡去,太監小心将其扶走。

“出來吧。”暗影閃過,李鳴現身。

“照看好皇上。”

“大人放心。”李鳴拱手。他是先帝為林慕挑選的死士,生為君生,死為君死,可巧他的父親亦是一名死士,以後他的兒子也注定會是一名死士,夫人将要臨産了,他只盼望是一個女兒,可以打破死士命運的束縛。

景申回府後收拾好一切秘密出城,臨走時他又交待心腹暗中留意清妍郡主的事,怎麽看都有蹊跷,可又不知道到底是哪裏不對。

起王回帝都,孟太後依照慣例設了家宴,母子二人談笑無間,哪裏像是曾有過嫌隙,林慕已猜到,離間之計已敗,家宴看似和諧平靜,可他清楚,今後他們母子二人定會掀起不小風浪。

酒至半酣,林起向林慕敬酒,“皇上,你我二人多年不見,今日不醉不休,如何?”

孟太後只是微笑,林霏暗罵哥哥不懂體恤,林慕的毒尚未祛除,如何能飲酒?孟煙暗壓怒氣,這大表哥一直接機對她眉來眼去,現在居然還故意讓林慕喝酒,這不存心要害他。

“不如我替皇上敬起親王一杯。”一向膽怯的楊敏月突然舉起酒盞,笑容溫婉得體。

“敏月。”林慕低聲制止,她身體一向不好的。不止林慕,在場所有人都有些吃驚,林霏意外地沒有用嘲諷的眼神看她。孟煙下意識接下楊敏月手中的酒盞,一飲而盡,“楊姑娘身體不好,怎可飲酒,不如讓孟煙代勞。”

孟太後不悅,卻也含笑道,“煙兒,你表哥在跟皇上開玩笑吶。”

知她笑裏夾刀,孟煙不再言語。

“還是母後了解兒臣。”林起笑道。

母子二人後又不輕不重地問了林慕身體如何,林慕客氣而禮貌地作答,一場家宴林慕吃的索然無味。

宴席散去,林慕回宮,楊敏月悄悄尾随。

“敏月,有事嗎?”覺察到來人,林慕轉身。

“皇上,臣女無事,只是太久沒有見到皇上。”楊敏月小心翼翼道,自皇上醒後他就刻意疏遠了後宮所有女眷,以前他還會去她宮裏坐坐,現在她卻連他的面都常見不到。

真摯而清澈的眼神驚醒了林慕,他轉身,“回去吧,敏月。”

紫色身影遠去,侍婢開口,“楊姑娘,天氣寒,小心着涼,太醫説這樣的天容易誘發您的咳疾。”

楊敏月拉了拉衣襟,“走吧!”一個病秧子能為他做什麽?連替他擋一杯酒她都無法做到,她黯然。

“參見起親王。”孟煙小醉,眩暈之間,忽聽身邊婢女跪下開口道。

腳下一虛,孟煙歪倒,林起順勢扶她,孟煙酒醒一半,掙紮,低聲道,“放開,你幹什麽?”

毫無顧忌地将她圈在懷裏,低頭在她臉頰上啄了一口,帶着淡淡的酒氣,林起在她耳邊道,“表妹越發明豔了。”

孟煙怒目圓瞪,臉紅如丹,林起撒開她,正色道,“表妹,小心路滑。來人,還不好生扶着娘娘?”?

☆、此去經年

? 析長的身影定格,林慕開口道,“你們守在外面,朕想一個人靜靜。”

推門而入,香閣內光流影,荷影打在窗戶紙上,影綽曼妙,林慕怔了一秒,踱入香閣。

“誰?”香秀吓住,待看清來人後忙跪下,“奴婢參見皇上。”

