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五十九
“陳楚玉,你膽子可越來越肥了,欺瞞我?利用我?你就不怕我真的辦了你?”
他眼裏窩着一團火,盯的從善害怕。
從善扶着桌子往下滑,虛笑道:“義父我錯了……您……您怎麽會辦了我呢?您不是,不是喜歡九公主嗎?”
溫江雪捏着她的肩膀将她又拎起來放在凳子上,低頭沖她一笑道:“誰跟你說我喜歡九公主了?或許,我忽然想試試別的口味玩一玩呢?”
他靠的極近,熱潮潮的呼吸都噴在臉上,從善看一眼他近在咫尺的藍色瞳孔,惡意壞笑的唇,只覺得心髒突突突突突的要炸了,嘴哆嗦的捂着臉道:“義……義義義父我錯了!我再也不敢利用您了……您冷靜冷靜,我這就去解釋!”縮下身子就要往桌底下爬出去,被溫江雪一把攥住了後頸。
“怎麽?你是嫌棄我不夠跟你斷袖?”溫江雪就喜歡看她這副慫樣,“我一朝相國,比不上暗部少卿封崖?”
從善被硬生生拽出去,又按到了凳子上,她如坐針氈啊,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啊,她怎麽受得了這麽調|戲!
“當然不是!”她捂着臉不敢看溫江雪,“義父千秋萬代英明神武!”
“那你躲什麽?”溫江雪看着她捂着臉的樣就想樂,“還不敢看我。”
你離那麽近!看着就跟要親上了一樣怎麽敢!
“義父太……太耀眼了。”她毫不要臉的拍馬屁,“我配不上義父……”
“你是在拒絕我?”溫江雪問她,語氣似笑非笑,陰險異常。
從善要哭了,“義父……我們這是亂|倫!”
“我不介意。”溫江雪越逗越開心,“聽起來倒是很新鮮,可以一試。”
“我替義父介意!”她急出了一腦門的汗,“聖上不是說了嗎,義父以後是要娶九公主的,是要幹大事的,不能被我累了名聲……”
“你介意我娶九公主?”溫江雪看着她小小的臉包裹在手掌裏,像個小老鼠,玩笑道:“她雖然任性但卻是很聽我的話,到時候你與她一大一小,共同服侍我也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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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善在手掌下的臉就是頓了頓,她睜開眼,透過指縫看到溫江雪正在眼前笑,像貓逗老鼠一般,“我寧願死。”
她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語氣生冷,倒像是認了真。
溫江雪愣了一愣,看她放下手掌,露出一張被捂紅的臉和眼睛,她也沒有在看他,只是低了低眼,又說一句,“若是有朝一日相爺想要羞辱我,逼我做小,我一定會與您同歸于盡。”她看自己的手掌,想起溫江雪之前說過若是找到陳從善就娶她做妾,羞辱她,折磨她,令她生不如死……
她有些害怕的攥緊手指,自己安慰自己一般的道:“不會有那一日。”
溫江雪不明白她怎麽突然……認了真,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麽,只是“啧”的一聲冷笑退開,嘲諷道:“還真以為我會為你這小畜生斷袖?強逼你做小?你倒是挺看得起自己。”
從善擡頭對他笑了笑,“是啊,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畜生,還望相爺以後高擡貴手放過我。”她起身道:“我就不打擾相爺休息了。”一行禮就要走。
溫江雪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冷聲道:“我準許你走了嗎?”
從善沒回頭,“相爺還有什麽吩咐?”
溫江雪心裏很不爽,這明明是被她擺了一道,如今她還不高興耍上脾氣了。
他坐回榻上,道:“過來,給我繼續揉,等我睡着了你才能走。”
從善“哦”了一聲又轉回去,看溫江雪躺回榻上,她坐在榻邊的凳子上低頭伸手又去給他揉太陽穴。
窗外雨聲吵嚷。
溫江雪也不閉眼,就那麽看着她,她的眼眶有些紅,不知是累的還是哭的。
從善安安靜靜的低着頭揉着,也不看他。
這屋中太靜,窗外雨聲太吵。
“說話。”溫江雪開口道。
從善回過神來,對上他那雙綠幽幽的眼睛,像顆寶石,“說什麽?相爺想聽什麽?”
“說說你的事。”溫江雪看着她道:“我想了解你。”
不知為何從善心突地一跳,他一直看着她,說想要了解她。
她忙錯開目光,低聲道:“我沒什麽好了解的,就是先帝私生子,被陳大人養在外面……相爺都知道。”
“那就說些我不知道的。”溫江雪道:“比如,你之前跟我說你殺過人,為什麽?陳大人沒有保護好你?”
