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楔子入世(二)
事實證明,這錢,的确還能繼續少下去……
廚房采買糧食需要錢,下人安身立命的工錢得掏,偶爾維修下這富麗堂皇的莊子要花一大筆錢。
某人瘦弱的身軀微微發顫,為什麽會窮成這樣?
她站在門口,看着某個上了整整三大把鎖的櫃子,再透過那櫃子木門,想着以弱小身軀占了整整一層的小盒子,咬了咬牙,不成功便成仁,道:“連翹、白芍,我們走!”
連翹、白芍齊齊一驚:“小姐,去哪?”
“去搶錢!”
那驚天的吼聲帶着無盡的委屈與恐慌,那小手都在微顫,人大步就往外走。
連翹、白芍趕忙乖乖跟着,順便替那幫要被搶的人默哀。
第一家,就是那所謂的窮到揭不開鍋,一日三餐只能凄慘的喝着稀到不能再稀的粥的夫妻二人。
秦雲帶着人,氣勢洶洶的闖入,一進門,那香軟糯滑的粥香飄來,引的她肚子叫嚣了下。
窮,的确是窮。
她呵呵的笑了下,不就是窮到了那稠稠的粥內飄出了肉香,窮到了那婦人頭上只能帶着不過有點精細的金釵,窮到了男子被餓得壯得比她們的護衛還壯而已。
她嘴角扯着笑,一派“溫柔賢淑”的模樣:“二位……窮?”
兩人連忙心虛的點了點頭。
秦雲立馬轉身走人,衣角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屋內兩人松了口氣,對視一眼,又相視一笑,又遇到個蠢的。
第二家,那個被吓死了的。
她祭拜了下那牌位,心塞了,這回這個好像是真的,就鬼手的那些個寵物,年輕力壯的都得被吓的不輕,何況是一上了年紀的老人?
那敗家鬼,從今天起,得禁止他行醫,禁止他沒事随便出門亂逛。
于是,她又簽了兩百兩的債,她心肝又顫了顫。
第三家,那個不給錢,還打人的,害得醫莊賠了好多錢的。
那流着大胡子的男的,左肩的繃帶正還綁着,右手正舞着大刀刷刷作響,秦雲拿着張紙,滿滿的怒氣全撒了出來,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杯顫了顫:“現在,本莊主給你兩個選擇,一按着上面的單子照價賠償,二去替醫莊問對賴賬的夫婦要三倍錢!”
男子看着面前氣勢洶洶,跟頭炸毛的小狗似的小姑娘,忽的大笑起來,那刀直接抵在她細嫩的脖子上:“小姑娘,老子兩個都不選,你能耐老子如何?”
秦雲雙手抱胸,擡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對敵甭管贏不贏得了,氣勢最重要,她置那把刀為無物,愣是以那點身高弄出了居高臨下的味道,她道:“可以。”
男子剛笑了下,上揚的嘴角還沒下來,仿若玉珠落盤的聲音又傳來:“只不過,下一個來醫莊就診的人的診金,就是問你要三倍診金。”
面前的小姑娘笑得有點陰慘慘的,兩眼閃着隐晦又血腥的光芒,像是終于找到塊大肥肉一般,要把他生吞活剝了。
這模樣跟他曾經遇到過的黑店老板一模一樣……
她今年幾歲?
小姑娘又道:“大俠行走江湖多年,總該知道,這世上,總有人會耍無賴,但也有人重信。總會有人會拼命追你要錢。到時候,您在江湖的名聲,會如何,這可就不是我醫莊能保證的了。”
男子拿刀對着那脖子又進了兩分,大概在尋思着砍還是不砍,遇到黑店的,他通常一刀解決,但這個……
他妥協了,咬了咬牙,道:“那夫婦在哪?”
他不想被人煩,更不想本就不好的名聲,連點渣都不剩。
秦雲笑了下:“隔壁村西山腳下。”
男子扛起刀就要往外走,想了想,困惑問道:“醫莊都是這麽要診金的?”
秦雲點了點頭。
連翹從頭到尾的将醫莊的規矩想了一遍,待人走後,問道:“小姐,什麽時候是這樣要的?”