“為何點了這麽多宮盞?”林慕揚起頭,一手撥弄着荷燈的流穗。

這是他第一次來她的住處,以前只要他一句話她就會出現在辰寧宮,如今他來她的清月宮,卻再也不見佳人身影。唾手可得往往是最珍貴的,可惜以前他還不懂。

“奴婢記得萱月公主很喜歡這些荷燈。”香秀謹慎地舍去“生前”二字。如今宮裏的人都知道皇上對賀蘭萱有情,她不敢觸及他的傷疤。有一小宮女因為無意間提了賀蘭萱的名諱,就被他罰去罪伊宮。

“你出去吧。”林慕揮手。

“站住,你袖子裏藏的什麽?”冷俊的聲音響起,苛責質問。

“邦啷”一聲,木匣從香秀袖間掉出,滾落到林穆腳邊,香秀撲身去撿。

“大膽。”林穆呵斥,香秀匍匐趴下不敢妄動。

木匣握在林穆手中,他冷聲道,“香秀,私吞主子的東西,你自己了斷吧。”

“皇上饒命,奴婢絕對不敢私吞公主的東西,望皇上明鑒,這木匣裏的東西都是公主最珍惜的,奴婢只是想着找個地方給公主送去……”

“一派胡言,既如你所言,你為何又鬼鬼祟祟?”林慕挑眉。

“奴婢是怕皇上看到會怪罪。”事關生死,香秀老實回答。

林慕将信将疑打開木匣,木匣內有一箋紙畫和一紅珊瑚寶石手鏈,手鏈看起來有些眼熟,似是林霏一直不離身的那條,紙箋打開,一個少年背着一個小女孩,手提一盞荷燈,畫工拙劣不堪,但依稀可辨畫中人物。

胸中堵了數塊巨石,林慕急促地咳了起來,香秀哽咽,“皇上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是他?”林慕似笑非笑地問,眼中水汽氤氲。

香秀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是。”

跌跌撞撞回到辰寧宮,林慕苦笑不疊,他寧願自己是因為一瞬怯懦而松開她的手,而非是她一聲輕不可聞的“二哥”讓他失神。淺淺一笑,怕也是迷離之際她對那個人而笑。

以前父皇只告訴他情字禍害,卻沒告訴他情字難寫、難消。

烈烈西風呼嘯到天亮。

“皇上,雲公子的貼身小厮求見。”太監來報。

“不見。”林慕冷道。

“皇上,那小厮說有十萬火急的要事求見。”

“朕龍體欠安,有何要事非要今日見朕?”不怒而威的聲音震的太監一顫。

“是,奴才這就去通傳。”太監飛似的跑了出去。

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小氣又善妒,林慕摸了摸下巴上新長出的青髯,看着鏡中的人有些陌生。

龍案上放着景申八百裏加急送來的密件,林慕閱後露出一個久違的淺笑,皇叔答應回帝都,頓時他覺得肩上的擔子輕了許多。

小寐片晌,太監将林慕輕輕搖醒,“皇上,賈太醫來了。”

林慕開口,“宣他進來。”

賈太醫撫脈再三,面露為難之色,他擔憂道,“皇上,微臣會盡快為皇上調整藥方的,皇上只需安心休養,切勿妄動思慮。”

“賈太醫,朕知道你盡力了,無妨。”

林慕淡淡一笑,賈太醫驚詫又怕,皇上對自己的病情如此漫不經心,這該如何是好?凡病七分靠藥石三分靠意志,皇上這樣怕是難以好轉,難怪這幾日他的身體越來越虛。

不待賈太醫開口,林慕已示意他退下。來人是景申的心腹,林慕摒退所有人,“何事如此慌張?”