從善心裏慌亂的有些躲閃,卻知道越不說越容易引起懷疑,只能扯謊道:“我少年時曾貪玩走丢過……”
“走丢?”他等着她繼續說。
從善“恩”了一聲繼續道:“我十多歲時貪玩不懂事偷跑出去玩遇到了……山匪,害死了看護我長大的奶娘,被山匪抓走了……”
溫江雪看着她,“繼續說。”
繼續說嗎?
從善動了動睫毛,輕聲道:“我被賣到一個供人取樂的地方,那裏很可怕,每天會有一些兇神惡煞的男人來挑選人玩樂折磨……”
“勾欄之地?”溫江雪問。
“比那種地方可怕多了。”從善想了想,“相爺去過鬥狗場嗎?有錢人将自己提選好的狗放在籠子裏,讓它們互相撕咬打架,有時兩只有時一群,最後活着的那只狗就會得到獎賞。”
溫江雪看過,但他不喜歡那種血腥場面。
“那個地方就像鬥狗場。”從善道:“我們被關在一個院子裏,供人挑選,挑出來後他們有些會在院子裏……一群人比着看誰最厲害,先将自己挑選出來的人折磨的跪地求饒……”
溫江雪一直盯着她,她在說這樣不堪的往事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忽然笑了一下對他道:“當然也有運氣好的會遇到比較和善的人,只是來找個人睡一夜就好。”
“那你呢?”溫江雪問她。
“我?”她擡了擡睫毛笑道:“我應該算是最幸運的,一開始她們怕我爹……陳大人會來找我,會找到我,所以沒有讓我被挑選,後來他們發現陳大人找不到我,才用我掙錢。”
她看了一眼窗外沒有繼續說,大雨打在窗棂上,确實吵的人心煩。
溫江雪看着她白皙的脖子,不知該如何問下去。
她忽然道:“我就是那個時候殺的人。”她低下頭來對溫江雪笑了,笑的既逞強又佯裝無所謂,“我用剪刀捅穿了那個人的太陽穴。”她替溫江雪按摩太陽穴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就是這裏,這個地方非常脆弱,刺的狠一點深一點,一會兒人就死了,他大概沒料到我這樣茍且偷生的人會有這種膽量吧,我一下子就得手了,殺人快的很。”
她像是在講什麽開心的事情,語氣輕快,“他死後我就把他的四肢切開,丢在那些平日裏打罵我的那些人的床|上,門口,衣櫃裏。”她低頭看着溫江雪笑着眨了眨眼,“你不知道當時她們吓的樣子,我心裏舒坦極了。”
“後來我又殺了幾個人,全是那個人的兄弟,他們要報仇,要抓住我折磨死我,我就在後山設了幾個陷阱,小時候我經常和從郁……”她話語猛地頓住,笑容也沒了,她像是犯了什麽錯一般低下頭來,幹透的發散在她臉側,她不再開口了。
“怎麽不說了?”溫江雪輕聲問她,她講起這些來像個惡劣至極,睚眦必報的小惡魔,眼神又狠又狡黠,可一替從郁,她像是啞了一般,又恢複了往日那個溫順,有錯就認的陳楚玉。
從郁,陳從郁?那個陳家早夭的兒子?他們小時候一起玩過?她……很在意這個人?
“沒有什麽了,就是設了陷阱,引來豺狗害死了他們。”她低低道:“那都是過去犯下的錯。”
溫江雪想說什麽,她卻已不想再說,伸手捂住他的眼睛道:“時候不早了,相爺閉上眼睡覺吧。”
他在她的手掌下動了動眼皮,終是沒有再問。
這也又深又長,雨越下越大。
溫江雪不知自己何時睡着的,他朦朦胧胧的夢到一只小貓在自己的手邊哭,低低的,哭的人揪心。
他想擡手将那小貓趕走,一擡手碰到一張冰冰涼的臉,他一驚,睜開眼才發現是陳楚玉,她不知什麽時候趴在自己的床邊睡着了。
她小小的臉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臉頰上亮晶晶的全是眼淚。
他湊近看了看,确定她是睡着的,可是……她卻在哭,這個人怎麽做夢都會哭?
溫江雪看着她,看着她,伸手将她的散發挽過臉頰,挽到了耳後,極輕極輕的問:“你在哭什麽?”