人剛走,秦雲兩條腿立馬軟了,那刀還是很可怕的,明晃晃的,還貌似很鋒利,她趕忙扶着桌子:“剛剛開始……”
連翹:“……”
“話說以後将這一條寫進莊規,應該沒人敢随便賴賬了吧?”
沒人賴賬,總該進賬多了吧?
她懷着美好的想象惴惴不安的在自個“閨房”望着那櫃子,然後現實又給了她重重一擊。
人手不夠……而莊子太大,開銷太大。
快頂不住吃飯問題的秦雲站在莊子門口,尋思着如果把它賣了,秦一诩會不會半夜來找她?
她猶豫着到底是阿诩半夜來揍她一頓可怕,還是他們一莊子的人餓成冤魂可怕?
索性,出診的秦言回來了。
莊主出手,帶回了人半副身家。
秦言把那身家交給她,道:“那員外硬塞的,我看他要是再激動下去,我的救治就白費了,就給帶回來了。”
金燦燦的金子,白花花的銀子,幾張散發着迷人味道的地契,秦雲當夜睡了個好覺,夢中,她被一巨大的金子,幸福的砸死了。
第二天一大早,秦雲站在秦言門口,想着該跟這決定大事的莊主商量下醫莊進賬的事宜。
“何事?”秦言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身上還帶着露珠,顯然是已經去了趟藥園。
所以,秦雲的早起,相當于她的晚起……
秦雲尴尬了下,趕忙轉身:“我們人手不足,一點頭疼腦熱的就全來看了,咱們那幫人,除了阿采,其餘都是沒興趣就沒動力的。”
“所以?”秦言推門進去。
“我們從今日起,診金不論病情,藥材,一律半副身家,如何?”
秦言頓了下:“如果有人虛報身家呢?還有世上并無太多能引起他們興趣的疑難雜症。”
秦雲一聽,來勁了:“設監察司,還有廣收門徒,門徒就按正常收診金。”
只有這樣,小毛病的去找門徒,大毛病的就算拿半副身家找莊內之人,他們也甘之如饴,莊內那幫心性比天高的家夥也可以歇會。
“阿雲。”秦言看着屋內那張某人曾經坐過的桌子,光線撒着,曾有人放蕩不羁的坐在那,對着她們笑着,她神色晦暗了下,道,“我們離江湖朝堂越來越近了。”
秦雲打了個激靈,腦袋垂了下來,廣收門徒,就代表江湖朝堂都會有他們醫莊的影子存在,不同于開門面世,到時候,想抽身都難……
“這事……”秦雲想說算了,就聽着身前的人,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般,又道:“找人在門口立塊牌子,不涉江湖,不涉朝堂,唯白衣可進。還有……弑親者,不救!”
說完,“砰”的一下,門關了。
秦雲愣了下,她這算徹底同意入世了?
于是,五年內,一線醫莊名聲大噪了,除了其絕世的醫術外,還有那特立獨行的付診金方式。
不付錢,上診金榜,那個榜久而久之,成了江湖中品性的标杆,一旦上了那個榜,就是人人喊打的過街鼠,而那個榜,也成了一些不願付身家,也不願入醫莊當下人還債的最佳選擇。
所謂的下人,更多的是護衛,因為莊裏的那一幫子人,除了少數幾個,其餘皆是手無寸鐵的。
秦雲沒辦法,自從青衣曾被人綁走後,她忍痛加了一條,不付診金的,可以入莊當護衛,就為了護那幫被江湖朝堂觊觎的醫者。
千金散半不複來,診金榜上解憂愁。
世間繁華如煙盡,一線醫內度餘生。
以上,整個江湖給醫莊的“真實”寫照,一個如一切身懷絕技,卻脾氣古怪的高人般的醫莊。
所以,江湖,是個很迷的地方,迷到能将賺錢護家這麽庸俗的事,說的如此清新脫俗,差點連他們自己都信了。
青衣等人聽到時,默默的不說話了……
秦雲則看着那幫所謂的隐居江湖高手,心肝一塊疼着,為什麽各個都那麽能吃?
她只想讓身無分文的江湖人士來守莊而已,所以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他們厭倦江湖後,特地跑這來隐居了?
這個世界……她看不透,猜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