面前男子三十出頭,皮膚黝黑,身材魁梧,他抹了把汗匆忙将事情簡單禀告,林慕跳起,“來人,備馬,去皇陵。”

蘇騰忙在前引路,林慕大步流星奪門而出,出了辰寧宮太後和孟煙一幹人等在殿前。

“皇上,出了何事?”孟太後詢問。

“母後,朕只是悶的慌,想出去走走。”林慕盯着她,太後此時出現絕非偶然。

“皇上身體不适,不宜外出,還是回去好好休息吧。”孟太後上前,朝孟煙使了個眼色,孟煙跪倒,“皇上,您實在不宜外出。”

午時将近,林慕氣急,她們擺明是拖延時間。

“朕意已決。”林慕厲聲,“孟煙,再敢阻攔朕以國法論處。”

“煙兒,你太任性了。”孟太後責備,“皇上,你且去忙吧,不要誤了時辰。”

孟煙錯鄂地看着太後,林慕離去,孟太後扶起孟煙,輕聲道,“煙兒,你能有今日,不要忘了依仗的是誰,不要站錯了陣腳,讓姑母失望。”

阻攔是假,假借林慕之手教訓自己才是真的,孟煙低頭,“是,姑母教訓的是。”

虞國皇陵位于椒山,陵園前矗立着由漢白玉制成的石牌,上面浮雕着“雲龍戲珠”、“雙獅滾球”等雕畫,刀法精湛,氣勢雄偉,石牌後是琉璃金門,也就是皇陵的大門,肅穆典雅,莊嚴厚重。

虛汗粘衣,林慕換了幾步快馬才奔到了皇陵,雖然事先讓輕功了得的侍衛帶聖旨先行,可心裏依舊忐忑不安。

金色琉璃門是緊閉着的,侍衛列隊而站,林起面向林慕而跪,宣旨侍衛手中還拿着璃色卷軸。

蘇騰扶林慕下馬,林慕咬牙切齒,“朕的旨意你也敢兒戲?”

林起不緊不慢道,“皇上,臣有罪。可聖旨傳達到時,罪人已被送入皇陵,請皇上恕罪。”想救,卻總差一步的感覺不好受吧。林起聽說了賀蘭萱的事情,他自知怎樣可以在林慕心頭補上一刀。只是很好奇,他能扛到什麽時候,林起心中冷笑。

大腦一陣眩暈,親手設計自己殺死最在意的人的娘親,這就是兄長送給自己見面禮,林慕心如油煎。

這份厚禮你喜歡嗎?總有一天你會明白,那個位置不是你可以坐的,你,還不夠狠心。林起同情地看着林慕,嘴角卻勾出嘲弄的表情。

江山如畫,盡在麾下,又有何用?林慕喉頭腥鹹,他垂眸,無力道,“回宮。”

陽光出奇的暖,林慕卻冷的哆嗦,他真的很無能。

回宮後林慕病情加重,幾乎是卧床不起,賈太醫忙的手忙腳亂,林慕的病情反複無常,急劇惡化,他自己卻出奇的冷靜,賈太醫束手無策,一個人若是放棄了自己,那神醫在世亦不能救。

這日雲朗求見,思考半晌後林慕同意見他。

靜默無言良久,雲朗開口,“皇上既然一開始都不打算救她,如今又何必自責?”

林慕面露慚色,若他知道雲朗的小厮所為何事求見,他怎會冷眼旁觀,可惜這已是後話。

兩次任性都釀成大錯,一次害死了賀蘭萱,一次害死了賀蘭萱的娘親。林慕閉上眼,顫聲道,“朕對不起她。”

被愧疚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兩少年瞬時滄桑了許多,誰說少年不識愁,欲語還休。

“微臣一直相信皇上會是一代英明帝王,不要讓萱兒無謂的犧牲。”雲朗輕嘆。

林慕彎了彎唇,思緒翻飛,萱兒,自己好像從沒有這樣喚過她。

“皇上保重。”選擇原諒,選擇祝福,可卻回不到當初。先帝早有遺言,清妍郡主露面只能是死路一條,林慕也只能護她一時,雲朗心知肚明。?