她睫毛一動,猛地睜開眼醒了,迷迷糊糊的瞪着溫江雪,“相爺……”驚覺自己睡着了,還哭了,忙要起身。
溫江雪伸手托住她的腦袋将她又按躺下,摸了摸她的頭發道:“不是你的錯。”
“什麽?”從善躺在榻上眼睫動了動,驚訝的看溫江雪。
“你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了你,這并不是什麽錯。”溫江雪一下一下撫摸着她的發,像撫摸着小貓,“他們欺辱你,傷害了那麽多人,該殺,你是在替天行道,不必愧疚忏悔。”
從善震驚至極的看着他,他跟自己說不是她的錯,就像夢裏那個人一樣,他明白她,寬恕她……夢裏面那個人和眼前這個人重重疊疊融為一體,她甚至開始懷疑那不是夢,是在她最痛苦的時候有個人這麽安慰她,救贖她。
她甚至想,這個人就是溫江雪。
她不知自己是難過還是開心,她心中酸酸楚楚無以言表,她無措的将臉埋在自己的手臂裏。
溫江雪還在摸她的發,嘆息一般的對她說:“你可以當一個好人,也可以成為一個壞人,但我希望無論是好是壞,你都是個快活的人。”她在他手掌下低低抽泣着,他的心裏就柔軟的像生了游擺的水草,“我希望你學會不怪罪自己。”
這夜那麽長,雨那麽大,但她在手邊輕輕的抽泣聲,仿佛蓋過了雨聲,他覺得無比柔軟,無比安寧。
一夜無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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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到正午雨才停,他們一行人這才趕路回京都。
阿鸾不願意離開從善,所以她,從善,聞人尋和溫江雪共乘一車,一路上從善也不敢說話,只殷勤的給溫江雪端茶倒水,希望聞人尋認定了她是斷袖,她不喜歡女人。
好在一路上阿鸾也極少開口,聞人尋一門心思在她身上,根本沒工夫搭理從善。
等到了京都,從善以為總算是喘口氣了,沒想到阿鸾不樂意了,她死活不願意跟聞人尋進宮,要和從善在一塊。
聞人尋怎麽哄都沒用。
從善只好硬着頭皮道:“阿鸾姑娘失憶後從未接觸過雲隐以外的人,她十分畏懼生人,如今她認為我是她的救命恩人,所以對我信任,若是聖上放心的話,就讓阿鸾姑娘先随我回相國府住幾日?等她适應一下了,再接入宮?”
聞人尋瞪她一眼,“朕不放心。”
那你要怎樣。從善心裏翻白眼,有本事你把她綁進宮啊,你又不想讓她難過,她一見你就難過,你說怎麽辦。
從善不想吭氣了。
阿鸾在她身後低着頭也不說話,也不走。
溫江雪沒辦法,開口道:“在我府中,聖上就放心吧,我自當照顧好阿鸾姑娘。”
“不。”聞人尋盯着阿鸾,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那麽多年失而複得,他不想再看不到她。
“讓陳楚玉陪着進宮吧。”聞人尋道。
從善一驚,溫江雪也是一驚。
“聖上這不妥吧……”從善忙道。
“有何不妥?”聞人尋問她。
“微臣一個大男人……進宮去陪阿鸾姑娘,這可如何使得。”從善道。
“讓阿鸾住在兩個單身大男人的府邸裏就使得了?”聞人尋瞪她,“在朕眼皮子底下,朕放心。”
你放心我不放心。
溫江雪忍不住道:“陳楚玉身份特殊,不可入宮。”
聞人尋挑了挑眉看他,“溫江雪,你是在命令朕?”
“臣不敢。”溫江雪淡聲道:“臣只是認為聖上應該再考慮考慮,他身為男人,又身份特殊,入宮恐是要引來事端,況且阿鸾姑娘此時也不适合入宮,聖上打算讓阿鸾姑娘以什麽身份入宮?”
聞人尋皺了皺眉,看向阿鸾。
“妃子?還是宮女?”溫江雪道:“她無身份無家室,要想冊封為妃聖上還要從長計議。”
聞人尋走到阿鸾身邊,抓着她的手柔聲問道:“阿鸾,給你做皇後好不好?”
阿鸾被握的一驚,忙抽回手退開一步,慌道:“我……我不要。”
“你不要?”聞人尋皺了眉,“一國之母,皇後之位,阿鸾,從前我答應過要給你的,現在你不要?”
阿鸾低頭攥着手,聲音雖輕卻堅定道:“以前的我都不記得了,現在,我不稀罕做皇後。”
從善心頭莫名的一爽,幾乎想冷笑,你以為你認為最大的賞賜,別人就會稀罕嗎?
人家不要。