☆、此去經年(二)

? 林霏在禦花園等了一個時辰,臉蛋凍的紅撲撲,嬌美可愛。今日她聽說雲朗進宮了,一個多月未見到他,她早就思腸挂肚。

“雲朗。”林霏輕輕撲上去,将近十五歲的少女,隔着厚厚的冬衣,身體依然柔暖如絮,散發着少女特有的溫香。

“公主。”雲朗矜持地掙開林霏的雙手。

“雲朗,你怎麽都不來看我?每次宣你都不來。”林霏委屈地瞅着他。

瞥見她腕上的紅珊瑚寶石手鏈,雲朗擡起她的手,“公主,天寒的厲害,這手鏈還是摘下吧。”

林霏猛的抽回手,背在身後,“不,我偏不,我要每天都戴着它,每天都要看到你。”

雲朗不作聲,林霏察顏觀色道,“雲朗,我知道賀蘭萱死了你很難過,可你也傷心這麽久了,你看她都死了,畢竟也回……”

“公主。”雲朗冷不丁地打斷她。不懂怎麽傷人的人,無意間說出的話,往往最傷人。

意識到語氣太重,雲朗柔聲道,“公主,以後的路還很長,現在适合你的以後未必适合你。”

林霏聽的雲裏霧裏,卻也有三分明白,她緊張地盯着雲朗,“雲朗,你是不是後悔跟我在一起了?”

雲朗白着臉,“公主。”

見他吞吞吐吐,林霏急了,“手鏈你都送我了,你怎麽能後悔?”

“公主,微臣先行告退。”雲朗飛快離去,幾個拐彎已沒了蹤影,林霏氣的朝身邊婢女發脾氣。

“哼,本公主看上了你,不娶你也得娶。”林霏口無遮攔道。

雲朗剛回府就聽到鞭笞聲不絕于耳,他快步回院,隐約聽到雲烈的聲音,“蘇騰,本将軍待你不薄,你幾次三番違背本将軍的命令,今日也該長長記性了。”

鞭笞聲狠狠落下,蘇騰咬緊牙關,盡管背上血色淋淋他依然只是悶哼幾聲。

“求大将軍開恩,饒了蘇騰。”不算喧鬧的院子瞬時靜了,寂了。

半晌,雲烈丢開鞭子踱到雲朗面前,不可置信道,“朗兒,你叫我什麽?”

“求大将軍開恩,饒了蘇騰。”雲朗倔強地重複道。

雲烈青着臉,“你,你對得起你早逝的娘親嗎?”

衆将一看氣氛不對,紛紛退下,院子裏只剩下針鋒相對的父子二人。

雲朗忽然笑了,“那大将軍還記得我娘親和大哥是怎麽逝去的?你對得起他們嗎?一直以來,我以為大将軍是滿懷歉意、愧疚的,可到了今日我才知道,原來你根本忘不了那個女人,連我也只是你鞏固利益的一種手段。”

“混帳。”“啪”地一聲,雲朗臉上挨了重重一記巴掌。被戳到痛處,雲烈怒不可揭。

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雲朗起身朝府外走去。

“出了這門,你就不再是我兒。”雲烈顫聲,指着雲朗。

“父親,收手吧。”雲朗忽又轉身,跪下。

雲烈心頭一軟,“你以為我做這些都是為了自己?朗兒,我都是為了你啊,你娘親和你大哥的死我一刻都沒忘過,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你争取的,你就不能體諒一下父親的苦心?”

為權謀利益沖昏了頭,還要冠上美名,雲朗苦嘆。

又是重重的三個響頭,雲朗起身,轉身時他輕聲道,“我願永不回帝都,來換大将軍收手。”

“吾願仗劍天涯,四海為家,還望大将軍成全。”雲朗消失前又補充道。

“我怎麽生了個你這樣的兒子?”雲烈撫着胸口,高聲道,“來人,快将公子追回。”

離開,離的遠遠的,自賀蘭萱出事後,這個念頭就一直在他心裏瘋長,如今他更是不願多在帝都多呆一天,曾經的美好都是今日的噬骨之傷。

“小雙,我讓你打聽的事怎麽樣了?”小雙剛出辰寧宮,就被林霏揪到一個角落裏。

“公主,我買通皇上身邊的一個太監,他告訴奴婢,雲公子離開了帝都,還說不會再回帝都了。”小雙小心斟酌詞句。

林霏急躁地掐了小雙一把,“我是讓你去确認的,不是讓你重複消息的。”

小雙痛的呲牙咧嘴,卻也恭敬道,“公主,今日我見大将軍愁眉苦臉,怕是真的了。”

林霏失去理智,喃喃道,“真的?你胡說,雲朗怎麽可能會離開帝都?他怎麽會離開,他為何會離開?不會的,不會的。”

“公主,是真的。”小雙哪見過公主這幅模樣,她只得讓她認清事實。

林霏失神片刻,眼中又露出光采。“不,我要讓皇兄把他诏回來,皇帝的旨意他不敢不聽。”

小雙忙攔在林霏身前,“公主,別去了。”

“滾開。”林霏推開小雙。

“公主,要打仗了,別去。”小雙急聲道。

“什麽?”林霏果真停下,莫名道。

“皇上要去英武殿議事,奴婢聽說世子潛回閩南了,還揚言有朝一日定會為他姑姑,也就是清妍郡主讨回公道,我們可能要跟閩南開戰了。”小雙将聽說的一股腦道出。

“居然為了一個逃妃叛亂,小小閩南也太嚣張了。”林霏注意力被轉移,她義憤填膺道。

“是啊,公主,雲公子的事還是先緩一下吧。”小雙商量道。

雖不太情願,林霏也能分清事情的輕急緩重。她安慰自己,只要雲朗還在虞國,他就逃不掉。

英武殿內大臣衆說紛纭,可總的來說無非是以林起為代表的主戰派,以景炎東為代表的主和派。最後,林慕決定先将此事壓下,再議。

議會結束,林慕将景炎東留下。

“賜座。”林慕待景炎東一直為恩師,私下待他亦是尊師有禮。

“皇上,犬兒已在回京的路上。”景炎東溫和開口。林起一枝獨秀,議事時不少臣子以他馬首是瞻,是以主和派分在吃力,禮親王回帝都也許能扭轉局面,老王爺的薄面還是有的。

林慕點頭,他沒想到江辰居然會以此事為由潛回閩南。

“皇上,老夫雖然此時主和,可我們與閩南早晚是要有一場惡戰的。”看穿林慕的心思,景炎東開口,林慕主和,一來為民,不忍生靈塗炭,二來想必是念着賀蘭萱,她終究是半個閩南人,如今她沒了,他定是不忍再與閩南兵戎相見。

“閩南愈獨立,脫離我虞國的控制,朕是看的出來的。”林慕沉思片刻,只是若江辰真的巧借清妍郡主之事為契機的話,那他平日裏就藏的太深了,一向玩世不恭的世子卻暗藏玲珑心思。

“皇上英明。我們留在閩南那邊的耳目來報,閩南侯江楊最近似乎與千島國來往密切。”

林慕吃了一驚,千島國是一島國,國土不大,可卻尤擅火器,其骁勇善戰能力不亞于北狄蠻族,是以當年先祖久攻不下,只得作罷,若閩南與其勾結定成大患。

“皇上,閩南愈獨立,其野心十八年前就可見一斑。”見林慕躊躇不決,景炎東又道。

“可是與清妍郡主有關?”林慕有聽過一些,可終究不是全部。

“清妍郡主本名蘭清妍,是江楊的表妹,二人青梅竹馬,郎情妾意本是讓人看好的一對兒。”

“可為何後來會有父皇迎娶她一說?”林慕不解。

景炎東嘆氣,“當年先帝無意間瞧見一副絹畫,上面畫的正是清妍郡主。清妍郡主容貌脫俗,驚為天人,先帝一見傾心,故而下聘迎娶,江楊也欣然同意了。”

“把自己心儀之人拱手讓出,這又是何理?若江楊執意争取,父皇未必會強娶。”父皇果斷勇猛,可卻自負,他怎會娶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

景炎東搖頭,“當時先帝并不知曉,若非迎娶途中出了意外,事後先帝追查,這才扒出了驚天密謀。閩南富庶一方,兵強馬壯,長久下來自然不願再向虞國交貢,愈發想要擺脫虞國控制。江楊心思缜密,安排了這一連串的陰謀,先是抛出蘭清妍的畫絹,誘先帝迎親,再在途中截人,最後借機出兵我虞國。”

景炎東頓了下,又繼續道,“想來蘭清妍也是知曉江楊的密謀的,只是後來事情卻偏離了計劃。迎娶途中遭遇劫匪,先帝派出不少影衛、死士追查蘭清妍的下落,最終查出劫匪乃是蘭清妍的親衛假扮,江楊為了避嫌不久後就迎娶了另一世家女子,沒有直接的證據指向江楊,先帝最終只能以逃婚論處蘭清妍,卻也對閩南的動向多了關注,這也是後來為何先帝将江辰留在帝都的原因。”

林慕心裏五味雜陳,太傅說了這麽多其實想告訴自己,即使自己有心,也絕對保不下蘭清妍,她鑄成大錯只能以命相抵,可她偏偏為何要是那個人的娘親?

“那後來呢?”林慕追問。被愛人利用,後又被抛棄,怕是再難回閩南,想來也是個可憐的女子。

“後來蘭清妍再無蹤跡,雖然一度被人目睹,可後來再沒被人發現,直到之前雲烈突然發現她的身份。不久前我才探知,原來當年蘭清妍跟了先帝的一名死士,名叫賀铮。賀铮是死士出身,他自然知曉如何躲避圍捕,是以蘭清妍躲過了這麽多年。二人隐世四年,北狄出兵邊境,賀铮化名賀蘭铖随雲烈出征,後戰死,随後蘭清妍攜剛出生的幼女偏居于雲家。”?

☆、此去經年(三)

? 這幼女就是賀蘭萱。林慕說不清心裏是酸楚還是同情,半晌他才下定決心,“若真有此一戰,朕定不留餘力。”

禮親王榮歸帝都,恢複官階榮耀,與起親王分庭抗禮,保和派稍占優勢,與閩南暫不開戰。

值此,林慕心中大石落下。

是夜,林慕在孔思臺設家宴宴請禮親王。佳釀美食,絲竹磬音,曼歌妙舞,宴會酣暢盡興。

禮親王四十出頭,相貌堂堂,容儀威嚴,不茍言笑。此次他攜獨子林轅與林轅的表姐趙羽出席宴會。趙羽的出席驚豔了在場衆人,二八年華,瓜子小臉,柳眉丹目,唇紅齒白,膚如凝脂。若說賀蘭萱容貌當世第一,那趙羽就是當之無愧的第二。楊敏月與孟煙不動聲色地觀察林慕,見他眼中平靜,別無異樣,這才稍稍放心了些。

貌美的女子果真更易被人惦記,林起的目光毫無顧忌地落在趙羽臉上,比起蘭清妍差了一點,可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目光落到林慕身上,林起輕笑,很好奇能讓他這個弟弟念念不忘的賀蘭萱到底長什麽樣吶。目光又回到趙羽身上,趙羽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林起輕佻一笑,禮親王冷眉冷眼地瞅他,回帝都途中安排人截殺,現又如此放肆,皇位絕對不能落在心術不正的人之手。

宴罷,禮親王攜林轅正式拜見林慕,他特意讓景申送趙羽回府,二人在途中也算相處融洽,交待給景申他也放心。

“皇叔不必多禮,你能回帝都,朕深感欣慰。”

林慕扶起林禮,視線落到林轅身上,年紀雖小可卻文質彬彬,儒雅沉穩,林慕贊許一笑。

“皇上,景申已将帝都之事全盤告知,臣會替皇上好生守着江山,皇上無需憂慮,轅兒還小,且臣也不希望他坐上那個位置。”林禮直谏。

“可朕的身體怕是……”林慕聞言面露苦色。

“皇上,臣已派人去請高人,皇上之毒定能祛除。天珠峰的坤智僧者是臣的忘年交,他已回複,說不日就會趕到帝都,定能保皇上龍體無虞。”

毒可解,路仍長,林慕神色複雜,瞥見林禮眼中期望之色,他定聲道,“朕定不負皇叔期望。”

“雲朗的事朕聽說了,霏兒,當朝好男兒無數。”林慕安慰哭哭啼啼的林霏。

“皇兄,你就下诏诏雲朗回來吧,其他人我都瞧不上。”林霏說完,豆大的眼淚滾下。

“好,朕答應你。”林慕敷衍,他既然選擇了離開帝都,自有他的道理,可眼下只能先哄着林霏,時間久了就好了。

林霏半信半疑地謝恩。臨近年關,宮裏又恢複了往年的熱鬧,坤智大師暫居帝都,林慕體內的毒漸漸清除,氣色也好了許多。

年宴開始時,天空落起薄薄的雪,煙花爆竹争相燃放,借着雪色幻美至極。所有人都在欣喜,唯獨林慕心不在焉,時而望着落雪出神,時而低頭淺飲,手中腳杯一沉,林慕不解地望着林轅,林轅爽朗道,“皇上,喝酒傷身,我們去踏雪吧。”

趙羽緊張地看着林轅又看看林慕,林慕不經意瞥來,趙羽羞澀地低下頭,憂郁又英挺的身影總能勾起天真少女的美好遐想,她容貌無雙,才情出衆,能歌擅舞,又自幼習武,自視當世無人與她匹配,可林慕待她不冷不熱,着實讓她心裏不服,定要用自己的魅力征服他,趙羽暗暗尋思道。

待趙羽擡頭,哪裏還有林慕與林轅的身影,冷不丁對上林起灼熱的眸子,趙羽羞怒交加。

“景申,你送我回去吧。”

“願為趙姑娘效勞。”景申嘴角噙笑。

昨夜小雪,赤梅淩寒綻放,流風路過梅林時順手折了幾支,紅豔濯濯,淡香怡人,傲骨铮铮。

“想讨好她,人家未必領情,流風,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沒有骨氣了?”

譏諷聲傳來,一個年約十六歲的俊俏少女走近,身披赤色大衣,如驕陽似烈火。

“朱雪,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不要再去刺激她。”流風手中一閃,朱雪腕上嵌了一枚赤色花瓣,鮮血順着她的手腕點滴而下,腳下雪地裏盛開出小簇紅梅。

朱雪忍痛咬着唇,他居然為了一個認識不到半年的人而下此狠手,她冷哼一聲抱着手腕負氣離開。

庭院內冷冷清清,只有三兩株夾竹桃,夾竹桃旁立着一個侍婢打扮的姑娘,雙十年華,容貌普通。

“風公子,姑娘剛喝了藥睡下。”琴影開口道。

“知道了,你去備些可口的飯菜。”

琴影退下,流風掀開錦棉暗簾,屋內有些暗,借着雪光流風的影子修長如柱,又過了一年,十六歲少年如拔高的竹筍,又長高了許多。

榻上的人睡的不□□穩,雙手緊緊地捏着被角,流風将梅花放在榻前方桌,俯身将她的雙手放入錦被中,江南雖然不甚寒冷,但她身體還很差,很容易着涼。

“你醒了。”漆黑如墨的雙眸如閃耀的黑色寶石,流風盯着賀蘭萱,聲音溫和如玉。

賀蘭萱閉上眼,頭偏向一側。流風怔怔地僵直着身子,他吸了口氣,“等會兒記得吃點東西。”

“我走了,有什麽事記得讓琴影通知我。”走到門口,流風停下腳步。

“我想見他。”飄渺輕柔的聲音傳入流風耳中。太久沒有聽到她說話,流風愣了一下,開心地折回她榻前,“你終于肯說話了。”

賀蘭萱只是報以漠視一瞥,神采飛揚的流風瞬時黯然,榻上人不再說話,也不再看他。

琴影端來午飯,一份糯米粥和一些清爽可口的江南小菜。

“你先吃點東西。”流風端着粥坐在榻上。

纖手一揮,還未觸及瓷碗就被有力的手指牢牢捏住手腕,他只用了三根手指。賀蘭萱微微皺眉,眸中有星星點點的怒意,流風見慣了她怒而不言的樣子,他也不介意,開口道,“你打算這樣躺到什麽時候?”

賀蘭萱不語。

“哼,你的命是我求少主救下的,想死,沒那麽容易。”流風淩厲地掃了她一眼。

“起來,吃點東西。”流風又耐心道。

“琴影,把這些都端下去,沒有我的命令不準給她吃東西,既然她那麽想不開。”流風耐心耗盡,将粥塞給琴影,惡聲道。

賀蘭萱冷冷一笑,譏諷之意不言于表。

轉瞬,流風踱到賀蘭萱床頭,不容反抗地将她扶起禁锢在懷裏,雙手被鉗制,賀蘭萱無力掙紮,少年的臉輕輕摩擦着她的臉頰,流風玩味地看着她,俯身毫不猶豫地印上她柔軟的櫻唇,賀蘭萱哪見過這樣的陣勢,大腦被抽空,完全忘記了思考,待她反應過來,流風正鄙夷地看着她,賀蘭萱嘴角抽動,眼裏已不自覺地淌出些許液體,一時之間發生太多變故,讓她瞬時崩潰。

流風隐去眼中泛起的心疼,硬聲道,“現在的你如一只蝼蟻,你準備躺到什麽時候?”

“無恥。”賀蘭萱怒目圓睜,推開他俯下來的臉,一巴掌甩出。

流風摸摸臉頰,輕輕一笑,“這就對了,我不喜歡你不說話的樣子。”

走出房門,流風心情大好,既然找到了讓她開口說話的辦法,為了讓她講話,他不介意多親她幾下。琴影又端來飯菜,這次,賀蘭萱沒有拒絕,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她要活着,必須要活下去。

總算激起她求生的欲/望,流風跟離洛彙報賀蘭萱想見他時,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離洛看在眼裏也不點破,流風是習武奇才,又足智多謀,有賀蘭萱牽制他,他可以更容易地控制他。?

☆、往事如煙

? “聽流風說,你想見我?”離洛一襲黑衣,撤去大鬥篷,露出一張俊美妖邪的臉,無緣由地讓人想起漂亮又邪惡的妖精。

賀蘭萱心裏還有些害怕,那條多彩的小蛇總是出現在她夢裏,纏在她脖子上,吐着長長的芯子,她顫聲道,“是。”

“你考慮清楚了?你的選擇呢?是成我的侍妾,享受無盡榮寵,還是把未來五年抵給我,成為一名出色的殺手,替我辦事?”離洛笑道。

“我選第二個。”賀蘭萱聲音平靜。今後等待她的是一條鮮血淋淋的不歸路。

“很好。流風,出來吧。”

黑色身影閃出,流風立在一旁,二人的對話他聽到了,他深深地看了賀蘭萱一眼,對于她的選擇他不奇怪,她想離開這裏,自然不願陪上一輩子。

“以後,你就是流風的人,你的命是流風求我救下的,命是他的,人自然也是他的。”

賀蘭萱與流風都錯鄂地瞅着離洛,離洛冷哼,“他雖騙了你,可卻救了你。是誰欲置你于死地,是誰害死了你唯一的親人,是誰讓你一無所有,你想想清楚,你該恨的人到底是誰?”

最不願接受的事卻被人毫無保留地揭開,賀蘭萱反而冷靜了,“我知道了。”

流風腼腆地紅着臉,有些不自然,離洛嘴角勾笑,“今日起賀蘭萱已死,以後,你就是簪玉。流風,你先出去。”

黑影走近,賀蘭萱淡定不迫,“你想幹什麽?”

“不後悔?”離洛打量她,仿佛打量精美的瓷器。

“不後悔。”

細長的銀針晃在賀蘭萱面前,離洛撚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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